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蔡曉雲的軍車離開,南子鳴也轉身上了自己那輛黑色的大奔馳。秘書將整理好的文件遞給他,“南總,這就是您要的資料。”
南子鳴接過文件沒有打開,靠着椅背閉目養神,“阿超,你跟了我多久了?”
“三十年了。”阿超冷靜的回答,那時候他和南子鳴都還年輕,一轉眼白駒過隙。
“是啊!三十年咯,我們都老了!”
曲徑曼回,檐牙高啄,扶欄兩旁是翠綠的盆栽,木製的迴廊下是潺潺的流水。小徑盡頭是古色古香的亭臺,正中的樹墩型桌上放着一套整齊紫砂茶具,小爐子上燒着水,咕咚咕咚的冒着熱氣。
婧虞一身藕荷色旗袍,端坐在桌旁,看見有人,立刻優雅的起身,“南總,阿姨!”
她的頭髮一絲不漏在腦後梳成髮髻,露出白皙的引頸,裁剪精良的旗袍包裹着她玲瓏的身段,饒是閱人無數的南子鳴也覺得眼一亮。
“這位就是姚小姐?”
“是啊!”蔡曉雲看着婧虞這一聲打扮,滿意的笑着,“來,南總上桌,咱們邊喝邊聊。”
“也好!”南子鳴落了座,也把目光從婧虞身上移開,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想不到峽江還有這麼清幽的地方?”
“這是樂家的一處私產,外公生前非常喜歡。”婧虞喜歡喝茶,對功夫茶頗有些研究。她一面微笑,一面給他們沏茶,“南總,請用茶。”
“難怪剛纔看外面門口羅雀,我還想這樣的生意可怎麼經營?”南子鳴端起茶,習慣的嗅了一口,“好香啊!”
“嗯,入口微苦,回味甘甜,好茶!”南子鳴咂咂嘴,好像跟記憶中的某個味道重合,“這是……”
“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人懂得欣賞。”婧虞莞爾,又給他滿上,將談話引入正題,“就像我們的計劃,也要有公司明白纔可以。”
“姚小姐對自己的計劃很有信心?”南子鳴還以爲這是擺的桃花陣,這樣一聽覺得主題沒變,精神也集中起來。
“老實說,我對我的計劃一點信心也沒有,我一直以爲它已經被貴公司高傲的秘書扔進垃圾桶。”婧虞輕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只是對樂世有信心,若非不得已,我們並不願意邀請其他公司注資,這可以是契機,也可以是失誤。”
“姚小姐倒是很直白。”南子鳴的眼神略微有些激賞,在婧虞身上,他看到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無畏。
“南哥,你別一口一個姚小姐,叫婧虞吧!”蔡曉雲在一旁幫腔,“我可是把婧虞當親女兒看的。”
“也好!”南子鳴爽朗的一笑,“那婧虞,我這個伯伯,今天就要倚老賣老一回,你給我講講爲什麼你對樂世這麼有信心吧!”
“榮幸之至!”
婧虞一笑,開始向南子鳴介紹樂世的發展情況和尷尬的現狀,她的聲音輕柔,娓娓而談,將樂世美好的前景都展現得淋漓盡致。
聽得蔡曉雲都激動起來,“婧虞,你這麼一說,樂世前途不可估量啊!”
“阿姨,前途是光明的,道理是曲折滴!”婧虞不改頑皮的樣子,“南總,怎麼樣,對我們的計劃有興趣嗎?”
南子鳴在走神,似看着婧虞,又似看着別處,婧虞一連叫了他兩聲,他才恍惚過來,“挺好,挺好的。你怎麼還叫我南總,是不是應該叫我伯父啊?”
他的表情有點怪,婧虞只好訕訕的賠笑,“伯父,其實我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南子鳴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正色起來。
“能不能麻煩貴集團給我們樂世做一個擔保貸款,我們不需要你們的直接注資,稍後脫離困境的時候,我們會付給你們相應比例的紅利和酬勞。”婧虞知道這個決定有點唐突,但樂瑤說過,只有貸款,纔是樂世最好的出路。
“啊?”不僅南子鳴一愣,連蔡曉雲都跟着錯愕。不過商場上的事情,蔡曉雲不怎麼明白,也不好意思參與,“聊這麼久,肚子有點餓,我去看看有什麼糕點,你們慢慢談。”
南子鳴喝了杯熱茶,略微思索了一會兒,“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可我們公司是投資管理,不是幼兒園保姆,憑什麼要幫你呢?”
“伯父,我知道這讓你很爲難,但凡是總有例外。而且只要樂世的調查一結束,我們馬上就有足夠的資產還貸,不會讓集團承擔任何風險。”
“幫你,已經是最大的風險。”南子鳴在對待公事上很嚴謹,“姚小姐,我看得出石家對你很看重,但作爲一個跨國集團的亞太區總裁,我必須要對我的公司負責,務必要使公司的利益最大化,所以抱歉,我幫不了你。”
當他從婧虞到姚小姐的時候,婧虞已經知道沒戲,“南伯父,不好意思,讓您爲難,是婧虞的不對。那我們接着談合作的方案好嗎?”
婧虞的切換速度很快,她似乎早已經做好被拒絕的打算。南子鳴又微微慎了慎,這個小女孩的處事方法欠妥,但心理素質很好。
“年紀大了,人不中用了。”南子鳴偏頭,正看見蔡曉雲從後廚過來,“你說半天也累了,不如我們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婧虞心裡有十萬個不累,卻只能順從的笑笑,“好啊!”
婧虞陪着南子鳴坐到下午,他一直和蔡曉雲閒聊一些過去的事情,再不提注資的事,婧虞聽得直犯困。她以前愛聽八卦,可最近實在太累,再辛密的事情對她都失去吸引力,關於南子鳴那年陳年的情史,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阿姨,伯父,你們先聊,我去接糰子,待會兒就在這兒吃晚飯!”
南子鳴原本是不打算吃完飯,想到糰子那張軟乎乎的臉,牽腸掛肚起來,“也好,那就再打擾一會兒。”
“不打擾,不打擾。”婧虞一咕嚕爬起來,跟蔡曉雲眨眨眼,一溜煙去後廚安排好吃的。
婧虞回峽江半年,也是第一次來這裡,因爲這裡的大廚是姚興田的堂弟,兩個人的眉眼有七成像,婧虞看到他就覺得堵得慌。若不是蔡曉雲的內幕消息,那種四五十歲的人,多少有點復古懷舊的念頭,她纔不會到這裡來。
“媽咪,我已經敗陣,你準備一下,我待會兒回家接你。”婧虞一面開車往幼兒園趕,一面打電話給樂瑤,“商人就是商人,根本就不講情面。”
“意料之中,是你自己不死心。”樂瑤完全明白南子鳴的出發點,所以已經提前做好準備,“要不要我自己出門?”
“別,開那麼多車幹嘛?不環保,在家呆着吧,我一會兒就到。”
樂瑤的腿還沒好,是婧虞心裡的一道硬傷。婧虞正想着南子鳴晚上會不會問起樂瑤的腿呢?就看見幼兒園的鐵門外等着一個人。
“樂靖晟,你又來幹什麼?”
“我來看看糰子,他昨天說要帶我去遊樂園。”
樂靖晟回答得理直氣壯,婧虞看了看時間,離下課還有兩分鐘,“我麻煩你,離糰子遠一點ok?你媽咪不會想見他,我拜託你,不要那麼自以爲是!”
糰子帶樂靖晟去遊樂園,婧虞這個理由實在爛透了。她不屑跟他多說,亮了牌,保安自然放她進學校接孩子,扔下樂靖晟眼巴巴的站在門口。
好幾天沒看見婧虞,糰子樹懶一樣掛在她身上,抱着她的脖子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媽咪,你什麼時候有空,我答應舅舅帶他去遊樂園。他說他長這麼大都沒去過遊樂園,真可憐!”
他說到這兒的時候,婧虞剛剛邁下臺階,遠遠的看見樂靖晟還在門口,心裡有點怪怪的,他有個挺可憐的童年,是不是因此特別希望認回糰子呢?
“大豬,你在蛋糕店嗎?”
“在呢,有事嗎?”接到婧虞的電話,朱徵兵永遠是高興的。
“你能來一趟幼兒園嗎?樂靖晟守在幼兒園門口,我帶着糰子,不想看見他。”有些人因爲童年陰影會變得極端,比如婧虞覺得這段時間的樂靖晟,就是那種病態的極端。
他費勁心機纔得到的權利,他好不容易纔得到揚名立萬的機會,他竟然那樣輕鬆的放手,把一切交給孔夢琳,婧虞覺得這是不可思議的。
“好,你等着,我馬上過來。”
如果婧虞知道朱徵兵會搞出多大的動靜,她寧可讓糰子跟樂靖晟說上幾句無關緊要的話。
不但朱徵兵來了,還帶着蛋糕房的幾個夥計,尤其是阿杰的手裡還操着傢伙。婧虞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他們已經打起來。
樂靖晟不是石謙新,不是練家子,幾下就被壓在地上。婧虞嚇得慌神,將糰子塞進車裡就過去勸架,“別打了,別打了。”
“婧虞,你怎麼還沒走?”朱徵兵讓阿杰把樂靖晟按在地上,起身跟婧虞說話,“你別管,這事兒我保證給你擺平。”
“……”
他的樣子讓婧虞想起一個人,“大豬,你什麼時候說話也變成這調調了?”
“姚小姐,我說你能不能讓人省點心?你還不走幹嘛?我們還要回去做生意呢!”
阿杰不耐煩起來,其實朱徵兵也不想解釋這個話題,正好順勢催促婧虞,“你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