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雖然買好了,但是如何把禮物送出去仍舊是一件非常考驗技巧的工作。
由於週六晚上還有巡邏任務,所以鄭清打算明天幫伊蓮娜補習符籙學的時候,再找機會把禮物塞進吉普賽女巫的手中。
從步行街回到宿舍後,他顧不得休息,攤開信紙,興沖沖的與伊蓮娜約定明天補習的時間與內容。
青色的紙鶴帶走了他美好的希望,卻帶回來無盡的失望。
吉普賽女巫表示自己週日需要做禱告,非常抱歉,希望下次有空暇時再重新約定補習時間。
“如果我的理解能力沒有問題,她這是在表示拒絕。”辛胖子擼着橘貓,懶洋洋的靠坐在牆邊,非常殘酷的揭示了某個事實:“小夥子,你被甩了。”
團團趴在胖子腿上,舒服的打着呼嚕。
“人生啊,是多麼的變幻莫測。”迪倫也在棺材裡叫道:“有的事,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鄭清惡狠狠的瞅了兩個傢伙一眼,張了張嘴,最終只能又沮喪的閉上。
雖然用詞粗暴尖刻,但胖子說的好像沒錯。
“按照我一千五百年的人生經驗來看,這個時候你需要來幾斤琥珀光。”吸血狼人先生趴在棺材邊沿,耷拉着腦袋,又在秀他那糟糕的記憶力。
“前幾天你還是一千八百歲呢。”鄭清嘟囔着,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反駁的地方。
書桌的另一側,蕭大博士並沒有參與鄭清感情糾紛的話題。
與這種毫無營養的事情相比,他對服藥後仍在反應階段的小精靈們更感興趣。
也許因爲不久前剛剛接受過治療的緣故,小精靈們仍舊昏昏欲睡,橫七豎八的躺在紙屋內,看上去很沒有精神的模樣。
“她們得到救贖了嗎?”蕭笑捧着一隻小精靈,小心打量着她的狀態,用胳膊撞了鄭清一下:“我的意思是,她們還有後續治療計劃嗎?又或者杜澤姆博士爲你們重新綁定了魔法契約嗎?”
“沒有綁定新契約。”鄭清打起精神,有氣無力的說道:“她們也只是暫時沒事了……按博士的意思,這次的治療會爲她們延長大約三個月左右的壽命。我還需要每天記錄她們的體檢數據……如果沒有異常情況,短期內暫時不需要去非正常生命研究所了。”
“那她們吃什麼?”辛胖子終於睜開了眼睛,哼哼道:“活着總要吃東西吧…”
“小精靈可以自行攝取空氣中游離的魔法能量來維持生命,”鄭清還沒有說話,反倒是蕭笑開口解釋道:“這是她們的基層鍊金陣式上就銘刻的內容。”
說着,他把手中的小精靈放進書桌的紙屋內,順便幫其他小精靈擺正了睡姿。
這座紙屋是天文08-1班的女巫們集體爲小精靈搭建的休息室,裡面不僅有桌椅大牀,還在四周光禿禿的牆壁上掛了真絲提花的緞子,甚至那些鬆軟的牀墊裡都塞滿了天鵝絨。
“我更好奇的是,砂時王漿竟然真的對小精靈們有效果。”蕭笑一臉嚴肅的抓起自己的筆記本,從袖子裡抽出一根毛筆,舔了舔,一邊運筆如飛,一邊飛快的說道:“你應該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你的這些小精靈身上……也許你應該儘快寫一篇論文,我可以幫你搜集資料,你記得把我列成第二作者。”
“論文?”鄭清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
“《論砂時王漿與鍊金產物的相互作用及其新功效》,或者《對魔法鍊金產品與魔法生命關係的哲學性探究》。”蕭大博士張口就說了兩個及其拗口的名字,把宿舍裡的其他人繞的更暈了。
“啥啥啥?”辛胖子的圓臉皺成一團,大聲嚷嚷道:“你能不能說人話!”
橘貓打了個哈欠,嚎了一聲,似乎在支持胖子的觀點。
鄭清仍舊一臉茫然的看着眼鏡男。
“也就是說,你可以從兩個角度寫論文。”蕭笑放下筆,耐着性子解釋道:“或者你選擇探究砂時王漿的新功效,它能對鍊金生命起作用這是一項非常有趣的發現;你也可以試着討論一下小精靈能否與魚人等其他魔法生命一樣,擁有真正的‘魔法生命身份’,畢竟按照以往的論點,砂時王漿只能對‘真正的生命’起效果。”
“這件事有搞頭!”迪倫掙扎着,從棺材裡坐起身,撥開帳子叫道:“我記得曼徹斯特的安德魯·肖洛夫就是因爲發現了龍血對鍊金生命的進化效果,所以拿到了應用魔法研究院的入場券……還從巫師聯盟贏得了一枚銅梅林勳章。”
“大致就是這個意思。”蕭笑勉強認同了混血兒的觀點。
“你的意思是,爲小精靈們爭取合法的生存權益?”鄭清的眼睛漸漸有些發亮:“而不是可以隨意拋棄的鍊金產品!”
“喂喂喂,不要胡亂引申我的意思誒…”蕭大博士的臉色立刻垮了下來:“爭取權益什麼的,是社會活動家們的工作,我們是研究者,探索的現象背後的真實……不要隨便給自己增加工作量啊!”
“不是自己,是我們!”鄭清用力點點頭,一把按在蕭笑的筆記本上,語氣堅定的說道:“你剛纔也說了,要當第二作者……我已經同意了。”
“勞駕,我們說的不是一碼事。”蕭笑試着抽了抽自己的筆記本,沒抽動,只能無奈的說道:“想要改變《巫師法典》,不是一兩篇論文能夠完成的……你知道貝塔鎮北區的戲法師們嗎?”
鄭清點點頭。
那是一個非常有名的墮落區,住着許多一事無成的危險巫師。學校裡的低年級學生甚至會被學長們告誡儘量不要靠近那裡。
“戲法師還是人!但是在五十年前,連河童都看不起他們……許多巫師都直接把他們當做工具、實驗材料來使用……他們不能參加巫師全體會議,不能在巫師聯盟的任何一個機構中擔任正式職務,甚至他們的孩子都不能參加巫師高考。”
“我記得尼古拉斯家好像就在貝塔鎮北區吧。”鄭清猶豫着,說道。
“對。”蕭笑用力抽出自己的筆記本,重重抱在懷裡:“你覺得他們是怎麼改變巫師聯盟的意見,改變《巫師法典》的呢?”
“在報紙上抗議?”鄭清弱弱的猜測着:“或者遊行示威…”
“大巫師們有一百種辦法讓他們閉上嘴,乖乖滾回他們四處漏風的茅屋裡去。”蕭笑搖搖頭,表情變得非常嚴肅:“五十年前的戲法師,爲了獲得《巫師法典》中的的完整巫師身份,在巫師與妖魔大戰中犧牲了近二分之一的生命,男人、女人、甚至還有老人……在戰後總結中,他們的行爲贏得了大巫師議會全體默哀,巫師聯盟降旗致哀的榮耀。”
“這是他們得到巫師們尊重的開始。”
“沒有任何一種抗爭,是建立在毫無犧牲的基礎之上的。”
“你的小精靈們,有這種決心嗎?或者說,你能‘代表’她們,來下這份決心嗎?”
鄭清頓時沉默了。
他憂傷的看了一眼紙屋裡沉睡的小精靈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不要說代表她們,他甚至都沒有正式與小精靈們對話過。
除了兮兮的叫聲外,鄭清只能隱約感受到她們最直觀的情緒。
“也許你是對的。但有的事,你不做,我不做,他也不做……對她們不公平。”年輕的公費生倔強的擡起頭,看向自己的幾位舍友:“我也不奢求自己能夠改變什麼……只希望自己未來某個時間,不會因爲自己現在的畏縮不前而後悔。”
“清哥兒說的很有道理。”辛胖子坐起身,用力揮舞着粗壯的手臂,大叫着:“也許我們只需要開個頭,歷史的滾滾車輪就會把前面的障礙碾的粉碎!”
“嘖,有難度,”迪倫咂咂嘴,對着小鏡子看了看自己的尖牙,說道:“非常有難度。”
“有這份決心,先把伊蓮娜約出來吶。”蕭大博士扶了扶眼鏡,幽幽的說道。
“我只希望未來某個時間,不會因爲自己現在的畏縮不前而後悔……”辛胖子把團團舉到眼前,擺動着它的兩條前腿,尖聲尖氣的叫着,學着鄭清剛纔的語氣。
“嗷!”橘貓一巴掌糊在胖子臉上,拒絕了他的玩兒弄。
鄭清張張嘴,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