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辦,我得去燒幾張紙,尊敬死者是仵作這一行的傳統,老祖宗的規矩不能壞。
王大力嚇壞了,連忙催我們走:“別在這裡呆着了,真被女鬼纏上就不好了。”
黃小桃故意嚇唬他說:“鬼就愛找你這樣的,夏末學姐生前也是個美人,你們正好可以來一段人鬼情未了。”
我們進了教室,王大力猶豫了一會兒,喊着‘等等我’便跟了上來。
來到三樓,那間教室裡突然傳來一陣突兀的響動,叫人驚心動魄。王大力當下抓緊我的胳膊,連黃小桃都有點發怵:“宋陽,不會真有什麼吧?”
“我一直認爲,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我淡淡的解釋道。
“說的好有道理,可我還是害怕……”王大力委屈的說道。
“真瞧不起你,我真想送你一首周杰倫的新歌。”黃小桃笑道。
“什麼?”王大力問道。
“《算什麼男人》!”黃小桃噗哧一聲笑了。
我們來到第四音樂教室,潔白的窗簾在月光中翻飛,把光影投在那架曾經見證過一段愛恨情仇的鋼琴上,氣氛無比陰森,剛剛那一聲響似乎是風把鋼琴蓋吹倒了下來。
我正要邁步進去,被王大力緊緊拉住胳膊:“宋陽,還是算了吧,聽見琴聲我們就走不了了。”
“那是謠言!”我說道。
“昨晚那兩個女生不是親眼看見了……”王大力支支吾吾的說道。
我指指天花板上的四個吊扇,雖然我並沒有爬上去驗證,但也能猜想到鄧超是怎麼僞造出這一效果。
我解釋道:“鄧超買了一些琴絃,長短不一地綁在吊扇扇葉上,然後打開弔扇,就能看到滿屋子飛琴絃的‘特效’了。”
“臥槽,就這麼簡單,我咋沒想到!”王大力懊惱地捶腿。
我對他倆說,要是害怕的話就留在這兒,然後走了進去,兩人跟着我進來了。
我在鋼琴前面點上黃紙,唸了一段《往生咒》,希望曾經的夏末學姐能得到安息,黃紙在我手裡慢慢燒化,化作紙灰,然後被一股陰風捲走。
黃小桃突然低呼一聲,我扭頭一看,王大力竟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全身抽搐。把我嚇壞了,趕緊過去掐他的人中,按壓他的胸口,這時王大力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坐起來。
“大力,你還好吧……”
我突然發現他的表情很陌生,和黃小桃不禁後退一步。
王大力的喉嚨裡突然發出一陣尖細的女人嗓音:“我明明那麼愛他,明明把他當成一切,他爲什麼還要殺了我,爲什麼!我在這裡等的好苦!”
我和黃小桃都嚇呆了,我完全沒料到王大力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只好硬着頭皮解釋道:“夏末學姐,愛情本來就不是等價的,你給別人多少,並不意味着你能收回多少。”
王大力突然踢腿蹬腳地在地上撒起潑來:“可是我愛他!我全身心地愛他,他卻說自己過得很壓抑,很痛苦,還殺了我,把我肢解,把我塞進鋼琴裡面!我只想有一份簡單純真的愛情,爲什麼我得不到,爲什麼這世界對我這麼不公平!”
“他之所以痛苦,正是因爲你給他太多,讓他透不過氣來。”我勸道。
王大力狠狠瞪我,牙齒磨得咯咯作響:“連你也這樣說,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全是負心漢!我要把你們都殺光!”
我嚇得冷汗如注,我懷疑王大力聽多了關於白衣女鬼的傳說,再加上音樂教室特殊的環境,導致他出現了間歇性的精神病,短暫的失去自我,把自己幻想成當年的夏末學姐了。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出現過,我爺爺當年就曾遇到一個案例,清明節前夕,一個農村大嫂給丈夫上墳的時候,突然被‘亡夫’附身,咬牙切齒的拉着鄰居去派出所,說自己就是被這個人渣推下河的。後來經過警方調查,發現這位農村大嫂其實是和鄰居通姦,合謀溺死丈夫,一直內心有愧,最後上墳的時候情緒全部爆發,纔出現了這種精神病。
通常這種情況下,人是沒有理智的,話不投機真有可能會殺人。
這時黃小桃慢慢湊過去,我小聲地說道:“別過去!”
然而王大力並沒有牴觸,黃小桃慢慢接近,然後伸出胳膊把他摟在懷裡。
“姐知道你很苦,你從小到大過得太辛苦了,終於有一個疼你愛你的人,所以你纔想緊緊抓住,結果他又辜負了你,你真是太苦了,太苦了。”
說着,黃小桃竟然流下眼淚。
黃小桃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那個負心漢已經死了,你快點去投胎吧!找一個溫暖的家庭出生,得到你該有的親情和友情,還有愛情,女人要堅強一點,聰明一點。這個不合適大不了咱再換,記住一句話,遇到對的那個人之前,其它人都是伏筆,別把自己辜負了。”
王大力大哭起來:“但我放不下他。”
黃小桃罵道:“呸,他就是個渣男,敗類,他配不上你,完全配不上!你這麼聰明、漂亮、溫柔,又是校花,你已經吃夠了苦,我相信下輩子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王大力嗚嗚地哭起來,哭着哭着,眼睛一翻,就暈過去了。
黃小桃輕輕地把王大力放在地上,抹了下眼淚,得意地說道:“姐的說服能力怎麼樣?”
我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臥槽,原來你是裝哭啊!”
“不擠點眼淚哪有說服力。”她抹掉眼淚,這收放自如的淚腺,我打心眼裡服了:“你這方面太不行了,竟然跟瘋子講道理,瘋子會跟你講道理?”
“受教受教!”我慚愧地點了點頭。
這時王大力突然長吸一口氣,從地上坐起來,一臉茫然的問道:“剛剛發生了什麼,我怎麼臉上溼溼的。”
我要說他剛纔發瘋,估計能把這慫貨再嚇暈過去,於是跟黃小桃默契地保持沉默,說他只是被嚇暈了。
王大力的附身究竟是真是假,我也說不準,但我更相信他只是被詭異的氣氛暗示,自我催眠了,。
王大力催促說趕緊走吧,我說等一等,然後又取出兩沓黃紙,在地上燒化了,他倆不解地問我怎麼還要燒紙?
我說道:“這一沓是給馬寶寶的,這一沓是給張凱的,死者爲大!身爲仵作,我驗過他們的屍,是對他們不敬,所以小小補償一下。”
我對窗外揮揮手道:“兩位,趕緊投胎去吧,你們的冤屈我已經替你們洗了,沒什麼好牽掛的了。”
明月如水,一縷微風捲着紙灰,飄飄蕩蕩地飛到窗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