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悠悠垂下視線,兀自切了一小塊烤腸放進嘴裡,等到嚼嚥下去後纔不慌不忙回答:“很抱歉,昨天去花園的路上摔了一跤,傷了腿就直接回房了,本來想打電話告訴你們的,結果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沒有接。”說着姜悠悠歉意地笑着,倒真是一副誠懇的樣子。
“你爲什麼不讓直接讓人告訴我?”陸茂之凜着臉。
“他們全去大廳幫忙了。”姜悠悠無辜道。
”……“陸茂之頓時一哽,滿肚子囂張的怒火竟然讓他一時什麼字都說不出來,夏曼文低着頭坐在她旁邊一聲不吭,拿着刀叉的兩隻手彷彿要把刀叉捏碎。三個人之中只有向荷的表情最爲親切,臉上洋溢着和藹的笑容對姜悠悠說道:“悠悠,你老實告訴姨媽,那條項鍊在給曼文之前真的沒有被有心人掉了包嗎?如果是的話,你不要擔心直接說出來,姨媽和姨爹會給你做主的。”
自從姜少奇和向芷去世後,姜悠悠就對夏高傑一家極其信任,甚至從來不會反對他們說的話,如果不是姜悠悠忽然重生了,想必這種狀態也會一直持續下去。
深知姜悠悠這種依賴心理的向荷自然不會把事情懷疑到她頭上,只以爲姜悠悠是遺失了真項鍊不敢說出來而已。
姜悠悠聞言動作頓了頓,然後放下刀叉,把目光投向向荷。“姨媽你這是懷疑我自己不小心把項鍊弄丟了,然後把罪過嫁禍在曼文身上嗎?”
姜悠悠平靜如水的眼睛裡波瀾不驚,清澈的眸子彷彿一汪清泉,沒有任何遮掩地直接看進向荷心底深處。不知何爲,向荷竟然有種錯怪了她的感覺,猶豫了片刻,說:“姨媽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問問而已。”
“如果是這樣就好。”姜悠悠笑起來,眼睛眯得彎彎的,“剛纔姨媽那審問犯人似的樣子嚇了我一跳呢!”
“哼,真當自己是朵白蓮花,指不定是誰故意陷害我。”在大家沉默的空擋,原本沉默地用着餐的夏曼文忽然低聲說了一句,話中滿是嘲諷。
這話聲音雖小,在桌的所有人卻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曼文,不許胡說。”向荷臉色變了變,對夏曼文厲聲吼道,然後滿臉歉疚的笑意對準姜悠悠,“悠悠啊,你妹妹還小,說話沒個分寸,你當姐姐的沒太在意啊。”
姜悠悠笑容如初:“我知道的,姨媽。”
“那個,還有姨媽想拜託你一件事……”向荷猶猶豫豫地終於把主要目的說出來了,“我們一家子在京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結果鬧了昨天那一出弄得大家臉上都不沾光,如果可以的話……”
向荷還沒有把最後的重點說出口,就忽然聽到餐桌對面的夏曼文那散發出各種歡快和興奮地喊聲:“陸哥哥?!”
聞言其他三人順着夏曼文的目光看去——陸茂之正從二樓樓梯口處徐徐下來,淺藍色襯衫搭配着黑色休閒長褲襯托出他的身形越顯傾長,他臉上表情淡淡的,沒有像昨晚那些年輕人一樣看到夏高傑就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姜悠悠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識趣地保持沉默。
原本瀰漫在夏曼文周身的陰霾在看到陸茂之的那一刻就瞬間一掃而光,夏曼文活蹦亂跳地小跑到陸茂之身旁,用甜得發膩的聲音向他問了聲好後,像介紹男朋友一樣對夏高傑和向荷介紹道:“爸媽,他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小優的表哥,以前出去玩陸哥哥都很照顧我呢!”
“哦,原來是茂之啊,來來來,請坐請坐。”夏高傑很輕易就認出了陸茂之的身份,陸茂之的局長爸爸可沒有少帶他拋頭露面,“昨晚這文丫頭就在我耳邊一直叨唸着你怎麼沒來,沒想到早就被她帶了過來。”
夏高傑曖昧不明的眼神在夏曼文和陸茂之之間徘徊,很顯然他以爲陸茂之是在夏曼文房間裡過了夜。
姜悠悠不動聲色繼續用餐,眼觀鼻鼻觀心。
“夏叔叔,你誤會了。”陸茂之身形筆直地站在原地,淡淡拒絕了夏曼文拉他坐下的好意,“昨晚我喝了太多酒不小心闖到這裡來的,結果剛纔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衛生間裡,這麼說來真是不好意思,太冒昧了。”
“哪裡的話,倒是我們招待不週了。”夏高傑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不如現在一起用早餐吧?”
“謝謝你,但是不用了。”陸茂之阻止了夏高傑準備叫傭人再準備一份早餐的動作,客氣道,“我還有些事要忙,改天有空了再來登門拜訪。”
夏曼文滿是失望的神色,夏高傑也想挽留但對方都明確拒絕了,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陸茂之的出現只是一個小插曲,等把陸茂之送走後這一家三口的重心點頓時又轉向從頭到尾沒吭一聲的姜悠悠。
聽了向荷的訴述,姜悠悠幽幽嘆了口氣:“姨媽,你也知道那條項鍊對我來說有多重要,那是我媽媽除了照片外唯一留下的有意義和價值的東西,我不想因爲這件小事情讓我媽的名聲裡出現污點。”
“小事情”三個字讓這三個人的嘴角同時抽搐了一下,這明明就關於她夏曼文的名譽問題好不好?!怎麼能算小事情?!
心裡一頓咆哮後,向荷面不改色繼續勸慰:“我瞭解你媽媽的爲人,就算她知道你爲了妹妹把她留給你的項鍊說成假的,她也不會……”
“姨媽。”彷彿被觸到了雷點的姜悠悠猛地站起身,椅子腳劃過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她臉色微冷,“我媽都已經走了幾年了,請不要把這些瑣事推到她身上好嗎?”
說完姜悠悠沒再看那三人一眼,用紙巾擦乾淨嘴巴後把餐盤收拾好,兀自轉身回臥室去了,留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望着她背影的三個人。
姜悠悠的心情很差,應該可以說是自從重生以來,她的心情就沒有好過。沉重的怨恨和想要報復的心理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樣在她心頭蜿蜒盤旋,像是致命的毒藥隨着時間的流逝一點一滴滲入她的靈魂深處,姜悠悠掙脫不開來,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逐漸沉淪。
在姜悠悠用早餐的時候,張嬸就已經
把像犯罪現場一樣沾滿了血跡的臥室打掃乾淨了,姜悠悠打開窗戶,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總算沖淡了一些滿屋子的血腥味。
站在窗前神遊了幾分鐘後,姜悠悠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開始閱覽一份前幾天才收到的關於姜氏電子企業的資料。這是姜少奇生前特別信任的一個父輩下屬發給姜悠悠的電子文件,他名叫曾程,也是姜少奇視爲知己的老朋友。
在夏高傑接手姜氏企業的時候,以曾程爲代表的老一派管理層就持反對意見,只可惜夏高傑身爲姜悠悠繼承人,並且他原本在姜氏企業就持有一些股份,再加上他對企業的貢獻又明確地擺在那裡,最後夏高傑掌管姜氏企業也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曾程活了大半輩子,什麼樣的勾心鬥角沒有見過,夏高傑那點小心思他也是猜了個七七八八,所以在姜悠悠找到他的時候,曾程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幫助姜悠悠。
姜氏企業雖然經營得如日中天,但仔細看來卻也是漏洞百出,當然這些漏洞都出現在夏高傑身上。夏高傑自以爲神不知帶鬼不覺地虧空了許多公款,殊不知他的動作都被曾程等人記在賬上,等這些小雨積成河的時候,就到了爆發的點了。
姜悠悠纔看到一半,電腦旁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景煙打來的。
“姐。”姜悠悠接起電話。
“哈哈哈,悠悠,我回京了,剛下飛機呢!”景煙神采飛揚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我們也好久沒有見面了,出來聚聚?”
仔細算來,自從那次景煙景臣上門拜訪時因爲夏曼文的挑唆鬧僵後,除了偶爾通了幾次電話外她們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見面了,一想到景煙不計前嫌地對自己的關心和熱情,姜悠悠就忍不住眼睛有些溼潤:“怎麼都不通知我一聲啊?我也好去機場接你呀。”
“臨時決定的,隨便買了張機票就回來了。”景煙大大咧咧說道,“對了,我無意中打聽到一件事兒正想和你說說呢,我在我家裡等你,早點過來啊。”
姜悠悠愣了愣,下意識問:“什麼事兒?”
景煙故意賣起關子:“你早點來就知道了。”
景煙的忽然回國倒是讓姜悠悠覺得十分驚喜,想她一個人獨自面對整天盤算着怎麼把她拆骨入腹的姨爹姨媽也是過得十分辛苦的,景煙的回國讓她有了終於找到同僚的感覺。於是姜悠悠當即二話不說就關電腦啓程去了景臣家裡。
姜少奇和向荷生前都喜歡安靜,把房子買在京城南一片高檔別墅區內,而喜歡High的景煙則住在三里屯,不到半個小時的車程。
出門時,姜悠悠無意間看到向荷和夏曼文站在房外的小竹林里正在討論着什麼,夏曼文臉色赤紅很激動的樣子。看到精心打扮後準備出門的姜悠悠後,向荷收斂了臉上計算的表情,朝姜悠悠笑道:“悠悠,你這是要出門嗎?”
夏曼文用怨毒的目光剜了姜悠悠一眼,撇過頭沒有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