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宮中停雲閣。
青嵐好不容易安撫了安秋燕午睡後,這才匆匆返回了自己的房間。房間內於陌正坐在桌子邊,把玩着桌上的青瓷茶杯,見到她來擡頭打了一個招呼:“找我來何事?”
“是關於孟家的事情。”青嵐忙關上房門,這才走到於陌跟前回了一句。
“哦?”
“這幾日安貴妃總是睡得不踏實,半夢半醒間說了一些話,大意是當年孟夫人進宮見了陸尋生母安秋容一面後,安秋容當晚便死在了自己的宮殿,死狀悽慘。安貴妃一口咬定是孟夫人害了她姐姐。”
於陌聞言皺了皺眉:“若真是如此爲何宮裡沒有任何人議論此事?便是當時的孟將軍權勢滔天,也沒有能力害死樑國最爲得寵的貴妃後安然無恙啊。”
於陌說完,卻是忽然憶起了一個人,當即搖了搖頭道:“不,孟將軍沒有這個能力,可是國師有。”
“那就是說當年之事真的與孟家有關?”
“你先說說當年之事到底是如何處理的。”於陌卻是沒有妄斷。
“在宮裡是不準提起當年之事的,我四處找人詢問也只隱隱約約知道一點,說是當年孟夫人入宮送了安秋容一盒點心,安秋容對孟夫人信任之極便未檢查那盒點心,不想吃下去沒多久忽然肚子痛,當時安秋容肚子裡還有個六月大的孩子,當即便大出血,等太醫來的時候安秋容已經死了,一屍兩命。”青嵐說完嘆了一口氣,似是回憶起了一些事情有些感觸。
“死因是毒嗎?”
“太醫檢查過了,說是沒有中毒的痕跡,死因是——活活疼死的。而且聽說當時陸尋就在安秋容宮中,親眼看到自己母妃斷了氣。”
於陌聞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似在思考什麼,良久才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道:“不管真相如何,這都是他們之間過不去的坎,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該怎麼做?”
“顯然陸尋是知道當時的事情的,卻依然如此維護孟夏。你說要是安貴妃和孟夏發生衝突,孟夏‘失手’殺了安貴妃的話,陸尋會不會繼續維護她?”於陌說這話的時候,脣角微微上翹,似乎心情極好。
青嵐有些懼怕於陌這樣的表情,她知道眼前這個人看似溫和,卻比任何人都可怕。青嵐低了低頭,這纔開口回道:“應該不會吧,畢竟安秋容去世以後,他一直是由他姨母帶着的,他就是再喜歡孟夏,只怕也沒法縱然她傷害安貴妃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於陌卻是一副非常有興趣的樣子。
“可如果陸尋因爲此事疏遠孟夏,那國師接下來的行動只怕會十分不便吧。這……不太好吧。”
於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許久才嘆了一口氣道:“你是不知道這外面的情景,流言放了出去,卻被孟夏以一招報官和示弱化解了。她這樣獨立不去依附陸尋的話,這樣的孟夏對我們來說用處不大。”
“爲什麼?孟夏沒有向陸尋求助,不正是她還不信任陸尋嗎?這樣的話,她應該會配合我們的行動吧。”
“你不懂我這個小師妹,她這一招
其實爲了維護陸尋。”說到這裡於陌的表情忽然有些奇怪,似乎在笑可眼神裡卻是一片陰暗:“若她真去向陸尋求助,以陸尋的性子又怎麼會不幫她。只怕到時候樑國百姓就會認爲陸尋沉迷美色,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衝冠一怒爲紅顏罷了。所以她選擇了自己解決。”
青嵐聽完後面色也是一沉:“沒想到即使沒有記起過往,但她卻還是對陸尋上心的很。這樣下去她肯定會背叛我們。”
“所以他們之間必須有隔閡,只是這個度要怎麼把握得好好想想了。你在繼續繼續刺激一下安貴妃,我倒要看看陸尋到底要怎麼辦!”
“青嵐明白。”
於陌笑了笑:“你放心,等此間事了,便帶你去齊國,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給你。”
青嵐聞言頓時大喜,接連點了兩下頭:“謝公子。”
於陌沒有再說什麼,從後窗翻了出去後邊沒了蹤跡。
……
藥廬。
蕭悅房間,蕭悅端端坐在梳妝鏡前微微垂着頭,身後的桌子旁卻是坐着陸尋、簫忘書和孟夏三人。
“可以勞煩孟小姐退出我的房間嗎?這裡不歡迎你。”蕭悅冷冷道。
陸尋聞言不悅地皺了皺眉:“蕭悅。”
“陛下,即使是您在我的房間裡也只是客人的身份,而我這個主人並不歡迎孟小姐。”
眼見着陸尋還要說些什麼,孟夏卻是忽然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好啦,和她計較什麼啊?別在意。聽說我以前借住在這裡,剛好我也想四處看看。”
“別亂跑。”
“我知道。”孟夏輕笑着應道,她微微瞥了一眼蕭悅,知曉她能從銅鏡之中看到這邊的情況,當即脣角一勾,伸手將自己喝過的那杯茶推到了陸尋面前:“我出去了,茶別浪費了,幫我喝掉吧。”
“嗯。”陸尋輕笑着回道,聲音裡是毫不掩飾的寵溺。
蕭悅靜靜地看着,一雙手卻是緊握成拳,她當然知曉孟夏那一句“別在意”的意思,也明白她後來舉動的含義,一切不過是告訴她——陸尋是她的,你沒有資格讓他在意分毫!
陸尋倒是不知道兩個女人已經進行了一輪交鋒,只是望着蕭悅的背影道:“蕭悅,你爲什麼擅自答應了唐丞相的求親?”
蕭悅心裡悲痛不已,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我爲什麼不答應呢?當朝誰人不知唐丞相一直因爲太上皇的事情對您不滿,他是兩朝元老,勢力滔天,您不能輕易動他。我在他身邊能幫到你,這就是我答應的理由。”
“我不會同意的。”
因爲陸尋的這句話,蕭悅的眼睛裡忽然多了一抹神采。
卻不想陸尋繼續說了一句:“你是忘書的妹妹,朕不能犧牲你。”
“只是因爲這個原因嗎?”
“什麼?”
蕭悅忽然轉過了頭來,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滑落:“陛下,蕭悅願意爲陛下做任何事,做任何犧牲,因爲蕭悅喜歡陛下,即使陛下不喜歡我也沒有關係。
但是陛下,蕭悅也是有心的,期盼着就算您不喜歡我,至
少也會是像朋友那樣有一點小在意,可是您呢?就連現在這事,你其實自己心裡根本毫不在意吧?不同意不過是看着哥哥的面子,你纔來勸說的是嗎?”
陸尋從未想過蕭悅會如此表白自己的心跡,印象裡的蕭悅總是溫婉懂事的模樣,可現在她卻指着自己的心口哭着看着他,問他心裡到底是怎麼看待她。
“蕭悅,別哭了。”簫忘書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纔好,只能笨拙地掏出自己的手絹幫她擦了擦眼淚。
蕭悅哭的厲害:“陛下,您來阻止我可曾有您半點自己的心意在裡面?”
“阿尋……”簫忘書擡頭望了他一眼,目光裡帶着一絲祈求。
“蕭悅,你是個好姑娘,你還會遇到更好的人,不要爲我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我來,並不只是因爲忘書,這些年來你幫我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我心裡已經有了一個人,她已經將這裡佔得太滿,滕不下位置給任何人。”陸尋難得的放低了聲音,認真地回答道。
蕭悅聞言擡起頭來癡癡地望着他,良久才苦笑了一聲:“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她?我比她先遇見你,我比他更懂你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我比她賢惠能幹,而她……總是給你添麻煩,陰狠毒辣,就算要死都要你記得她一輩子,這樣的女人爲什麼你會喜歡?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蕭悅,這一次我原諒你,下一次我不想聽到你再這樣說她。是,她是個麻煩精,狠辣,有心計,而且一直藏着秘密,可是即使她滿身缺點,我喜歡的人一直都只有一個她。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說完這話陸尋卻是站起了身來,沒有再看蕭悅一眼,擡腿走出了蕭悅的房間,卻不想剛走出門卻見孟夏倚在一邊的牆上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午後的陽光正好,灑在她的身上襯得她整個人柔和了許多,陸尋淡淡一笑走到她身邊道:“聽了多久了?”
“一直都在。”
陸尋伸出自己的手掌,待孟夏將手搭過來後這才緊緊握住,牽着她往院外走:“你不是想看看以前住的地方麼?我帶你去看。”
“嗯。”孟夏點了點頭,卻又小聲地喚了他一句:“阿尋。”
“怎麼了?”
“我聽別人說,如果一個人喜歡一個人所有的優點,那麼其實他喜歡的只是一類人。但是如果一個人連對方的缺點都喜歡,那麼他喜歡的真的只是那一個人。”
“所以呢?”
“你是不是特別特別喜歡我啊?”孟夏一邊笑着,一邊還將自己的臉往陸尋的身邊湊了湊。
陸尋覺得她這副自戀的模樣好傻又好笑,不禁伸手抵住了她湊過來的臉道:“孟夏,你都不知羞的嗎?”
“不管,我就是要你快點承認。”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可你沒親口跟我說。”
陸尋不說話,拉着她的手繼續在藥廬裡走着。就在孟夏以爲他不會再開口時,他卻忽然轉過了頭來鄭重道:“我愛你。”
一陣風起,院中的桃花飄落,陸尋俯身落下一吻,卻是吻到了一片花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