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聽說一隻貓跟在一隻老鼠身後追了老遠,都會下意識的判斷那隻貓對老鼠不懷好意。這無關道德與倫理,而僅僅是本能與邏輯的判斷。
聽到叮噹耳朵的詰問,黑貓略顯尷尬的撇過視線,遊離了幾秒鐘,纔想出另一個轉移話題的方式:“你這話說的,真有趣,哈哈哈……話說,你是怎麼發現我的?是某種屬於老鼠的魔法嗎?”
雖然不是專業捕鼠貓出身,但鄭清對自己隱匿行跡的能力還是比較有信心的。尤其是他爲此還付出了一張劣質符籙的代價。
沒道理一隻小老鼠都能隨隨便便看破符籙的魔法效果吧!
叮噹耳朵沒有立刻搭理年輕的公費生,而是將那根剛剛從胯下摸出了的細長枝子插在樹洞口的泥土中,讓黑色的圓柱體斜斜的衝向天空,然後又把爪子伸進胯下,窸窸窣窣的開始掏摸起來,顯得格外熟練。
一邊掏摸,它一邊用鄙夷的語氣對黑貓說道:“怎麼發現你的?笑話……發現你還需要使用魔法嗎?”
“就你那兩隻通紅的眼珠子,隔了一座廣場都是晃瞎我的眼睛。哪有貓會跟你似的,眼珠子瞪辣麼大跑來跑去玩兒跟蹤……好像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
黑貓默默的垂下了眼皮。
是哦,他忘了自己的眼睛現在有點異常——也許下次變身的時候,應該嘗試戴着墨鏡一塊兒變身?年輕的公費生依稀記得,哈利波特中,麥格教授變身後,眼睛周圍就有一圈疑似眼鏡的斑紋。按理說那本書曾經獲得過巫師聯盟紀實文學的大獎,說不定這個小細節並沒有被審查官們修改,在這個世界還是有效的。
想到這裡,黑貓終於打起幾分精神,開始重新面對叮噹耳朵的質疑。
“我沒有跟蹤!……這一切是誤會!”
面對叮噹耳朵的質疑,黑貓自然不肯承認自己的行爲,反覆強調這一切都只是巧合。
“hatever……”叮噹耳朵聳聳肩,終於從胯下摸出了一塊黑色的小石頭,以及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光滑鐵片。
“啪!啪!啪!”
老鼠君抓着那塊黑色的小石頭,砸在小鐵片上,砸出一溜金黃色的火星。鄭清這時才恍然,老鼠拿出來的那塊石頭是打火石。而且很快,他便知道這塊打火石的用處了。
金黃色的火星在慣性下,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最後落在那根指頭粗細的黑色圓柱體上。眨眼間,一縷青煙便從黑色圓柱體上升起,隨之而來的,還有噝噝啦啦的引線燃燒的聲音。
“啥玩意?!你着點了個啥?!”黑貓下意識的向後倒退了幾步,警惕的盯着那根菸氣越來越濃烈的圓柱體。
“跟你說了,是風險警告產品!”叮噹耳朵捂着而耳朵,嗖的一下縮回了樹洞。
“你剛纔說的還不是這個名字呢!”聽着那隻老鼠的解釋,黑貓頓時感到無數個槽憋在心頭,想要吐出來卻無處可吐。
“咻……”
橘紅色的焰火伴隨着響亮的哨聲,從黑貓眼前一閃而過,直衝雲霄——不,那支爆竹並沒能衝上天空,而是被黑貓頭頂這株大榕樹的枝枝丫丫給擋住了。
“啪……”
原本應該清脆響亮的爆炸聲,在樹枝的壓制下,變得低啞而沉悶,彷彿有人拿着鍋蓋捂住了它爆發時的聲音。
黑貓還來得及嘲笑叮噹耳朵放了一支失敗焰火,一片意料之外的嘈雜聲音便在他的頭頂盪漾開來。
“啾啾!”“喳喳!”“嚦嚦!”“嘎嘎!”“咕咕!”
五花八門的鳥叫聲在鄭清頭頂轟然炸響,彷彿它們正在開一場盛大的音樂會。但聽到這個聲音的黑貓此時毫無欣賞的慾望,只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如果說這座學府裡,有什麼動物是鄭清最發怵的,那麼除了書山館裡那頭章魚之外,便只有棲息在學校樹林裡的這些‘小鳥’了——其他的動物,無論是寵物苑的小寵物們,還是臨鍾湖畔的壽龜、水牛,亦或是凡爾納老人養的那條名叫五月的老狗,黑貓自忖對付起來並沒有什麼壓力。
無非是變大一點,或者變得更大一點而已。
但這些小鳥則不同。
與鄭清前十多年學到的‘科學的鳥類區分辦法’不同,巫師們在研究魔法世界小鳥的時候,不僅要區分它們天然種族間的不同,而且還需要耐心辨析它們的‘譜系’——比如判斷不同鳥雀之間有無連襟、是否五代之外的旁系親屬,有無干親、結義的現象,等等。
據公費生所知,在九有學府辦公樓一層前臺大廳看門的那羣鸚鵡,就有一羣八哥作爲表親,而且還跟沉默森林裡一羣愛跳舞搶食的野鳥結了乾親。
正所謂‘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學院的這些鳥們惹起事來最喜歡一窩蜂涌上去,以數量壓倒質量,即便打不過,也會成天在你頭上聒噪盤旋,亦或丟下幾泡溫熱的、滑膩膩的‘炸彈’——對於這類直腸很短的生物來說,鳥屎是除爪子與尖喙之外最犀利的武器了。
簡直比馬蜂窩還要麻煩。
眼下,鄭清便遇到了這樣的麻煩。
叮噹耳朵察覺到那枚炮仗的威力之後,尖聲尖氣的笑了兩下,然後腦袋一縮,便徹底消失在大榕樹下的樹洞裡了。臨跑路前,它還認真的扯了扯樹洞左右的樹皮,將那口剛剛開闢不久的樹洞重新掩蓋住。
黑貓則在心底罵着麻麥皮,撒丫子就向回跑。
只不過他跑的再快,也比不上那些鳥兒扇扇翅膀的功夫。這也是黑貓討厭鳥羣的另一個緣故了——打又打不着的,跑也跑不掉。那些小鳥一個比一個飛的高,就算從牆上、樹頂跳起來,都不一定打的着;而且它們在天上飛,視野又開闊,地面上的黑貓就算身形再靈活,也難逃它們的監控。
所幸現在天色已晚,而鄭清又披了一身黑色的皮毛,對他的撤退工作起到很好的掩護作用。
但即便如此,當他回到宿舍的時候,原本乾淨的黑毛上,仍舊沾染了幾塊溼漉漉、兀自冒着熱氣的鳥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