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着院子裡的梧桐樹,葉靈楓的呼吸很平穩,這座小院正是江南儒家的聖賢莊的後院,院子的這顆梧桐相傳有千年的歷史,這梧桐可以說是樹木中最爲高貴的了,古有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菶菶萋萋,雍雍喈喈。而儒家的莊子也曾經寫到過南方有鳥,其名爲鵷雛,子知之乎?夫鵷雛,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可見梧桐的高貴非常一般。至於莊子老前輩寫的那可梧桐樹是不是眼前這顆葉靈楓就不知道了,不過,好不容易來到這裡,有看見這顆難得一見的奇樹,葉靈楓不帶走點東西就很不應該了。
跋涉三日,葉靈楓和蕭莫離來到儒家,曲風本就是儒家派如鬼堡的內應,若是真的是她盜走了鬼堡秘籍,那麼,最有可能送回來的地方一定是儒家,偷東西,葉靈楓是擅長的,不過,沒有準確的位置偷東西還是第一次,這一次,葉靈楓也沒打算一次就找回來五雷破魔訣,不過來踩踩點子還是應該的。
“嚴師叔,公孫師叔請您過去!”
正當葉靈楓想着換個地方的時候,小院的們被推開了,一個身穿白袍的儒家弟子緩步走來,束髮正冠,衣服標準的儒家打扮,葉靈楓腳步一撤,本來已經露出的半截身體又縮了回去。
吱嘎一聲,房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年過半百的華服老者從屋內走出來,雖然說是華服,也不過是老者身上的衣着比起那個年輕的白袍少年顯得高貴一些,這個華,指的不是衣服的用料和裝飾,而是衣服的樣式和上面雕琢的圖案,這老者身上繡着的便是一朵出水蓮花!
就如同爲皇帝的龍袍和皇后的鳳袍,文官:一品仙鶴,二品錦雞,三品孔雀,四品雲雁,五品白鷳,六品鷺鷥,七品鸂鶒,八品黃鸝,九品鵪鶉;武官:一品、二品獅子,三品、四品虎豹,五品熊羆,六品、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馬;雜職:練鵲;風憲官:獬豸。除此之外,還有皇帝作爲賜服專門賜給特定人物的賜補,有鬥牛和飛魚兩種。衣服上的刺繡不同也昭示人的身份不同,儒家是尤其注重禮儀的門派,這一點上做的很是到位,至少在身份上如此,哪怕年紀再小,輩分在那裡就要得到應有的尊敬,做的不對,可以指責,但是言辭一定要恭敬,不能有逾越之舉。像葉靈楓這種沒事就叫囂着和長輩單挑的人估計在儒家是活不長遠的,肯定沒有幾天就被驅逐出去了。
“好,你先前去,我隨後就到!”
被稱爲嚴師叔的老者點點頭,衝着自己的師侄一拱手,那年輕白袍少年恭敬的鞠躬還禮,穩穩的離開。
“尊駕不告而入所謂何事,可否告知一二,若是嚴藍力所能及定然竭力相幫,若是不能,也請閣下告知目的,這等樑上君子的行徑有傷大雅,不符合閣下的身份本事!”
自稱做嚴藍的中年男人靜立在原地,朝着葉靈楓藏身的梧桐樹說道。
葉靈楓一愣,自己隱藏的很好,按理說,這個叫做嚴藍的應該沒有能感覺到自己蹤跡的實力,可是怎麼會!
雖未現身,那邊嚴藍卻似乎看透了葉靈楓的想法平靜道:“我這小院平日裡極少有人來往,這千年梧桐上每日都落滿了麻雀,這些小東西雖然平凡卻也能感覺到一些我們感覺不到的東西,閣下雖然隱藏行蹤的本事天下一絕,不過,微微流露的殺意還是讓這些小東西不敢落下,因此,嚴藍斷定,樹上有人。”
躲在樹後的葉靈楓一笑,這段時間幾經殺戮,流霜的失蹤更讓自己憤怒異常,雖然自己感覺不到,可是,對於氣息控制還是無法做到和以往一樣凝聚於身,強而不發的狀態,被人看破了行蹤,葉靈楓也不做作,當下腳尖一點從樹後轉過身來,朝着嚴藍微微一抱拳:“在下吟霜閣葉靈楓,打擾前輩清修了!”
人家以禮相待,葉靈楓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自然要還禮,嚴藍一笑:“打擾到不至於,我又不是那寺廟裡面的和尚,高山上的道士,俗事也不少,小友既然來,便是緣分,這聖賢莊說大雖然不大,但是你能進到我這院子,也是上天註定,若是小友不嫌棄可在我這屋子稍候片刻,待嚴某見過師兄之後在來一聚!”
“呵呵!”葉靈楓一笑:“在下已經不告而入了,前輩就不怕在下不告而拿!”
“哈哈!”嚴藍也是一笑:“說實話,嚴某人這小院雖然有些值錢的物件,不過,若是有能讓吟霜閣葉閣主看上眼的東西,那嚴某甘願雙手奉上!”
葉靈楓抿嘴一笑,絕美的面容難得一見的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這怕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葉靈楓好好的笑過了。
“如此,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了!”
“葉閣主請自便!”
說完,嚴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頭也不回離開了自己的院子,絲毫沒有任何做作!談成如此,倒是讓葉靈楓有些汗顏了。
帶嚴藍走後,葉靈楓推開小屋的房門,入眼,是一座巨大的書架和擺放整齊的書籍,靠窗的位置上是一張有些陳舊的書桌,筆墨紙硯齊備,桌前是一張藤椅,角落裡還有兩張椅子應該是待客之用,牆上,掛滿了勵志苦學的條幅,筆走龍蛇氣勢非凡,剩下的便是擊落上的一張被褥整齊的木牀,除此之外別無長物!
葉靈楓走到窗牆的書桌前,身旁的藤椅還在搖晃。葉靈楓隨意坐下,絲毫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信手翻開。書名是《百年英雄論》,這本書葉靈楓是知道,大概是從七國之亂開始,有人把百年的英雄人物的傳奇和傳記整理成冊,供後人敬仰和研讀。有些悵然,在這本書的最後,自己和流霜都赫然在列,對於自己葉靈楓倒是不感興趣,反倒是對於流霜的評價葉靈楓有些好奇,翻開最後的幾頁,上面寫着流霜的出身和大致的經歷,和對於鄭國的貢獻。最後末尾寫着,此女若是男兒身,三國鼎立兩相爭!看到這句話,葉靈楓哂然一笑,話中意思無非是說鄭國空有實力卻無法擺脫三國鼎立的局面,流霜雖然雄才大略卻無法繼承皇位做不了主,否則,三國鼎立的局面很有可能被她聯合其中一國變成楚漢爭霸的局面。不過,這些也只是世人看到的表面而已,此刻的中州,改變局面何其困難呀!
不過,看到末尾,一行批註葉靈楓倒是一愣,上面的筆跡和周圍牆上的條幅一樣,想來應該是嚴藍的手筆,只見上面寫道:“流霜能棄一國而求中州,所思,所謀,大毅力世所含有,然能遇葉靈楓至情至性之人,亦是其大造化。”看到這裡,葉靈楓不禁對這個嚴藍有幾分好奇,字裡行間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可是,似乎又將葉靈楓和流霜兩人看的很透徹,他們和嚴藍是不熟悉的,至少,葉靈楓今天之前從未聽說過嚴藍此人,若是一個旁觀者能看到如此,此人能力定然非同一般。
想到這裡,葉靈楓不禁翻開整本書,上面不少地方都有着嚴藍的註釋,讀着讀着,葉靈楓就越發現嚴藍這個人見解和知識非同一般,往往三言兩句就能點出這件事,這個人的關鍵。言辭簡潔犀利,很是讓人大快人心。不由得,葉靈楓便沉浸在這本《百年英雄論》中了。
“葉小友對這書也有興趣!”
不知何時,嚴藍推開房門緩步而入,葉靈楓一愣,擡起頭髮現天色已經暗了,不由得自嘲一笑:“前輩這一去可有些晚呀!”
“呵呵,有書爲伴,葉小友也不寂寞不是!”
“正是!”
“葉小友此次前來不知有何貴幹呀!”
拉過一張椅子,嚴藍坐在葉靈楓的對面。
“此事,說來還牽扯了一些舊日鬼堡和儒家的恩怨!”
說着,葉靈楓簡略的將整個事情想着嚴藍大致上說了一下,現如今鄭國八大世家不必以往,鬼堡也不復往日輝煌,蕭莫離憑藉一己之力撐起鬼堡已非易事,先天法體的問題遲早要爆發出來,這個時候與其和儒家開戰倒不如聯手,合則兩利分則兩傷的利弊想來儒家衆人也看得清楚!
聽完了葉靈楓的敘述,嚴藍點了點頭:“這件事情我也知道,那五雷破魔訣確實在儒家手中,只是,恐怕短時間之內無法還給另師姐呀!”
“哦!這是爲何!”葉靈楓微微眯着雙眼,既然承認了就好,還不還,那就不是你能說了算的了。
“葉小友不必激動,這其中的問題,還是我來說一下!”
嚴藍擺擺手示意葉靈楓先冷靜一下,到了一杯茶水放到葉靈楓的面,看見葉靈楓喝了杯子裡的茶,嚴藍笑了笑緩緩開口道:“葉小友,關於我儒家的來歷,你知道多少!”
葉靈楓點點頭道:“昔年,儒家公孫響聲攜儒家老弱遠走千里避難鄭國的事蹟我也略有耳聞,可是這和偷盜鬼堡五雷破魔訣有什麼關係!”
嚴藍長嘆一聲,無奈道:“關係,非比尋常,當年儒家被迫從秦國離開,輾轉多處卻不能安身,眼見一門之中老弱婦孺盡數即將傷亡殆盡,前路慢慢無歸處,後又追兵勢洶洶,我公孫師兄深感無力。不過,好在,天不絕我儒家,幾番周折終於到達了一處莫名深林,那裡是在鄭國和秦國的交界處,卻又不完全屬於鄭國,西南方向的那個地方葉小友也知道吧!”
“黑山脈!”葉靈楓眉頭一皺,中州最爲神秘的四個地方,北方洪荒妖族成羣,南方海域無人可入,東方天外天放逐魔族,西方天外天,種族詭異!據說,在中州的西方,那個被稱作黑山脈的地方,無數黑色的樹林和黑色的石頭組成的十萬大山之中,生存者一羣不屬於六界之中任何一族的生物,神奇,而兇暴!
“想來葉小友對於他們也應該略有耳聞,當年我儒家走投無路被逼入了黑山脈,卻不湊巧和那羣怪物遇上。”
說到這裡,嚴藍那古井無波的臉上閃過一抹悲傷,似乎想起了那些慘痛的經歷。
“當時我儒家的幾位前輩試圖和對方溝通,可是,卻失敗了,那一次,我儒家損失慘重!”
葉靈楓沉默,嚴藍這損失慘重四個字涵蓋了多少東西,從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相比,那一戰,儒家的傷亡定然不小,有些痛苦,是無法向別人訴說的!
這是,只聽見嚴藍繼續說道:“不過,好在,關鍵時刻,我儒家準備魚死網破之際,出現了一個神秘高手,那人揮手之間就擊退了那羣怪物,救了我儒家上下百餘口,不過,卻開出了一個條件,當時公孫師兄用個人的名義答應了,於是,我儒家,做了生平最無恥的一件事情!”
“盜取個門派秘籍!”
話說到這個份上,葉靈楓已經猜出幾分。果然,嚴藍點點頭道:“沒錯,這幾十年來公孫師兄一直在爲那神秘高手收集中州各門派秘籍,我儒家在他手上活下來了一百一十三口,一人一本地級以上的秘籍!”
聽到這裡,葉靈楓豁然起身,一人一本秘籍,一百一十三本,這,鬼堡號稱中州三聖地,千年傳承也不過百餘本功法,地級以上的秘籍也不過十幾本,一百一十三本地級功法,這是什麼概念。
“倒也並非如此!”嚴藍嘆了一口氣說道:“那神秘人只要求我們給他尋找十本秘籍,這些年幾經周折,我師兄已經給他尋到八本,只剩下最後兩本毫無線索,那人也不着急,並未強求我等,只是,想不到,昔日曲風孩兒盜走的秘籍竟然關係到蕭姑娘的生死,我儒家對不起鬼堡呀!”
說道此處,嚴藍起身,對着葉靈楓便是雙膝跪倒在地。
“前輩,何止如此,快快請起!”
葉靈楓慌忙扶起嚴藍,且不論是非對錯,嚴藍毫不猶豫的一跪讓葉靈楓看到了毫無做作的真誠。
“前輩能有辦法找到那個人麼?”
葉靈楓抿了抿嘴,事情有些難辦了,原以爲秘籍在儒家手中,卻想不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些歌曲折。
“我公孫師兄有辦法聯繫到他。葉小友,那神秘人實力非同小可,當年出手的實力已經是問問的天級了,這些年,更是!哎!”
嚴藍的話說到一半,葉靈楓已經知道他的意思,自己此刻的實力能和四境十六象中的地級高手過招已經很不容易,天級,就算是集合吟霜閣和師姐手上的力量也無法比擬,縱然能求的老劍神出手,可是,那人若想走,獨臂劍神也未必能留下他。難不成,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麼?
“葉小友,老夫有一計,就是不知道葉小友敢不敢和老夫走上一遭!”
猛然間,門口處一個老者的聲音傳來,葉靈楓一驚,美人舞應手而落,直勾勾的盯着門口。
“公孫師兄!”
嚴藍向門口一看,那老者緩步而入,正是儒家掌門人公孫先生。
“是你!”
葉靈楓歪了歪頭,對於這個老頭子,葉靈楓好感不多!
“正是老朽,多日不見,葉小友可好!”公孫先生點點頭朝着葉靈楓一笑,後者隨意搖了搖頭一臉無奈。
“公孫先生說有一計,不知計將安出!”葉靈楓戲謔的笑了笑了,美人舞繼續在手腕上打着圈子。
“哎!”公孫先生嘆息一聲:“我儒家手指於那神秘人多年,做了不少違心的事情,有違我儒家祖訓,這一次,事情關係到令師姐性命,公孫更是罪孽深重,這些年,我也累了,所以我有心想要在我這裡徹底解決這件事情,只是,希望葉小友能答應我一個條件!”
“哦,什麼事情!”
公孫先生盯着葉靈楓的雙眼一字一頓的說道:“若是有一天,葉公子執掌鄭國,能給我儒家留下一線生機!如何!”
公孫此話一出,嚴藍便是一愣,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師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反倒是葉靈楓笑了笑:“我憑什麼答應你!”
“呵呵!”公孫先生笑了笑,緩緩從懷中拿出一個紫玉令牌放到桌子上。
葉靈楓盯着紫玉令牌問道:“這是什麼?”
“藏在兵家紫雲山的秘籍要靠着這東西開啓,擁有這樣東西又能解開兵家紫雲山中秘密的人就是八大世家的主人,或者說,八大世家的傳承都在這裡面!”公孫先生笑着,將桌子上的紫玉令牌向前一推,放到葉靈楓的面前。
葉靈楓將紫玉令牌拿在手中,只見雕龍畫鳳的紫玉上刻着一個令字,背面則是八大世家的標誌,徐徐生輝!
“葉閣主意下如何!”
見葉靈楓久久沒有動靜,公孫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
“這是,流霜的意思!”
“沒錯,公主多日之前曾經來過儒家,將此物交給在下,並說”
公孫先生的話沒有說完,葉靈楓豁然將他一把推到牆上厲聲問道:“流霜在哪裡,她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