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鬧,回到孟府卻是已經很晚了,陸尋他們吃過飯後便匆匆離開,只餘孟夏一個人坐在屋子裡發呆。
她記得自己詢問陸尋爲什麼會知道自己會怕鬼的時候,她清楚地記得陸尋的反應,他怔了怔然後下意識地忘了燕起一眼,然後迅速瞥開。
“阿尋那反應分明就是從燕起那裡知道的,可是燕大哥……和我很熟麼?”
無論孟夏怎麼想也實在想不出來爲何燕起會知道這個連陸尋都不知道的事,當即也只好拍了拍腦袋去睡下了。
這一睡下,半夜卻是迷迷糊糊的發起燒來。
孟夏只覺得自己就像一會置於火上,一會置於冰裡一般,冷冷熱熱反反覆覆,折騰的她半晌緩不過神來。
依稀間她似乎聽到趙毅在說些什麼:“怎麼回事?爲什麼主子發燒了你們現在才發現?”
“因爲以前都是小雅在跟前伺候的,小雅被帶走後主子身邊便沒有貼身伺候的丫鬟了,這纔沒能及時發現。”
“不管什麼理由,自去刑堂領罰。”趙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漠。
孟夏也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自己印象裡的趙毅並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好像應該更開朗一些,更孩子氣一些,還有對她更依戀一些。這樣的念頭一旦出現,趙毅以前的模樣便漸漸清晰起來,而所有關於他的事情也被她想了起來。
“趙毅。”孟夏勉強睜開眼睛望了一眼守在自己牀邊的人小聲喚道。
聲音低如蚊蚋,趙毅卻還是聽到了,趕緊轉過頭來,半跪在她的牀邊應道:“我在。主子,能起來喝藥嗎?”
孟夏卻像是聽不到他說話一般,只是怔怔地望着他,許久才淡淡一笑道:“歡迎回來。”
遲到的歡迎。
趙毅聞言整個人頓了頓,一時間竟在歡喜之餘又感受到了一絲委屈,竟又像回到了以前那時候,下意識地就捉住了孟夏的手握了握:“主子,我回來了,也歡迎你回來。”
一年的隔閡,記憶的缺失,這一切劃出的鴻溝在這一刻全部消失殆盡。
可惜孟夏很快又模模糊糊地睡了過去,睡夢裡不斷地有着各種的景象鑽入腦子裡,讓她覺得難受非常。
這一燒就是一整夜,直到快要天亮時孟夏這才稍微清醒一點了,拉着趙毅的手便囑咐了一句:“別打擾阿尋,他已經很累了。”
趙毅看着孟夏自己都燒得迷迷糊糊了,還謹記着不要給陸尋添麻煩,不由得深深嘆了一口氣,卻也還是聽話地叫住了原本安排好去等候陸尋下早朝的小廝。
眼看着已經要到正午,可孟夏這燒一直反反覆覆,府裡的大夫實在沒了辦法:“還是請蕭神醫過來吧,再這樣下去老夫真怕小姐會被給燒糊塗了。”
趙毅本意想遵從孟夏的意思,儘量不去給陸尋添麻煩,這才一直沒有去打擾簫忘書,畢竟找到簫忘書的話意味着陸尋也差不多就知道了。可現在委實沒了辦法,他揹着手在屋子裡踱了兩圈後,終是下定決心道:“你去藥廬,你去太醫院,務必將蕭神醫請過來。
”
“是。”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簫忘書和陸尋雙雙都趕了過來。簫忘書更是連招呼都不打,直接坐到了孟夏的牀邊開始診斷。
倒是陸尋皺了皺眉詢問道:“怎麼回事?”
“我們也不知道,昨晚回來時還好好的,到了半夜就忽然發起高燒來。一直反反覆覆,溫度降不下來,府裡的大夫實在沒了辦法。”
“爲什麼不早點派人通知我?”
“主子不讓,讓我們別去打擾你,說你已經夠辛苦了,不想給你添麻煩。”
陸尋聞言面色微微一變,似是有些心疼,又似有些失望:“你們就這樣由着她亂來?”
趙毅不知道爲何看見陸尋這副模樣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絲不滿來:“她都燒得迷迷糊糊了都還惦記着你,你要我們如何去拒絕她這樣的心意?”
“抱歉。”
這倒是讓趙毅忽然愣了一下,他哪裡能料到陸尋竟如此坦誠,作爲一國之君的他居然就這麼簡單自然地對着他道了歉,反而讓他自己覺得有些不自在。
“這話我也該對你說聲纔對,這事不怪你的。”
就在這時簫忘書已經診斷完畢,吩咐着一邊的丫鬟準備紙筆前來。
“忘書,怎麼樣?”
“受了點驚嚇,又着了涼,加上她現在這麻煩的體質,是有些麻煩。但是放心吧,會沒事的。”
陸尋聞言點了點頭:“你的話,我信。”
簫忘書淡淡一笑,點了點頭算是致謝,隨即提筆在紙上寫下了所需藥材,然後囑咐了丫鬟幾句。待丫鬟離開後,簫忘書這才接着繼續道:“不過這次診脈我倒是診出一絲不同來。”
“什麼?”
“她和你一樣,被長時間餵過毒,而且是很多種不同的毒。”
陸尋一驚:“小夏她這一年被……”
“不是這一年。”
“什麼意思?”
“只怕是從小就開始。還記得她身上最霸道那毒嗎?便是那毒性一直保護着她的心脈,她這才活了下來,若是我們解了那毒,只怕——孟夏也活不久了。”
陸尋和趙毅都是面色一沉,趙毅更是急急地詢問道:“那要是不解呢?”
“這個我以前就說過,會死。”
陸尋卻是抓住了其中的關鍵:“同樣的結果的話,你不可能說兩遍,忘書,你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一個猜想。”
“什麼猜想?”
“孟夏體內這毒只怕是有着一種共生的關係,施毒之人若是無事,孟夏自然也會還留有一命,也許可以從施毒之人身上找到突破口。還有我想說的是另一件事,阿尋你可還記得城西翠峰坡的事嗎?”
陸尋聞言仔細想了想:“死去的人忽然行動了起來。你說過那些人身上的毒和孟夏所中的很像。”
“當時孟夏是不是說過一句很奇怪的話?”
“她說她聽到了奇怪的聲音,可是在場那麼多人,各個武功高強,若真是有任何異動不可
能聽不見的。”陸尋說到這裡猛然明白過來,當即一拍自己桌子便道:“這些中毒者能聽到一種我們無法聽到的聲音,而他們便用這種方式來操控中毒者,讓他們成爲聽從他們話且絕不反抗的傀儡。”
“蟲子。”陸尋想起當時的對話,下意識地便幾步走到了孟夏身邊,有些急切地望着她。
“我也猜到了,可是我仔細查了查,並未發現蟲子存在的痕跡。”
一邊的趙毅一聽頓時更加着急:“蕭大夫,你能不能把你的猜想寫下來,我找人問問這方面的事。”
“找誰?小周麼?”簫忘書自然也知曉了小周現在的身份,確實很方便他們行事。
“不,是張欣,主子把他悄悄安排進了百草堂,對於齊國這些古古怪怪的玩意他可能知道的比較多一些。”
“張欣!”簫忘書嚇了一跳,一時間竟是有些佩服起孟夏來,她竟然在那麼早之前就埋下了這條線,實在是出人意料。“我知道了,我把孟夏的情況和猜想都會整理出來,就麻煩你通知張欣了。”
“嗯,謝謝。”
簫忘書也不多言,提筆便開始寫,而陸尋則在孟夏牀頭坐了下來,有些心疼的爲孟夏掖了掖被子。
“忘書。”
“嗯?”
“小夏自小呆傻是不是與她中毒有關?”
“應該是的。”
陸尋一想莫名覺得心疼,轉念一想那個時候孟夏還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孟夏,又不禁有些擔憂,他太瞭解她的性子,若她知曉了自己妹妹從小被毒害而她尤不自知的話,定是會自責和愧疚。
“別告訴她。”
簫忘書覺得這話來的有些奇怪,卻還是沒有多問什麼,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下來。
忽然,陸尋又轉頭看向趙毅道:“你在齊國呆了那麼久,知不知道他們那個神秘的國師究竟是什麼人物?”
趙毅卻是搖了搖頭:“不知道,他不經常露面,事情基本上是由蘇幕遮出面打理的,便是露面也次次容貌不同,想來是易了容。”
陸尋聞言卻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握住了孟夏的手,眸子裡滿是疼惜和無奈:“我大概猜到他是誰了。”
“誰?”
“一個能從小給孟夏下毒的人,必定是她認識之人。而一個不敢露出真容的敵國之人,那也必定是我們都認識的人。再聯繫種種事件和巧合,這個國師是誰還會難猜嗎?”
“鬼師韓非。”簫忘書和趙毅同時脫口而出道。
隨即兩人望向孟夏的目光都充滿了同情:“怎麼會是他?我記得鬼師與孟將軍關係那般好,他如何對自己好友的女兒下得了手的?”
陸尋卻是慢慢閉上了眼睛,然後慢慢睜開,可是心裡的疼惜卻是一分未減,他與他們不同,他知道她真實的身份,所以心裡纔會更加酸楚和疼惜。
鬼師之於真正的孟夏可能只是個熟人,可是之於孟冬卻是親如父親的師父!她敬他,慕他,信他,可他卻一步一步將她和她的親人推向深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