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如果從心臟還在跳動這一點來看,他的確算是還活着。但是,折斷的肋骨插肺裡,肝臟被壓碎,手腳大動脈都斷了……這樣的傷勢是沒得救的,這傢伙的名字就叫屍體。”不知道是不是用符文魔法查出來的,史提爾的言詞,就像是在宣判病人得了不治之症一樣精準而冷酷。
“……!!”
“幹嘛那種表情?其實你自己一看就知道吧?就算這傢伙還在呼吸,也絕對不會有救。”看到當麻還是一臉的不甘心,史提爾再次進行了補充。
一瞬間,當麻兩手抓住了史提爾胸口。他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個男人爲什麼可以那麼冷靜?爲什麼可以在即將死去的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讓開!這傢伙時間不多了……”但是,史提爾卻輕輕鬆鬆地將當麻的手甩開,“我們現在可沒有時間,讓你在死人身上發揮你那自以爲是的同情心。送死者最後一程是神父的職責,你這個外行人閃一邊去。”史提爾的話中,有股莫名的魄力。
鬆開了雙手,當麻才終於察覺到。背對着他,朝向那身體扭曲變形、生命垂危的“騎士”的史提爾,他的背影是那麼地孤寂……
(他在……生氣……?)
從他平常那充滿諷刺與嘲笑的表情,實在是無法想像。但錯不了的。現在的史提爾·馬格努斯並不是個魔法師。他的背影,似乎帶着一股靜電,所有接觸到他的背影的東西都會被彈開。對,這是身爲神父的史提爾·馬格努斯的背影。
史提爾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儀式。只是說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話。因爲是外文,當麻聽不懂涵義。
從身爲神父,而非身爲魔法師的史提爾口中說出來的話。
雖然不知道話中到底有多少涵義,但是原本動也下動的騎士,卻顫抖着舉起了右手。像是要捉住空氣中的什麼東西,把右手伸向史提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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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也說了一句話。
史提爾輕輕地點了點頭。這個點頭到底有什麼涵義,當麻還是不知道。但是騎士的身軀,似乎在一瞬間從緊張中解放。簡直像是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心中已經不再有絲毫牽掛似的,滿足而放鬆。
騎士的右手,落了下來。
鋼鐵的右手撞在地板上,發出了咚的聲響,聽起來就好像喪鐘。
“……”史提爾·馬格努斯身爲神父,最後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
英國清教、羅馬正教,在這時候都是沒有分別的。這是送一個人走完最後一程的儀式。
然後,當麻才察覺到唯一的一個事實——這裡,是個真正的“戰場”。
“走吧!”史提爾.馬格努斯用魔法師的聲音,而非神父的聲音說道。
“……看來戰鬥的理由又多了一條。”當麻無意識的念着。
而Ron拿出一個小的飾品放在了騎士的身上。
“那是什麼?”
“給戰死的人留下帶給黃泉的禮物,買通閻羅留下自己的靈魂。”Ron聲音低沉的說道。以家族的儀式方式表達着自己的哀思。
“喂,這樣的東西隨身攜帶是不是太不吉利了一點?”當麻的臉色有些古怪。因爲在他的認知內,Ron給他的感覺並不是會感嘆死亡的人。
那個平日裡溫柔又非常理性的Ron,和現在這個對於死者十分嚴肅的Ron,從印象上完全無法重合。
“給予死者要有足夠的敬意。他沒死的時候可以隨意的去詆譭,但是死了,就沒有什麼善與惡。即使生前是罪大惡極或者行善天下,死後都是一鉢黃土。所以給予祝福是必要的。至於這樣的小飾品,攜帶着也是一種儀式,越有戰力,越要堅持到最後,因爲也許有一天你要給你的戰友收屍。”Ron的語句中帶着悲涼和無奈。
“話是這麼說啦。”
……
當麻的心情非常地糟糕。
總之最初的目標,是探索存在於大樓各處的縫隙——也就是密室。
而最近的密室,就是在這幢大樓——南棟的五樓的餐廳旁邊。所以,三人現在正沿着樓梯往上定。
爲什麼心情不佳?當麻定在狹窄的緊急逃生樓梯上,心中思考着。一開始以爲是看見那個騎士的關係。後來以爲是這個樓梯太狹窄又陰暗的關係。
但是,除了這些精神上的理由之外,其實還有另一個物理上的理由。
“我的腳好累……”當麻望向不知爲何已經顯露出疲態的雙腳。
硬幣的“正面”與“背面”——知道一切真相的“背面”的魔法師,沒辦法干涉什麼都不知道的“正面”的居民。史提爾說過,這就是遊戲規則。而這一整幢建築物,全部是屬於“正面”。
這意味着,踏在地板上的衝擊力,全部都會反射到雙腳上。
簡單地說,就好像揍人跟揍水泥牆的差別一樣。因爲走在“過度堅硬的地板上,所以疲勞的積累也是平常的兩倍、三倍快。
“只能祈禱……敵人也是處於相同立場了……”史提爾似乎也對於這太過提早到來的“疲勞”而感到困擾。雖然史提爾的身材高大,但是他也沒練過什麼體術,不太擅長使用體力。
不過一直沒什麼感覺的那個傢伙倒是一直悠閒的爬着樓梯,沒有抱怨過。
“嘖……早知道就坐電梯了。”
“‘在硬幣背面’的我們,要怎麼按‘硬幣正面’的電梯按鈕?如果有辦法,你倒是教教我?”
“……”面對史提爾的問題,當麻無言以對。
“就算我們趁‘硬幣正面’的學生們進出電梯的時候混進電梯裡,要是下一層樓有一大堆人走進電梯裡面來,我們可是會被壓死的。”
“硬幣背面”的人無法干涉“硬幣正面”的人。
舉個簡單的例子,就算開“硬幣背面”的汽車用力撞向“硬幣正面”的人,汽車會全毀,人卻絲毫不會有事。
如果電梯裡面擠滿了人,就像是擁擠的電車中的生雞蛋,馬上就會被擠破。
(……嗚,這下真的越來越憂鬱了。)當麻沮喪地低下了頭。原本就已經很疲憊了,又做了很灰暗的想像,所以心中升起一股想要放棄的衝動。
(快樂的事,想點快樂的事情吧。)當麻的內心,如今非常需要休息。
“對了,那電話呢?”
“什麼?”
“你剛剛說的‘硬幣正面’跟‘硬幣背面’的關係啊。電話也打不通嗎?”當麻說着,從口袋掏出手機。
雖然嘴巴上這麼講,但是這只是他自己的藉口而已。因爲發生了太多異常的事情,所以他需要靠電話來做一些“正常的事”,不然的話,自己可能會發瘋。
至於要打電話給誰,當麻完全不用思考——自己的房間。換個說法,就是有個少女正在等着自己回家的房間。
當麻正打算要撥出去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等等。敵人會不會偵測到這通電話的訊號,然後襲擊我們啊?”
“誰知道?不過我們的存在早就被發現了吧,畢竟我們可是從正門口闖進來的。”
“既然如此,爲什麼我們沒有被攻擊?”
“天曉得,或許是因爲他們太有自信,也或許是因爲他們想要迅速一舉殲滅我們。那個鍊金術師就是這樣的人,現在想必正在進行各種準備措施,好應付我們的反擊吧。”
(既然如此,爲什麼你會這麼老神在在?)當麻在心中懷疑。但是既然自己的行蹤早已曝光,也沒有必要再躡手躡腳的。所以他決定正正堂堂地打起電話
呼叫聲響了三次。
(果然打不通……?)
呼叫聲響了六次。
(……看來只好放棄了。)
呼叫聲響了九次。
(怎麼還不快接啦!)
雖然在心中感到不耐煩,但是卻不想把電話掛斷。在等待的這段期間,當麻心中浮現了另外一個想法。如果這跟什麼“硬幣正面”、“硬幣背面”毫無關係,而只是茵蒂克絲不接電話?又或者,如果不是她“不接電話”,而是“沒辦法接電話”?
(難道茵蒂克絲髮生什麼事了……?)就在一股莫名的寒意從當麻的後背涌上來的那一瞬間,電話接通了。
“呃……啊……這裡是……我是Index-Libror……啊,不對……這裡是上條家……呃……那個……喂喂喂!”接着,傳來了茵蒂克絲非常緊張的聲音。
“喂,我問你一個問題……”當麻好似剛嘗試了錯誤的減肥方法一樣,全身乏力地問道:“你該不會是第一次接電話吧?”
“嗚!……咦?這…這聲音是當麻……咦?電話裡面的聲音聽起來都一樣嗎?”接着響起了咚咚的聲音。應該是頭上充滿問號的茵蒂克絲,正在歪着腦袋把話筒往地板上敲的聲音吧。
“茵蒂克絲!不要每次覺得機器有問題就亂敲!那是老婆婆在修理電視的時候纔會用的方法!”
“……好奇怪。會說出這麼呆的話的人,應該只有當麻而已……”
“喂!”當麻完全無力做出反駁,偷聽的兩人正在一旁死命的偷笑。
應該沒錯。茵蒂克絲應該是第一次用電話(但是從她會說“喂喂喂”這一句來看,應該是看過或聽過別人接電話吧)。想必她剛剛一定是在電話前面慌張地走來走去,但是電話的鈴聲一直響不停,所以最後沒辦法只好接起電話?
擁有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的“魔法”專家,在“科學”的領域卻連一般常識都沒有。這樣的茵蒂克絲讓當麻不禁想笑。但是,卻又想到另外一個層面,茵蒂克絲沒有一年以前的記憶。這樣令人覺得好笑的舉動,其實是因爲失憶而造成的缺陷,這樣一想,又讓人覺得好心疼。
“咦?當麻,爲什麼你要特地使用電話機這種又誇張又麻煩又多餘,又對心臟不好的東西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很嚴重的事情?”
“啊,呃……”
在茵蒂克絲的認知裡面,電話機似乎並不是一件平凡無奇的東西。
“啊,是不是因爲冰箱裡面那兩份千層麪,其中一個是當麻的份?”
“被你吃掉了?唔,好吧,算……”
當麻一句話還沒講完,話筒對面又傳來茵蒂克絲那惴惴不安的聲音:“啊!冰箱裡面原本還有一個布丁……”
“也被你吃掉了?那是我的布丁耶!”
“因爲只有一個嘛!”
“你對於一家之主完全沒有體恤之心嗎!那可是黑蜜堂的布丁,一個七百日圓耶!”當麻哀叫着:“嗚嗚——!好……好吧,算了。差點岔題了。反正電話也接通了,就算了吧……”
當麻無力的感嘆着,捨不得吃的東西果然還是吃掉先比較好吧。雖然對於一般男女朋友來說,把喜歡吃的東西留給對方是常識,但是似乎當麻並沒有準備把布丁留給茵蒂克絲的意思。或者說本來是準備作爲禮物的布丁在還沒被送掉之前就被搶先一步吃掉了,這樣本來浪漫的事情也會變得讓人哭笑不得吧。
“??當麻,你是不是找我有什麼事?”
“沒事。我只是想試試看電話能不能接通而已。我要掛斷了。”
“???”
(現在的茵蒂克絲,應該在電話的另一端歪着腦袋困惑着吧?)當麻心裡這樣想着。於是他接着說:“對了,你知道嗎?茵蒂克絲。電話這種東西啊,講一分鐘就會縮短一天的壽命喔。”
隨着“嘎啊啊啊啊”的聲音,電話被切斷了。應該是話筒整個被摔在地上吧。
“……真單純的傢伙。”報了布丁之仇的當麻,切斷電話之後一個人喃喃自語着。
但是旁邊的兩人,卻是一臉非常想要說些什麼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