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相隔遙遠,它尚且不能真的逃開這個男人的盡力一擊,何況現在這麼危險的近距離?
一陣迅猛的風聲,男人猛然撲向了它,手掌鋪天蓋地,指向它的尾巴。金光躍起,狐狸眼睛驀然睜大,靈活無比的身形閃電般躥向了門口。
可惜,棋差一步。
就在它就要躥出微微開了一條細縫的門縫時,尾部一陣熟悉的疼痛驀然傳來,直衝頭頂。下一刻,天旋地轉,它已經被倒提着尾巴,毫無尊嚴地拎到了牀上,重重摔到了柔軟的牀縟上。
“你似乎忘了,一天沒有反噬成功的話,我就還是你一天的主人。”男人淡然卻篤定的話語,沒有什麼惡劣的意味,卻霸氣十足,毫不容置疑。
眼疾手快再次制住狐狸的一躍而起,他按緊了自己的契約獸,語氣變得悠閒愜意:“主人的意思,你該很清楚。”
渾身氣得一陣發抖,狐狸緊緊閉上了眼睛:早知道,就不該瞻前顧後,放棄了三天前的那個機會!它該狠狠露出雪白鋒利的牙齒,衝着光潔的喉嚨咬下去!
“說話,別逼我懲罰你。”
簡單的威脅,卻已經起到足夠的作用。似乎那個懲罰二字觸動了這隻金色狐狸的某種禁忌,它霍然睜開了細長的眼睛,細小的白牙卻咬緊了:“要我說什麼?……”
“說你爲什麼放過那個機會?”獵人學校最冷酷最淡漠的風教官,眼睛裡這時卻似乎有種一閃而過的溫暖笑意。
可惜的是,那隻正憤恨地別過臉的狐狸,並沒有發現那種表情。
蹬了蹬爪子,它企圖想要從風教官手裡脫身,卻換來更加不公平的對待--似乎很不滿意它的逃避,緊按住它的男人,惡劣地展開了它的身體,將它掀翻在了牀上,半強迫地露出了獸類柔軟的雪白肚皮。
“嗚……”小聲嗚咽了一聲,狐狸羞憤地收緊了繃緊的四肢,肚子上一片柔順的皮毛在微微顫抖。
雖然現在一副馴服的模樣,可是它的利齒尖爪,決對有置他這個主人於死命的野心。
是的,他清楚記得那雙眼睛裡那時露出的野性之光,三天前他終於逃離魔界時,四周無人,魔界的結界已經封閉。
趕來救援的尹東已經重傷昏迷,自己也剛剛從昏迷中甦醒,而剛剛聞着氣味趕來的自己的契約靈狐,一反常態的,就那樣冷冷地看着自己,既沒有相助主人,也沒有要上來查看的意思。
相反的,它碧綠的眼睛裡,慢慢露出了一種奇異的光芒。
……是的,假如早幾年,他絲毫不會懷疑--給它一個篤定的機會,它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猛撲上來,用它驕傲的小利爪,刺穿他胸口的肌膚,挖出他的心臟來!
可是,是什麼讓他忘記了最初的警惕了呢?是一次次並肩戰鬥的經歷,還是好幾次危險關頭,一起出生入死的記憶?……
他居然忘記了,這也許只是因爲,它在等待而已。
等待一個真正的,可以擺脫一隻人類的契約獸這屈辱身份的機會。--一擊即中,毫不猶豫。
所以,當它邁着無聲的步伐走近他身邊,冷冷露出了它閃光的牙齒時,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了這幾年越來越淡忘的某種危機。
這並不是一隻可愛的寵物獸,它的攻擊力,足以殺死一百個獵人學校裡低級別的獵人。
還記得多年前收服它的那個時候,這隻靈狐眼睛裡炙熱的怒意和憤怒不甘,那目光明明白白,說着一句不曾出口的誓言:別讓我找到反噬的機會,否則,等着屍骨不存!……
要不是那時身邊的尹東忽然發出了一聲**,它到底會不會真的咬下來呢?
也許不會吧,它總是這樣,在不甘種掙扎得這麼難受--就如同現在一樣,雖然羞憤難言,雖然渾身的皮毛都因爲不甘而悄悄發抖,卻也不得不溫順地蜷縮在他的手下,咬牙不發出一點聲音,乖乖扮演着一隻乖巧忠誠的契約獸。
乖巧?忠誠?
風教官爲自己腦海中蹦出的這兩個形容詞失笑。也許在獵人同僚們的所有契約獸中,這是最有反噬之心的一隻吧?
“回答我的問題,--爲什麼不試試反噬?我記得你已經露出了牙齒。”他再次逼問,聲音低沉。
“……”沉默了半晌,在雪白被褥中顯得弱小乖巧的狐狸,眼中碧光閃爍,有如天上初經天露的星辰。那是他看不懂,或者看懂了也不敢相信的東西。
半晌那幽綠的光彩慢慢藏起,狐狸終於淡淡開口,“我不敢肯定,能不能殺死你。”
“就只是這樣?”
“尊敬的主人--”金色狐狸的眼睛眯起來,彷彿被忽然踩到了尾巴,帶着明顯的譏諷,“您希望我怎麼說?因爲我對您有了忠心,有了寵物對主人的感情,所以不忍心殺死您?這樣說,是不是更適合一隻契約獸的身份?”
靜靜看着它,風教官按住它的手腕,忽然一緊!
“原來你還記得你的身份。”他暗啞的聲音透着某種難解的情緒,重重摩擦着手下光滑細膩的毛皮,“我還以爲,你不記得一隻契約獸膽敢背叛主人,會得到怎樣的懲罰。”
身下的狐狸,渾身一僵。
它的身份。……對,它的身份不過是一隻有利用價值的獸類,被征服者強迫定下效忠終身的契約,再不能反悔。
背叛,懲罰,主人,和契約。這一個個對於一個人類主人來說簡單不過的詞語,如今卻象一條帶着尖刺的鞭子,直抽打得它傷痕淋漓。
“沒錯--我已經受夠了!”它眼中的虛僞乖巧散去,露出不顧一切的激憤,“我那時就是想反噬你,咬得你皮肉翻卷,白骨森森!……”
深深吸氣,它小小的尖嘴巴里,露出野氣森然的牙齒,冷冰冰咬得咯崩地響:“主人,你已經很多年沒有讓我嘗過‘懲罰’的滋味了。也許你該試試看,再重來一次。”
風教官的眼神,卻沒有因爲聽到這明顯的挑釁,而露出它意想中的怒氣。
“你真的想試試嗎?”他輕描淡寫道,“我聽說嘗過契約者施行的懲罰滋味,所有的契約獸寧願死掉,也不願意再親歷一次。”
金色狐狸的身體,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似乎也有一絲不能控制的顫抖。
是的,那是種地獄般痛苦的滋味。要不然那麼多不甘而被逼的契約獸,都不敢隨便反噬他們的主人?
當然不是因爲什麼狗屁忠誠--原本就是山野精靈的這些靈獸們,也許自由是它們最想得到的東西。
可是,他不該用這種東西來一再恐嚇它,卻從不真正施行,這顯得虛張聲勢,色厲內荏。
對於一個主人來說,原本就該用最直接的法子
,教他的契約獸在嚇破膽魄中,學會真正的臣服。
默默冷笑,金色的狐狸心裡一陣抽痛,尖銳開口:“你爲什麼不現在就試試看--光是恐嚇,有什麼屁用?”
“你認爲我不敢?”身上的男人,眼睛爍爍生輝。
狐狸挑釁般一笑:“對,我賭你不敢。”
風教官的神情,忽然一厲!無形的壓力瞬間充滿室內,窗邊停着的一隻小烏雀,忽然撲棱着翅膀,受了驚嚇似的,猛然展翅飛離。
室內安靜下來,等待着某種不可避免的尖銳衝突迫在眉睫。
“你在逼我嗎?逼得我自己承認,我的確不捨得,再對你動用那種痛苦的懲罰?”溫柔的聲音嘆息着,男子輕輕放開了按緊它的手,卻把它一把抱進自己的懷裡。
這少有的親近,讓冷漠的金色狐狸猛然瞪大了狹長的眼睛。不安而羞腦地掙扎着,它試圖逃開,卻沒有成功。--剛纔還眼光凌厲的男人,手掌溫柔地捋着它的背脊,悠然嘆氣:“還是你想逼我殘忍一點對你動手,好斬斷你的將來再次心軟的可能?……”
霍然轉頭,狐狸冷然看着他,眼中光芒一閃,冷笑。
“心軟?你以爲我三天前沒反噬你是因爲心軟?”它尖尖的爪子若有若無地伸出來,“人類是不是都喜歡這麼自作多情?”
“不一定的,也許只有我喜歡。”它的主人微笑,眼中溫暖的光芒,籠罩在它身上,絲絲縷縷。
……不再說話,金色狐狸終於趁着他出神的機會,掙脫的爪子猛然一揮,在他臂上劃出一道長長血痕,隨即一躍跳下他的懷抱,警惕地立在牆角,遠遠保持安全距離。
“喂?……”
金色的靈獸慵懶而冷漠。看着它的主人。
“以後假如有一天你真的有機會殺死我,別這麼猶豫。”重新斜依在牀邊的男人冷靜地笑,“機會稍縱即逝,很可惜。”
“……知道了,主人。”狐狸一字字回答,咬緊了牙齒。
短暫的靜默被一聲門響打破了。
一個頂着滿頭紫色頭髮的漂亮女孩打着呵欠,走了進來。緊接着,半個穿着一件明綠鑲寶藍條文上衣的身子也探了進來。
那個少女黑晶晶的眼珠轉了轉,一身亂七八糟的衣服顏色中,那眼睛居然顯得格外亮如點漆。似乎感覺到了室內那種古怪的氣氛,那美少女打完了那個大大的哈欠,眼珠悄然一眯。
“……別對我用讀心術,千島秘書。”冷冰冰呲了呲牙,那隻狐狸猛然一縱身,在她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悄無聲息躍上了她的肩,鋒利的爪子搭在了她脖子上的血管,“我討厭你那套小把戲。”
獵血同盟的總部秘書千島豔,瞪了肩膀上的狐狸一眼,“哈”地怪叫一聲:“誰有空讀你的心?別自作多情、疑神疑鬼好不好?”
“我嗅的出。”狐狸冷笑,“你們這些異能者要發動那些小把戲的時候,身上總有地方會激素激增。人類自然察覺不出來,可你別忘了,我的鼻子比人類靈敏一百倍。”
厭惡的用爪子捂住自己尖尖的鼻頭,它狹長的臉皺了起來:“人類腎上腺激素的味道,真難聞。”
“喂,臭狐狸,你們狐狸纔有狐臭好不好!”憤怒地瞪着他,千島豔羞腦地叫起來。
狐狸懶洋洋地跳下地,不理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