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虞,銀行的貸款怎麼還沒批下來?”孔夢琳一大早就蹲點到婧虞的辦公室。
“我問我,我去問誰?你那麼着急,幹嘛不自己去問銀行?”婧虞悠閒的喝着咖啡,氣定神閒。
“你是貸款人,難道你不去,我去嗎?”孔夢玲氣得想拍桌子。連多看婧虞一眼,她也覺得自己會不淡定。她不是不想去銀行問,只是這次婧虞是以私人名義貸款,所以銀行已經以保護客戶隱私爲理由,拒絕過她了。
“銀行審覈資料也是要時間的,你以爲是自家開的呢?”婧虞恨鐵不成鋼的藐視她一眼,“舅媽,我說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做事能靠點譜嗎?樂世現在的情況是今時不同往日,你以爲銀行還跟以前一樣自動貼過來?這個社會很現實的。”
婧虞一副老成事故的樣子氣得孔夢琳想吐血,“喲!看不出來,你現在還有這種覺悟了?”
“舅媽,見過鬼還不怕天黑嗎?”婧虞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如果你沒有別的事,就請你出去,我要開始今天的工作了。”
“姚婧虞,我告訴你,你別得意!靖晟已經是聯繫峽江酒店進場的事情,到時候你要是拿不出錢,別怪我這個做舅媽的拆你的臺。”
孔夢琳抓起自己的小坤包,氣呼呼的走了。婧虞衝着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按下內線電話,“爾佳,你幫我約的銀行經理是幾點?”
“婧虞,我還是覺得不妥,如果押出你和股份,實際上樂總手裡剩下的就只有那百分之六。稍有差池你不但會失去主動權,還會被踢出去的。”
“不要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現在橫豎要搏一搏。放心吧,我已經做好準備,還是我們那句話,贏了,咱們繼續鬥;輸了,你跟我去古城,咱倆開客棧。我媽咪手裡那百分之六的股份,夠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ok!下午兩點,你,加油!”
“thankyou!”婧虞掛掉電話就開始做準備,她覺得自己現在所做的,基本就是困獸鬥。但即便是有千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要搏一搏。
“喂,姚小姐嗎?我是幼兒園的老師,糰子在上課的時候忽然暈倒,請你馬上到醫院來一趟。”
等婧虞反應過來,電話那邊已經傳來嘟嘟聲,她拎着包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出辦公室。
婧虞坐在車上纔想起出門的時候佟爾佳叫過自己,只好給她打電話,“爾佳,幫我請假,幫我取消銀行的預約。”
“什麼情況?我以爲你被蜜蜂蟄了?”佟爾佳還想調侃她,可婧虞的下一句話卻讓她笑不出來。
“糰子在學校暈倒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我先去看看情況,有事你幫我處理,稍後聯繫。”
車子以極快的速度從出口駛出,看着楊子嬌挽着樂靖晟走在路沿上,婧虞真想一腳油門衝過去,撞死這對狗男女。
因爲有那位孔老師的前車之鑑,因爲有石家人的背景,新來的老師看見婧虞格外誠惶誠恐,“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正在上課,我在給他們將故事,他忽然就暈倒了,我確定沒人打他,我確定沒有欺負他……”
“你不用緊張,醫生怎麼說?”婧虞打斷她的話,她不是來追究原因的,她現在只想知道糰子到底怎麼了。
“醫生,醫生還在檢查!”那老師看着婧虞,已經緊張得快要站不穩,“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忽然哭起來,“姚小姐,我求求你不要開除我,我考到這個崗位很不容易,我父母辛苦……”
婧虞看了看時間,整個人都凌亂了,如果沒有什麼問題,醫生應該早就做完檢查了。
“夠了,我又不是園長,有什麼資格開除你。”她粗暴的打斷老師的話,她現在實在是沒有心情看什麼苦情戲,“回去,想清楚每一個細節,要是耽誤我兒子的病情,你負擔不起。”
“是,是……”
老師諾諾的走了,婧虞守在檢查室門口,感覺渾身疲憊,真是糟透了!
“醫生,我兒子怎麼樣?”醫生從檢查室出來,婧虞幾乎是撲上去的,“我兒子怎麼樣?”
“你是孩子的母親?”
“是,我是。”
“好,麻煩你跟我來一下辦公室。”
婧虞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整個人都脫了形,醫生話就像復讀機一樣在她耳邊嗡嗡的響個不停:我們懷疑你兒子是一種遺傳的血液病,希望你叫上你丈夫一起來做個檢查,以便於我們確認情況。
丈夫?她哪裡來的丈夫!很久,她才反應過來,那個人不是丈夫,是糰子的父親,是她從車庫出來的時候,看見的那個男人……
“喂,你在哪兒,我要見你。”
這是他們第二見面,在杜純的西餐廳裡。看見她的時候,侍應生的眼神立刻變得驚恐詭異。婧虞沒有理他,徑自選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
她用手撐着頭,偏頭看着落地玻璃外那些在黑色絨夜幕下閃爍的彩燈,真美,可從來不屬於自己。
“你找我?”聽到侍應生的彙報,杜純愣了很久,還是從後面的辦公室出來。
婧虞沒有說話,也沒看她一眼,還是靜靜的望着外面。
“婧虞,這麼多年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我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
仍然沒有回答,杜純覺得自己的拳頭都打在棉花上,“你有什麼話就說,坐在這裡,我可以不做你生意的!”
婧虞這纔回頭看了她一眼,“我不是來找你的,我在這裡等樂靖晟。”
“等他?在我這裡?你不知道楊子嬌是這裡的老闆嗎?”杜純覺得婧虞的腦子一定被門擠了,難道上次的教訓她還沒嘗夠嗎?
“你可以再打電話通知她,讓她來看看我和樂靖晟談什麼,或者再弄個什麼死蝸牛活蝸牛的嚇我。”婧虞不屑的冷笑。一個曾經把自己的真心撕成碎片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擔心?
樂靖晟那輛黑色的路虎無聲無息的停在草坪的外沿,他顯然來的很急,一邊走一邊在扣襯衣的扣子。
“如果你還不想趕我走,麻煩你給我來杯熱檸檬水,給他來杯咖啡。”婧虞冷靜的看着杜純,眼神裡只有濃濃的疏離。
杜純動了動嘴脣,終究什麼也沒說。
樂靖晟落座,婧虞點的東西也到了。
“你找我有什麼事?”
不知道是因爲自己主動打電話,還是他依然沉醉在和楊子嬌的甜蜜中,婧虞看得出他的心情不錯。
“我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遺傳病史?”婧虞的話很直接,她實在沒有力氣跟樂靖晟兜圈子。
“什麼?”樂靖晟以爲自己聽錯了,看婧虞的表情沒動才知道她不是開玩笑,“關於這一點,你在樂家生活了二十幾年,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
“樂家的人都沒有遺傳病史,但醫生說糰子有遺傳病。”
樂靖晟正在給咖啡加糖,細瓷勺一下子摔在鏡面的桌面上,發出一聲脆響,“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糰子今天在學校暈倒了,醫生說他可能患上了一種罕見的血液遺傳病,我想問問你有沒有,或者你媽有沒有。”
“沒有,根本沒有。”光是那個‘罕見’,樂靖晟已經知道事情有多嚴重。
“那爲什麼醫生說糰子有遺傳病?”婧虞很茫然,按理來說,他們都是樂家人,個個身體都很健康。
樂靖晟當然也知道自己一直很健康;林美薇雖然體弱多病,但那些是積勞成疾,不是遺傳病;而樂戰,自然是不必說,生龍活虎,只是性格懦弱;樂家是大家族,這麼多人都沒有一例遺傳病,怎麼可能發生在糰子的身上。
“除非,除非……”
他想說除非糰子不是自己的兒子,可他的私家偵探明明查得很清楚,婧虞沒有離開過古城,甚至沒怎麼離開客棧。當她的小腹日漸隆起的時候,她買下了那間客棧。
他的話雖然沒說出來,但表情已經很明顯。婧虞的嘴角彎起來,不過不是笑樂靖晟,是笑自己,笑自己傻,這個時候還找他,就算真的有病,也應該找醫生……
婧虞抽出幾張粉紅的鈔票放在桌上,“耽誤你的寶貴時間,這頓我請你。”
她利落的起身離開,再不帶一絲眷戀。
“阿姨,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我想問問你有沒有相熟的醫生,要血液方面的專家,糰子的身體出了一點問題。”
不管是婧虞,還是糰子,蔡曉雲都很樂意幫忙,“婧虞,你別擔心,我馬上幫你聯繫,明天給你準確答覆。”
“謝謝你,阿姨!”對石謙新一家,婧虞充滿感激,無論如何,在她最艱難的時候,他們一直在自己的身邊。
糰子躺在病牀上,睡得很安穩,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白天的檢查太累,還是因爲生病的原因。婧虞坐在牀邊有ipad上網,查相關的遺傳性血液病資料。
她在晚上看到一則關於近親結婚的說明,近親(或稱親緣關係)是指3代以內有共同的祖先。如果他們之間通婚,就稱爲近親婚配。近親婚配的夫婦有可能從他們共同祖先那裡獲得同一基因,並將之傳遞給子女。如果這一基因按常染色體隱性遺傳方式,其子女就可能因爲是突變純合子而發病。因此,近親婚配增加了某些常染色體隱性遺傳疾病的發生風險。近親婚配使子女中得到這樣一對純合或相同基因的概率,稱爲近婚係數(inbreedingcoefficient,if)
而糰子似乎正好符合這一情況!她和樂靖晟,就是三代以內的共同祖先,婧虞看着糰子幼嫩白皙的臉蛋,他還什麼都不懂,竟然就要爲自己犯的錯誤揹負巨大的心裡壓力,婧虞被深深的內疚籠罩着,她守在病牀前一夜未眠。
“婧虞,你一夜沒睡嗎?怎麼不讓傭人過來?”蔡曉雲拎着保溫桶進來,看見神情呆滯的婧虞,一陣心疼。
“阿姨。”
婧虞動了動嘴脣,發出一聲嘶啞的呼喚,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不過無所謂,她不在乎,她現在只在乎能不能保住糰子,網上對血液病的描述都激起的沉重,壓得她喘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