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穿過帷帳,在被子上留下一朵朵淡白色的光暈。
六柱牀外傳來小精靈‘兮兮’的歡笑與翅膀震動時發出的聲音。
一道馥郁的芬芳縈繞在鄭清的鼻尖。
鄭清眯起一隻眼,模糊的目光落在枕邊那張嵌滿水晶寶石的塔羅牌上。
這是伊蓮娜送給他的禮物。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揚起一絲滿足的笑意。
從收下這件禮物到現在,時間已經悄無聲息的滑過兩天。
也許因爲日漸充實的學習生活,也許因爲臨睡前向塔羅牌祈禱真的有效。自從枕邊放了這張牌之後,鄭清晚上睡覺真的踏實了許多。
光線落在牌面那位權杖騎士金黃色的盔甲上,細碎的寶石在晨曦中閃爍着迷人的色彩。
鄭清微微睜開的那隻眼睛飛快的眨了眨。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牌面上的色澤與剛剛入手時相比黯淡了許多。
也許只是因爲在帳子裡,光線弱的緣故呢。鄭清迷迷糊糊的想着,懶洋洋的睜開眼,感受着被窩中的溫暖,實在不想動彈。
外面天色微白,窗外的世界非常清爽,早起的鳥雀嘰嘰喳喳的與夥伴們打着招呼,消弭夜晚的睡意。
今天是週三。
按照他的課表,上午有一節選修的歷史課,下午的課程是魔法的哲學。
因爲不涉及具體魔法的應用,所以這兩節課在鄭清心底屬於雞肋型課程,並不看重,上課時心態也最爲放鬆。週三在整個星期的時間安排中便彷彿成了一個不是假期的假期。
但心可以懶,該去的教室還是必須要去。
“我覺得我戀愛了。”鄭清翻了個身,無力的趴在牀上,把腦袋埋在枕頭中,甕聲甕氣的哼唧着。
“什麼?”帷帳外傳來疑惑的聲音。
是迪倫。
在月圓之夜後,這位舍友便重新活蹦亂跳的出現在403宿舍中。臉色紅潤、氣色極佳,一點也不像被‘狂躁症’折磨了幾天的吸血狼人。
恰恰相反,這幾天迪倫的精力充沛極了。
按照他的解釋,這是因爲百草園最近出品的一批‘味荊棘’功效莫名增強了許多,而配製‘狼血藥劑’的巫師並沒有在事前做嚴格的藥效分析,所以給他配製的魔藥在劑量上稍稍出了一點紕漏。
當然,按照校醫院那位眼袋非常大的醫師的話來說,這是非常小、非常小的紕漏——相當於讓迪倫服用了一點興奮劑。
“對身子毫無害處,”馬醫師,也就是校醫院負責狼人藥劑的主治醫師,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強調着:“你們會非常精神……當然,個別精力非常充沛的人還會伴隨輕微眩暈、耳鳴或者某種程度的失眠情況……效果最多持續一個星期,都是正常反應,不用害怕。【】”
這位馬醫師的判斷非常準確。
服藥之後,迪倫迎來了他人生中最漫長的一段失眠時光。
每天二十四個小時,他大約二十一個小時處於亢奮狀態。即便坐在那副巨大的青黑色棺材裡,他也沒辦法閉上眼睛。
於是這位擁有月下貴族血統的年輕人只好徹夜徹夜擺弄自己那些精美的收藏品。
比如袖釦、比如胸針、比如領夾,還有色彩豐富、質地各異的方巾。
他把那些小飾品細細擦拭了一遍又一遍,一定要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都沒有絲毫污漬才肯罷休;他還把那些方巾按照不同的風格摺疊好、然後第二天晚上再換一種新的方式摺疊一遍。
鄭清覺得這位可憐的吸血狼人在短短兩天時間裡已經患上了非常嚴重的強迫症。
“鄭清,是你嗎?你醒了嗎?”迪倫非常敏銳的捕捉到鄭清甕聲甕氣的呻吟聲,精神頓時振奮起來,開始在帳子外喋喋不休的說起方巾的三十二種摺疊方法。
鄭清勉強坐起身,盤腿而坐,倚靠着牆壁,雙眼似睜未睜,呼吸斷斷續續。
這是他起牀前的最後一段美好時光,介於睡眠與清醒之間,既可以享受瞌睡的安逸感,又能用慢慢活躍起來的思維做好徹底清醒的準備。
“我覺得自己戀愛了。”鄭清用一種恍惚的、空洞的聲音重複了一遍自己剛剛說過的話:“我覺得自己真的戀愛了。”
這番表述非常確定。
宿舍裡接連響起不同的抽氣聲,幾個角落的牀鋪上都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動。
“他說啥?我剛剛沒聽清。”辛胖子含混不清的聲音在帳子外響起,其間還夾雜了幾聲不滿的貓叫聲。
“難道你之前不是在談戀愛嗎?”蕭笑用詫異的聲音質問道。
“跟誰?”辛胖子的聲音依然有點稀裡糊塗。
“除了伊蓮娜還有誰!難道是我們那個兇巴巴的女班長?”迪倫此刻沒有體現出月下貴族絲毫的矜持,反而像一個熱衷八卦、毫無教養的傢伙,急切的詢問道:“你真的能分清喜歡與戀愛之間的區別嗎?快說說,戀愛是一種什麼感覺?”
鄭清懶洋洋的打了個響指,小精靈們兮兮的叫着,爲他收起牀鋪兩側的帷帳。
他眯着眼。
天色已經放光,宿舍裡籠罩在早晨清爽的氣息下,讓人有種起飛、雀躍的感覺。
鄭清抓住自己片刻之前在腦海流淌過的幾縷思緒,慢慢說道:
“跟她說話的時候,我感到胸腔之中有一股熱騰騰的氣體,漲的我頭暈眼花。”
他猶豫着,在腦海中挑選合適的詞彙:“而且,看到她就好像打了興奮劑一樣,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我的思想、心緒完全隨着她轉動。”
“吃興奮劑並不是吃迷魂藥,”迪倫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糾正道:“也許它會讓你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但不會讓你對某位異性產生愛意。”
“你確定你修煉的功法沒有出現問題?我怎麼聽你的描述像岔了氣。”蕭笑已經換好了練功服,正在對着穿衣鏡調整那條寬大的腰帶。
“看不到她,我會有非常失落的感覺,總感到缺了什麼。”鄭清喃喃着。
“總感覺你在描述誤服‘迷情劑’的感覺。”辛胖子終於清醒過來,用資深藥劑學愛好者的身份做出了一番評論。
“不能排除中了什麼巫術。”仔細端詳了一下鄭清茫然的眼神、呆滯的面容,迪倫搖搖頭。
“總之,有她沒她,對我來說,是完全不同的。我幾乎可以觸摸到我對她的愛意了。”鄭清戲劇般的呻吟道。
“哪裡?”辛胖子從下鋪探出腦袋,同時將那隻胖貓從自己枕邊丟了出去。
“我的大腦,我的手心,我的呼吸,我的每一寸肌膚中。”鄭清支起上身,展開雙臂,在團團憤怒的叫聲中深情吟詠道。
“又一個被春夢干涉了現實的蠢貨?”辛胖子重新將腦袋埋進被窩裡。
“魂淡,去死!”鄭清啪嗒一下重新栽倒在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