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送你進去?”岑家棟對阮家充滿着好奇,這個在同級別中算是年輕的市委書記,據說他爲人滴水不漏,鮮少落人話柄。
“不用,這裡不適合你。”歡嫂來開門,林夕笑笑將岑家棟擋在門外,“最近我身體不好,可能經常會麻煩你,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客廳燈火通明,這倒是少有的事情,林夕看見王麗娜等在沙發上,‘驚喜’的還有老爺子王煥之。
“林夕,你可算回來了,我一直擔心你,想讓老宋來接你,打你電話又一直沒人接。”
嗔怒中帶着點關切,王麗娜的表情完全像一個長輩對晚輩應有的關心,可林夕心裡清楚,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受了這份關心就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將包扔在沙發上,懶洋洋的坐下,“有事你直說。”
“思雅今天在家砸東西,大家都不敢上樓,你能不能幫我去看看她?”熱臉貼在冷**上,王麗娜自然是不高興的,可她也害怕受傷,只好在林夕身上使勁。
“如果她待會做出什麼舉動,我能不能打她?”林夕的目光淡淡的掃過王麗娜,落在王煥之身上,孫子輩只有阮思雅一個孫女,所以王家人一向稀罕得緊。
“當然不行。”
王煥之想也沒想就反對了,這是意料之中,林夕也不再多言,這是淡淡笑了笑,“那好,我先去睡了,等你們想清楚在找我,不過今晚就算了,我很累。”
樓上阮思雅的房間都要開鍋了,哭喊聲、砸東西的聲音亂成一團,林夕卻睡得香甜。王麗娜敲不開她的們,急得發狂,“阿斌,怎麼辦?怎麼辦啊?她難道聽不見嗎?她就是故意見死不救的,這個小賤人,沒良心的。”
“要不,我們還是把思雅送去醫院吧?”
阮斌試探的開口立刻招來王煥之跺着柺杖的搶白,“送哪兒?精神病醫院?你瘋了吧!”
“你以爲我想嗎?傳出去阮家就名譽掃地了。”阮斌弱弱的辯解,“但是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請回家的醫生都沒有用啊。”
“實在不行,我明天從部隊那邊借兩個醫生過來。”他說的不無道理,王煥之想想收斂幾分氣勢。
林夕早上起來看見頂着黑眼圈的幾個人,沒憋住撲哧笑了,“你們昨晚都幹嘛去了?”
“你倒是睡得挺香啊!”王麗娜的聲音不再和善,透着酸溜溜的味道,“怎麼叫都叫不起來。”
“是嗎?你們叫我了嗎?”林夕昨夜聽得清楚,卻偏偏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哎呀,你知道的,懷孕的人比較嗜睡,而且我昨晚提醒過你們的哦!”
人畜無害的笑容,有禮有節的話語,讓王家人碰了個軟釘子,糾不出半點錯處。
“那,你什麼時候可以上去看看思雅?”關鍵時候,還是阮斌站出來,他畢竟是這個家裡唯一和林夕沒有正面衝突的人。
“她是不是睡着了?”林夕徵詢。
“是。”
“那我上去幹什麼?”林夕對這家人的關心則亂表示理解和不屑,“你們應該稱現在給她準備點吃的在牀邊,找人把房間收拾一下,最好是請個醫生回來。”
看着他們一陣忙亂,林夕搖搖頭,悠閒的去吃早飯,她唯一的遺憾是,如今連王家人都主動把希望寄託在她的身上,褚浩宇卻仍然不肯相信她能力。
“我有言在先,我現在是懷孕的人,如果阮思雅有什麼異常,我肯定會選擇自保,你們如果沒有異議,我再進去。”
看着林夕手裡握着電棍,王麗娜不忍的撇過頭,這個家裡也只有林夕敢這麼粗暴的方式對阮思雅,但爲了她能儘快回覆神智,他們都只能假裝視而不見。
被砸了幾天,阮思雅的房間算是基本上沒什麼可砸的了,林夕進屋的時候,她正安靜的睡着,將被子抓得緊緊的。這是一種表示內心極不安全的睡姿,臉皮再厚的人也有個自己的底線。
林夕先將房間裡的燈光調到柔和,再站到牀邊跟阮思雅說話,羅紅安說柔和的光能減少受害人的牴觸和狂躁情緒,她希望今天有好運氣。
“阮思雅,起牀了。”
林夕的話音未落,阮思雅就從牀上坐起來。林夕的聲音不大,她原本只是這麼一喊,並不覺得自己會叫醒阮思雅,冷不防被嚇得大退一步,她想起王麗娜的話,敵人的刺激果然是有效的。
“阮思雅,你認不認得我?”看着她雙目無神的四處遊走,林夕緊握着手中的電棒又喊了一聲。這是她昨晚和岑家棟回來的時候,岑家棟給她買的,防狼專用。
循着聲音,阮思雅愣愣的偏頭看着林夕,好一會兒潰散的眼神才慢慢聚焦,但她死死盯着的是林夕的手,然後拼命的往牆角後退,“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
她用尖利的聲音叫囂着,蜷縮着身子拼命的擺手,林夕看着她的樣子,抽了口涼氣,到底是多殘忍的手段,纔會讓她怕成這個樣子?
林夕並不敢離得太近,半佝僂着身子盯着阮思雅,“思雅,思雅,是我,你看看我,我是阮林夕,不是別人。”若不是那點殘餘的同情心作祟,若非還有那麼一點對家的眷戀,林夕一定會覺得自己現在是在發瘋,比阮思雅還要瘋。
“阮思雅,你忘了嗎?”林夕緩緩的靠過去,“我是林夕,跟你搶褚浩宇的林夕,跟你搶爹地的林夕,你撞死我媽咪,你都不記得了嗎?”
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在別人瀕臨崩潰的時候說這樣無情的話,林夕說得舒坦的同時又覺得自己殘忍,她將往日和阮思雅的點點滴滴都組織成語言,將她包裹在回憶的碎片中。
“阮思雅,你不是恨我嗎?你怎麼能像個膽小鬼一樣蜷縮着?你站起來,跟我吵,跟我罵啊!”
阮思雅那一頭美麗的捲髮此刻凌亂的頂在頭上,遮住她大半的臉頰,林夕看不清她的表情,想要走過去替她縷發,可心裡也害怕,“思雅,我和褚浩宇分手了,你可以再去找他了。”
提到那三個字的時候,她分明看見阮思雅的身體一怔,繼而又對這牆角更劇烈的顫抖起來,但又與先前的不同,開始是因爲害怕哭泣,現在像是悲傷哭泣。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爲了爭一袋藍山豆,不是我不肯讓給你,是褚浩宇太兇,我不敢讓給你。第二次是在總裁辦公室,你看他多護着你,讓我煮藍山給你喝……”
這是阮思雅的美好回憶,也是林夕傷痛的過往,褚浩宇就像一棵長在心上的玫瑰,那些關於三個人糾纏的過往就是一顆顆的刺,林夕一點點剝落的時候,鮮血淋漓,褚浩宇從來偏幫的都是阮思雅。
“別說了,別說了,你出去,出去!”阮思雅忽然站起來,背對着林夕叫囂着,手重重的捶打着牆壁。
碎碎念起到效果,林夕自然的握了握手中的電棍,稍微後退幾步,“每一次他都站在你那邊,你知道我有多嫉妒?我們都是阮家的女兒,憑什麼你像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要像個等人救助的貓貓狗狗?阮思雅,你看看我,你看看現在的你和現在的我,你覺得你再繼續這樣下去,褚浩宇會是誰的?”
片刻的靜默,阮思雅抽泣的頻率開始降低,她慢慢的轉過身子看着林夕,髮絲遮擋下的雙眼漸漸露出兇光,填滿濃濃的恨意和不甘,彷彿要將眼前的人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