簫忘書輕聲嘆了一口氣,終是開口詢問道:“她現在在哪?”
“在她以前居住的小院裡。”
“知道了。”說完,簫忘書不禁又囑咐了一句:“讓廚房那邊準備些點心過來吧,我記得她喜歡吃金絲芙蓉糕來着。”
“是。”
等着簫忘書來到蕭悅院子的時候,幾乎是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院中石凳上整理着藥草的蕭悅,許久不見,她整個人的氣色都不太好,也瘦了很多。
感覺到簫忘書的到來,蕭悅這才偏頭看了過來,柔柔笑了笑道:“哥,回來了?”
一如以前那般,彷彿時光倒流,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幾乎是一瞬間,簫忘書便覺得有些心軟了。
“嗯。”
蕭悅將手裡的藥草收好:“很久沒有碰過藥草了,差一點都快要忘記要怎麼分類了。”
“李府……對你不好麼?”簫忘書猶豫道。
蕭悅一愣,隨即搖了搖頭:“吃穿用度上並未苛待,只是……”
“你在那裡不開心。”
“無所謂開心不開心,因爲不管開心還是不開心都沒人在意,漸漸地也就察覺不到自己到底是怎樣的心情了。”
“蕭悅,日子總是要過的。”簫忘書勸道。
“我知道,哥,我都知道。不管我怎麼想,孟夏現在都已經是皇后娘娘了,陛下對她一直用情極深,想來很是寵着她吧?”
蕭悅微微擡眉,見說到孟夏的時候,簫忘書下意識地蹙了蹙眉,瞬間心裡便有了一絲猜測,但面上卻未表露分毫。
“嗯。”
“哥,我能回藥廬住兩天麼?”
“阿尋說過……”
“哥,我拿你當親人,你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那個李府冷冰冰的,我害怕。你就當陪陪我,就兩天好不好?”蕭悅做小伏低道。
簫忘書見她這般,不由得想起了蕭悅剛到蕭家的模樣,也是這樣小心翼翼地帶着哀求,讓人於心不忍。
最終,簫忘書還是點了點頭:“好,阿尋那邊我會去說。”
“謝謝你,哥。”
“嗯。”簫忘書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蕭悅當即也展顏一笑,似乎十分開心,見到藥童端着自己喜歡吃的糕點走了過來,蕭悅眼裡竟還泛起了一絲水霧:“哥,你真好,你還記得這些,我,我……”
說到最後蕭悅居然有些想要落淚。
簫忘書見狀,忙將自己的手帕取了出來,默默地遞了過去,輕聲道:“別哭,這裡一直是你的家。”
“嗯!”
蕭悅這次回來真的很乖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是細心地打理着藥廬,偶爾幫簫忘書整理整理醫術和藥材。
簫忘書心底最後一點的警惕也在蕭悅這樣溫婉的表現下消失殆盡。
這一日,簫忘書從宮裡回來已經是深夜,因爲風大,藥廬外的燈籠不知何時熄滅,襯得整個宅子有些清冷和寂寥。
就在此時,門卻忽然被推開,有人提着一盞昏黃卻異常溫暖走了出來:“哥,回來了?”
簫忘書聞言微微一怔,這纔看清是蕭悅提燈走了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今夜風大,我怕燈籠吹滅了,你回來會看不見,門房雖然留了人,但總歸自己在這裡才能放心。用過晚飯沒?廚房裡還熱了些飯菜。”
“以後別等這麼晚了,你身子本來就不大好,別染了風寒。”
“嗯,先吃飯吧。”蕭悅柔柔道。
簫忘書點了點頭,隨手將自己的藥箱交給了小廝,然後便與蕭悅一道去了飯廳。
“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晚啊?”蕭悅一邊爲簫忘書佈菜,一邊有些擔心地開口道。
“阿尋那邊——有點事,耽擱了。”簫忘書皺了皺眉。
“陛下,陛下身體不好麼?”
“不是他,是……沒事的,別擔心。”簫忘書想了想,卻還是沒有將今天所發生的事情托盤而出。
今日,孟夏體內的蠱毒已經無法再壓制,而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暖閣伺候的一名女官竟被控制了,吹響了笛聲,混亂中孟夏爲了不傷害陸尋,竟想自殘,卻被陸尋制止,不過孟夏手臂上還是劃了很大的一道口子。
而那女官在被人制伏前便已經倒地死去,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孟夏壓制不住體內的蠱毒,又因爲本來就無法安眠有些神經衰弱,此時發生這事幾乎是最後一根稻草,差點將她壓垮。爲了安撫住孟夏的情緒,這一天簫忘書都很忙,直到剛剛孟夏恢復平靜,他這才告辭離開。
誰都明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可是現在的局面,卻又找不到破局的辦法。
“哥,你在想什麼?”
“!”
“哥?”
簫忘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今日所見到的一切趕出腦海,這才淡淡一笑道:“沒什麼。”
“對了,你試試這個湯,我看你這幾日精神都不大好,特意吩咐廚房做的湯,裡面添了些安神的藥材。”
“嗯,麻煩你了。”簫忘書接過湯碗聞了聞,着實是安神湯,這才喝了下去。
卻不曾想忽然間有些昏沉,視線也漸漸模糊,然後驀地就趴在了飯桌上,沒了動靜。
而蕭悅此時才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來。
之間她悠閒地將剩下的湯藥處理乾淨,然後這才返回重新落座在簫忘書身旁:“哥,別怪我,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對陛下不利,即使那個人是他心愛的女人。”
說完,蕭悅從袖中摸出一個藥瓶來,拔開上面的紅綢後往簫忘書鼻尖遞了過去,本來昏睡狀態中的簫忘書卻是迷茫地睜開了眼睛,雙眼無甚焦距,倒不像是清醒過來。
“你這幾日究竟在忙什麼?”
“照看孟夏。”簫忘書如同被操控的玩偶一般,一字一頓地開口回答道。
“她怎麼了?”
“蠱毒壓制不住了,而且有了身孕。”
“身孕!?孟夏有了身孕?她明明才和陛下大婚!那孩子是誰的!”蕭悅驀地就想到了孟夏消失的那一年,想到她與齊國不清不楚的關係,心裡驀地有些氣憤:“陛下竟然能忍?”
“阿尋的孩子。”簫忘書無波地開口道。
蕭悅的面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不知檢點。”
“……
”
蕭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才繼續問道:“孟夏是不是會傷害陛下?”
“是。”
“即使這樣,陛下還是打算護着她?”
“是。”
“她,孟夏她在哪裡?”
“暖閣。”
蕭悅眼睛微微一眯,然後掃了一眼簫忘書腰間的令牌,開口道:“你的令牌應該能去暖閣吧?”
“是。”
“好了,你睡吧,等你睡醒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是。”
簫忘書默默地再次趴下,瞬間呼吸便平和起來,顯然是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
而蕭悅則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喃喃自語道:“居然真的有用,真的能夠控制人的神智,卓青衣,於陌……到底是什麼人?”
……
翌日,都城裡又下了一場暴雨。
而云秀此時正坐在暖閣的窗戶前發着呆,就在剛剛她好不容易勸着孟夏睡下了,看着孟夏日漸消瘦的模樣,心裡始終有些不是滋味。
“雲秀姑娘,有宮人傳話蕭神醫請您去一趟太醫院。”
“蕭神醫?簫忘書?他要我過去做什麼?”
“說是與皇后娘娘有關。”
雲秀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即使在睡夢中也眉頭緊蹙的孟夏,隨即開口應道:“陛下下早朝了吧?”
“是的,正在過來的路上。”
“哦,那行,我去一趟太醫院。”雲秀想了想這邊自有陸尋照顧,想來她離開不到半盞茶的時間,陸尋就會到達,孟夏還被繩索束縛着,也不可能出什麼事。
雲秀不作多想,依言前去了太醫院。
“您是說您是來找蕭神醫的?”太醫院的王太醫有些驚詫地望着雲秀。
“是他找我,不是他讓宮人帶話要我來太醫院的嗎?”雲秀也奇怪。
“可是蕭神醫今天根本就沒來太醫院啊。”
“你說什麼!”雲秀驚道。
“蕭神醫今天真的沒來太醫院,只怕連宮都未曾入,我們太醫院裡都還覺得奇怪呢,剛剛還差了人去藥廬看看他是不是病了。”
“簫忘書沒來的話,是誰給我傳的消息?”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雲秀心念一轉,頓時面色一片煞白:“糟了!孟夏!”
與此同時,暖閣。
蕭悅在出示了簫忘書的令牌後成功的進入了孟夏的房間:“你們就不用跟着進來了,孟……皇后娘娘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可是……”
“就算信不過我,你們還信不過我哥哥麼?我的醫術是他所教授的,今日他病了,我便代他前來照看皇后娘娘,雖然我醫術不及哥哥,但是哥哥特意交代囑咐過了,不會有問題的。”
女官對視了一眼,見蕭悅態度溫和有禮,手裡提着的藥箱着實是簫忘書獨一無二的那個,這才福了福身退下了:“蕭姑娘若是有什麼吩咐可以喚我們,我們都在屋外伺候。”
“嗯。”蕭悅應了一聲,待兩位女官關上房門的那一剎那,蕭悅面上的溫柔盡數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瘋狂的狠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