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尋的速度很快,孟夏前腳剛離開宮,他便擬好了昭告成婚日期的聖旨。德喜在一邊研磨,偏頭卻是嚇了一大跳,沒忍住“啊”了一聲。
“何事驚慌?”陸尋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道。
德喜趕忙跪下:“陛下,奴才並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不小心瞥到了聖旨,還請陛下莫怪。”
“這旨意本就要傳達出去,朕是問你爲何驚慌?”
德喜聞言有些猶豫地咬了咬嘴脣,卻見陸尋此時一個凌厲的眼刀甩了過來,嚇得一抖慌忙開口道:“陛下,您這寫的不是封妃詔書,而是——而是立後詔書啊!”
一句話落,德喜便伏下了身去,生怕觸怒了陸尋。
卻不想陸尋神色如常:“對,真要立後有何不可?”
“立後事關重大,是不是應該和朝臣們商量商量?”
“哼,朕的家務事還輪不到他們來管。你儘管傳旨下去就是。”陸尋冷冷道。
“……是。”德喜不敢多言,接了聖旨便匆匆而去。
而陸尋要立後的皇榜也立馬張貼到了各個大街小巷,都城一時間熱鬧非凡。
德喜傳了旨後,見四周無人注意自己,慌忙悄悄地往桃花林那邊走去,將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了在那等候的於陌。
於陌聞言頗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雖然和計劃不相符,但如此也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德喜只覺得這個聲音溫和悅耳的厲害,一聽他發出命令當即喜滋滋的離開了。
於陌卻是微笑着折了一枝桃花在手裡把玩:“我本來計劃讓小師妹失了清白,想着以陸尋對她的愧意和深情,肯定會不顧朝臣反對堅持納妃來着,好讓我們有機可趁,沒想到啊沒想到,一世聰明的陸尋也會被愛情衝昏頭腦,自己露出了破綻來。”
隨着於陌的話音落下,枝上的桃花已經被他扯去了花瓣,變得光禿禿的。“咔擦”,於陌將桃枝折成兩半,嘴角的笑意更深:“嗯,師父會喜歡這個消息的。”
……
齊國皇宮。
韓非正在自己院中潛心煉藥,不想蘇幕遮忽然闖了進來。門被推開,帶進的涼風使得爐中的火焰晃了晃,韓非微微蹙眉卻是端起一邊的茶杯將茶水盡數澆進了爐子裡。
“噗嗤。”火焰被澆滅,發出一聲輕響,緊接着便升騰起一股白煙。
蘇幕遮見狀也沒多大反應,桃花眼微微一眯道:“就算影響了火候,藥效不會達到最佳,可卻也差不了多少,爲何滅了?”
韓非拿過一邊的溼毛巾擦了擦手,淡淡道:“沒價值的東西便不值得留下。”
“那在國師眼裡,什麼纔算有價值的東西?江山?皇位?還是你那位已經去世的故人?”蘇幕遮這話說的嘲諷無比,俊美的面上卻還帶着笑意。
韓非瞄了他一眼:“不分齊樑,天下一家,再無戰事。”
蘇幕遮聞言嗤笑一聲:“明明自己有意挑起戰爭,卻能把這些說的冠冕堂皇,國師的臉皮也真是不容小看。”
“與之後的大同相比,前期有些戰爭和犧牲都不值一提。”
韓非的表情冷淡非常,彷彿這一切都不能引起他心緒波動一般。
蘇幕遮沒有再說話,只是從袖子中取出了一封信遞到了韓非手裡道:“於陌那邊傳來的情報。”
韓非表情淡然地整理着自己的藥廬,並未伸手去接,只是瞥了一眼:“你拆開吧,看看寫了什麼。”
蘇幕遮點了點頭,將信封拆開展信一看,卻是下意識地眉頭緊皺:“於陌說孟夏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他想對她再次進行約束和控制卻未能完全成功。孟夏雖然暫時不能想起以前的事,但對陸尋的情感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糾正,現在她很是信任和喜歡陸尋。於陌問您要如何做?”
韓非聞言手中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平靜地開口道:“告訴他,什麼都不用做。”
蘇幕遮聽罷驚詫不已:“你就不怕她因爲感情壞事嗎?若她喜歡上陸尋很有可能會爲了他不再聽命於你。”
韓非動作輕柔地擦拭着自己的藥廬,聲音裡卻是帶了一分冷意:“不會有那一天。”
“什麼?”蘇幕遮不解,仔細一想後卻面色微變:“你對她做了什麼手腳?”
“太子殿下,說話請注意分寸。我要對她做什麼你這麼關心做什麼?”
“……”蘇幕遮沉默不語。
而韓非卻勾了勾脣:“放心,若她聽話不會有性命之憂。不過是給她下了一道暗示罷了,時機到了就會發動。就算她再喜歡那個陸尋,也不會違揹我給她的這個暗示命令。”
“什麼命令?”
“你以爲呢?”
蘇幕遮心裡頓時便明白了過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使自己平靜下來莫要激動,許久纔開口道:“我知道了。還有於陌說陸尋要立孟夏爲後。”
蘇幕遮大致將安秋燕的事情說了說,韓非聽完只說了一句:“讓他自己安排。”
“嗯。”
韓非擦拭完了自己的藥廬,見蘇幕遮將信紙放在了桌上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他的手指微微蜷縮,有一搭沒一搭地叩着桌子,似乎在猶豫什麼。
“還有什麼?”
蘇幕遮擡頭望向韓非,表情鄭重無比,開口道:“當年安貴妃之死真的和孟夏有關?”
韓非在聽到“孟家”二字的時候有些許的愣神,半晌纔回過神來:“你以爲我會知道?”
“是。”
韓非沉默了,蘇幕遮默默等待卻遲遲沒有聽到他的答案,無奈,他只好起身告辭,卻不想當他走到房門前時韓非卻是忽然說了一句:“有關。”
蘇幕遮震驚地回頭卻發現韓非已經去忙其他事情去了,就像根本沒有說過那句話一般。
當年之事究竟如何,蘇幕遮知曉自己已經追問不了,但是隻是這兩個簡單的“有關”二字,他都能猜到那時該是何等的血雨腥風。
想到喜歡着陸尋的孟夏,蘇幕遮心裡微微有些痛,低頭輕嘆一聲:“前人的恩怨不知道會對你造成什麼影響,願你平安。”
……
而此時的都城,有關老貴妃安秋燕被陸尋軟禁的事情卻是傳開了,事情的緣由倒是版本頗多,卻
都離不開一個人的名字——孟夏。
但不管什麼版本,圍繞的中心意思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安秋燕懷疑孟夏清白,陸尋被孟夏迷了心,居然將爲自己好的姨母軟禁,還立孟夏爲後討她歡心。
各種謠言四處瘋傳,等到陸尋想要壓制謠言的時候已經晚了,都城之內早已無人不曉。
孟府外,人越聚越多,叫罵聲不絕於耳,偶爾還有雞蛋青菜被扔進院中,弄得孟府只能大門緊閉,府裡無人敢外出。
“孟夏滾出來!”
“我們不要這種女人做一國之母,孟夏滾出樑國!”
“有本事讓爺驗驗到底是不是處啊。”
“孟夏必須驗身!”
而孟夏院落這邊,孟夏正和燕起在切磋棋藝。
雖然孟夏表情冷淡,可那叫罵聲卻聽得清晰無比,小雅見狀眉頭緊蹙開口問了一句:“小姐,要出動侍衛將這些鬧事的人趕走嗎?”
“然後再坐實一個仗勢欺人的罪名麼?”孟夏淡淡接了一句,根本不受影響,執起黑子在棋盤上落了下來。
“那就任由他們這樣辱罵您麼?”小雅不服氣。
“狗在亂吠,你管狗說什麼。”孟夏仔細地盯着棋盤上的局勢,不由得嘆了一聲:“燕大哥,你有些心不在焉。”
燕起聞言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道:“抱歉。”
“你也在意門外這些人的話?”
燕起誠實地點了點頭:“是。你不過一介女子,又未做錯什麼,那些人根本就不瞭解真相,僅憑一些流言蜚語便對你如此侮辱,我實在是不能不在意。”
孟夏聽他這麼說卻是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那你覺得我要怎麼辦纔好?”
燕起沉吟半晌,最後斬釘截鐵地說出了兩個字:“報官!”
“你就不怕到時候他們說官府蓄意包庇我?”
“你不會,你早就想到了要怎麼做。”燕起擡頭直視着孟夏的眼睛道。
孟夏怔了怔,卻是笑的更加開心:“燕大哥果然知我心意。”
小雅看着二人的互動,不解道:“小姐,這是什麼意思啊?”
“你看着就知道了。”孟夏卻是沒有解釋的打算。
招來一邊的侍衛囑咐了兩句後,孟夏這才站起了身來,從容不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後,這纔開口道:“小雅,將紙筆取來。”
“是。”
孟夏提筆略一思索,不多時便將一封狀告書寫好,燕起在旁邊看了兩眼後點了點頭:“可行。”
“來人。”
“在,小姐有何吩咐。”
“將府中護衛全部出動,本小姐要去衙門。”
小廝雖然不明白孟夏要去衙門做什麼,不過卻還是乖乖地去將府裡的所有護衛集中了起來。
孟夏一甩衣袖,與燕起並肩走到了門前。此處叫罵聲更大,府中的護衛聽着都覺得難受至極,可孟夏卻一臉平靜:“開門。”
“是。”
孟府的門被緩緩推開,因爲這樣的舉動聚在門前的人都不禁愣了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