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提督的官署是位於百花西城市集附近的一個龐大的建築羣,採用正統的中心軸對稱的建築法,一共有三重進深,兩邊都是可供士兵休息的居所。大部分的城衛軍沒有事情的時候都是駐紮在帝都外的衛城裡,只有輪值守衛的士兵會進駐到這裡。
西督的全稱是法斯特帝國首都百花城警衛軍西門提督,因這個稱呼實在是冗長,念起來十分費力,除了在正式的場合中用這個全稱外,人們都將它簡化爲西督。
西督辦公的地方就在最後的一進鋪着刻花地磚的大廳,大廳的正上方掛着由法斯特皇帝親手書寫的牌匾,“城衛大堂”四個金碧輝煌的大字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奪目的光芒。
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個地方的威嚴,從這裡發出的命令將直接影響到帝都百花城的方方面面。因爲這裡不僅僅是處理西城區事務的地方,其他幾個城衛的提督也會經常出現在這裡協同處理帝都的事務。只不過自從一年前西督這個位子空出來以後,這個地方就變得冷清了許多,往日人來人往的熱鬧被在庭院散步的小鳥代替,“門前冷落鞍馬稀”就是最好的寫照。
現在深鎖的後進大門終於要打開了,這座城衛大堂要迎來它的新主人。
老沈頭是在西督官署服務了幾十年的老勤務兵,知道今天有新的西督來,所以一大早就來到了西督官署,將後進的大門打開,又將城衛大堂打掃得乾乾淨淨,靜候新任東督的大駕。
早上八時正,站在後進大門外的老沈頭看到了一個和自己穿着同樣制服的男人走了過來。這個年約三十左右的男人衣服雖然有些舊,但十分乾淨清爽,穿在他身上自有一番特別的味道。
“早上好!”
男人朝老沈頭點頭打了一個招呼,然後站在他的身邊,和他隨意地聊天起來。
“難道說他是軍部新派來的勤務兵嗎?”
老沈頭的心中有這樣的懷疑,但見這個男人態度隨和,說話風趣,很快也消除了戒心,和他十分熟悉地談起城衛軍中的風聞趣事。
這時候,久未露面的將領們也來到了城衛大堂,開始了他們相互之間認識的第一步。聞名不如見面,原來倍受軍部大員們排擠和白眼的這羣男人們都看起來懶洋洋的,這個時候還留在這裡的人都是沒有或者不願意走關係的人,這一年的時間裡面他們幾乎都成了一個廢人,現在他們只等着新任的西督大人云飛揚的出現了。
九時一刻,預定的西督升帳時間已經過去一刻鐘,可是事件的主角依然沒有登場,這些無所事事的將領們都有點着急了,雖然他們回去而只能閒過一天。這第一天上任,新任西督就遲到,這可不是什麼好的兆頭。
九時三刻,外面終於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到了後進的大門外,駿馬的嘶叫聲連續響起,馬上的人紛紛躍下。
站在門口的老沈頭和那個男人看得十分清楚,來的是一個身穿帝國華貴軍袍的男人。這個男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年輕,也不過二十歲的樣子,身後跟着一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姑娘,一副侍衛的打扮。
“只是聽說這一任西督是一個年輕人,沒想到卻是這樣的年輕。而且還帶了一個這樣漂亮的姑娘做侍衛,招搖過市的,果然是一個風流的人物。”老沈頭的心中馬上升起這樣的念頭。雲飛揚的聽梅園自從公主長期留宿以後就在百花城小有名氣。傳說裡面住了好幾個如花似玉的美人,而云飛揚就是聽梅園的主人,可謂是享盡了齊人之福。現在雲飛揚好色的名聲已經傳播了開來。而老沈頭身邊的男人則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口中不知唸叨了一句什麼話。老沈頭想問的時候,這個男人已經動身往裡面走了。
老沈頭本想張口叫住這個男人,這個時候的城衛大堂已經響起了西督升帳的鼓聲,衆將開始列隊準備參見,他只好朝這個男人的背影搖搖頭。
雲飛揚一陣風似的衝進了足以容納數百人的大廳,口中念道:“實在抱歉,昨晚上勞累了一宿,現在還腰痠背痛的,結果忘記了升帳的時間!”然後朝大堂上自己的位子走去。
城衛大堂上的所有人聽到雲飛揚這樣露骨的話以後,心中都升起了非常古怪的感覺,眼前的這個放浪不羈的男人會帶給他們什麼樣的道路呢?不管怎麼說,現在他們都已經上了這一條叫“雲飛揚”的船,而船長就是眼前這個不知深淺的男人。
“參見西督大人!”堂上的衆將按照法斯特軍中的禮節躬身正式拜見了雲飛揚。
雲飛揚環視了一下眼前的衆將,一個個都是有氣無力懶懶散散的樣子。對於這樣的局面他早就心中有數,對於被閒置了一年還看不到曙光的人來說,這是在正常不過的反應了。
“我的主簿大人在哪裡啊?”雲飛揚落座之後馬上就開口問道。
列隊的衆將左右看了一下,他們突然間發現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看到哪個軍官自稱是西督主簿馬義信。
“末將在這裡!”一個沉穩的聲音從大堂的後面傳來。
雲飛揚和衆將一起朝出聲的地方看去,一個身材標準,穿着法斯特軍的一般制服的男人正大步往堂上行來。
“他不是剛纔站在門口的兩個勤務兵中的一個嗎?”所有的軍官馬上認出了來人方纔所取的立場,不由得在心中升起這樣的疑問,“他就是那個被人稱爲‘強勢將軍’的馬義信嗎?”
有着“強勢將軍”稱號的萬騎長馬義信,三十歲,爲人正直認真,處理問題一絲不苟,極堅持原則,對於任何事情都要按照規定來,本來這些都是美德,但可惜物極必反,太過堅持原則的人就不懂得圓通,成爲某些人行事上的絆腳石,於是堂堂的一個萬騎長卻被軍部弄到了一個最清閒的位置上,近乎閒置不用。
雲飛揚望着走到自己跟前的馬義信,腦子裡想起昨天從蕭九山那裡得來的資料,馬上對這個男人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
“今後還請大人多多指教!”馬義信朝雲飛揚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朗聲道。
雲飛揚注意到馬義信眼中的戒備和冷淡的神色,他站起身來,盯着馬義信的眼睛,正色道:“我初來乍到,根本不瞭解帝都的事務,應該是多多向馬將軍請教纔是。來,請將軍上座!”
身後的婉兒端過一張椅子,馬義信謝過之後,和雲飛揚一起落座。
雲飛揚對馬義信道:“在下能得到馬將軍這樣的人擔任主簿,我感到十分榮幸!”
馬義信剛想說什麼,雲飛揚擺手道:“我知道憑將軍的能力,一個小小的西督主簿實在是有些委屈了將軍,小子才疏學淺,希望將軍能鼎力相助。”
馬義信摸不清眼前這個看似放浪的男人到底想要做什麼,從一開始就對自己這麼客氣,態度又是如此謙虛,他只有肅容道:“大人但請放心,卑職一定盡力而爲,做好自己的事情。”
“不,不止是你自己的事情!”雲飛揚認真地說道:“我想把西督的日常事務託給將軍處理。”
語出驚人,堂上的衆將固然大吃一驚,馬義信更是身子一震,這是他想做但卻從來沒有奢望過的。
在法斯特帝國的軍隊建制中,主簿的職責是輔佐自己的主將處理一切事務,只有在必要的時候,行使代替主將的使命。但即使是這樣,由於權力是人人所喜愛的,沒有一個主將肯把自己手中的權力分出一部分給別人。是以現在的主簿職責已經褪變成只有發言權,沒有處事權的職位,近乎於和幕僚參謀人員的功能一樣了。若非法斯特帝國的規定,參軍還有一項替主將掌管印信的功能,這個職位說不定就被廢除了。而實際上,軍部已經有這樣的聲音,要把主簿這個職位去掉,讓主將自己來掌管大印。
“大人這可萬萬不行!卑職怎麼可以……”
雲飛揚打斷了馬義信的話,誠摯地說道:“我相信將軍的能力,一定可以將事務處理妥當的。”
馬義信的眼中閃過極其複雜的神色,久久才用低低的聲音說道:“爲什麼,爲什麼對卑職這麼有信心?難道大人不知道軍部對卑職……”
雲飛揚哈哈一笑道:“軍部的事就不用管它了,將軍肯接下這個使命,我就很高興了,因爲我實在是很明白自己是一塊什麼料。”
馬義信盯了雲飛揚老半天,好像在判斷這個男人說話的真實性,又好像是因爲太過突然而一時無法接受一般,大堂上靜悄悄的,幾乎連一根針落地都可以聽到聲音。
雲飛揚含笑望着馬義信,但見他突然上前拜倒在地,口中顫聲說道:“承蒙大人器重,卑職願盡獻綿薄之力。”
雲飛揚大喜,上前扶起了馬義信,笑道:“有將軍這一句話,我就可以放心偷懶了!”
馬義信恭敬道:“大人說笑了!”
雲飛揚轉身對衆將官道:“你們大家都知道了,以後一切日常事務馬主簿就可以作主了。”衆人轟然應聲,雲飛揚知道自己至少第一步作對了,他表現出來的用人態度讓衆將對他有了一定的信心。而此時的馬義信眼中更是爆出異樣的神采,他覺得自己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既然大家以後要和在下一起共事,現在還是讓我們先來熟悉一下!”回到座位的雲飛揚望着衆人,“大家來做個自我介紹吧!”
這樣的開場白讓衆人一陣愕然,然而見雲飛揚卻是一副十分認真的樣子,不禁面面相覷。
“就先從我開始吧!”見堂下的衆人沒有反應,雲飛揚笑了笑後開始自我介紹起來。
雲飛揚三言兩語就結束了自己的介紹詞,然後又說出了一番讓下面衆將吃驚的話來。
“現在輪到你們一個個來自我介紹了,不過有一點,你們自我介紹完後,還要說出你們自己最得意的長處,以及最想從事的工作。記住,我會根據你們的要求安排大家的位置的,所以還請大家慎重從事!”
衆將一陣騷動,這種新鮮的西督開府升帳儀式他們從來沒有聽到過。今天一個上午遇到的事情比他們以前碰到的都要怪,但仔細一想,卻又十分有趣,看來自己的主將的確是與衆不同啊!
“我先聲明,如果不能做好那個工作的話,可是要受到嚴懲的!”
雲飛揚突然嚴肅的加了一句話,然後又笑着說道:“不過大家請放心,如果真的不想做事情的話,你也可以不用做事,儘管每天去泡茶館,逛春樓好了,但爲了不讓軍部的人說你是帝國的薪水小偷,軍隊的米蟲,我會把你封爲‘西督觀察員’,要求你每天交出一份觀察報告。我想這樣你們應該做得到吧?”
坐在一邊的馬義信已經從初期的激動中平靜下來,聽到雲飛揚這樣的話後不禁微笑着插了一句話。
“如果連這樣的事情都做不到,那麼你們也只有回家抱着自己的老婆睡大覺了!”
沒有想到傳聞中正經嚴肅的“強勢將軍”馬義信也會說出這樣風趣的話,衆人發出一陣笑聲。
“嘿嘿,回家抱老婆睡覺也沒有關係,只要在報告裡寫上‘深入基層,體察民情’,這樣不就可以了?”一個將領說道。
雲飛揚連連點頭,笑道:“不錯,這位將軍實在是個聰明人,這樣絕對是可以,可以的!”
衆將官更是鬨堂大笑,這樣的上司倒是天下少有,能在這樣的男人下面做事,一定會非常有意思的。
笑過之後,衆將開始認真思考起來,因爲這樣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個挑戰,也是一個機遇。以前在別的單位裡做事,都是由上司指定安排的,而現在是他們自己選擇的工作,如果做得不好,那只有怪自己沒能力了。
衆人的發言開始了,出乎雲飛揚的意料,真正想當“西督觀察員”的人倒是寥寥無幾,一個個都在認真的思考着究竟是什麼樣的工作是最適合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