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金章當然不可能真的殺了陸家順,雖然他當時真的很想宰了這顆老鼠屎一樣的傢伙。可是,不管怎麼說陸家順也民奧羅拉的華工頭目,是華人,而且奧羅拉跟丹佛很近,雖然這傢伙很少跟侯南等人交往,但總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交情在,侯南也不可能真的允許他殺人……所以,那一槍是打在地上的。
可那一槍還是把陸家順等人嚇了個半死,這傢伙背後跟着的幾個手下更是當場就嚇得喊出了什麼“丹佛的要殺奧羅拉的了”這種話,結果,這句話把本就因爲他們的爭吵而注意着這邊的華工們給刺激到了,尤其是奧羅拉的華工,甚至有的直接就要去搶槍……
而鬧了這麼一出,郭金章乾脆就直接宣佈大家分道揚鑣,誰願走誰走,他們不留。對此,侯南等人也唯有嘆息一聲。結果,陸家順帶領的奧羅拉的華工,蘇忠水的柯林斯堡的華工,還有格里利的華工,以及其他一些地方,雖然沒有包括地方上的頭目,但也有少量的華工聚到了那一邊,而這麼加起來,居然有總數的一多半。
……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你們就是不得人心。”
陸家順很得意。這個結果他也沒有想到,一多半,足足一多半兒啊。這不正證明了他所說的那些事情的正確性?
“咱們是老實,可不是傻子……”蘇忠水雙手抱胸,看着站在對面的郭金章等人不停冷笑。
“……”
“都想分道揚鑣?……好,那就分”郭金章看看左右,嘆了口氣。他的身後,侯南等人都是無話,包括脾氣最火爆的錢世德等人,都無話可說。拼死拼活,連保命的本錢都丟出去了,爲的就是把這些人換過來,免得這些同胞遇到什麼危險,可沒想到,得到的卻只是這個……一多半兒,足足一千三四百人都不願意跟他們走在一起,難道自己就這麼招厭?而在他們的身邊,丁懷遠和萬功祥兩人的臉色也是很不好看,因爲,在陸家順等人身後,也有他們的兄弟。
“那,其實我們也不是……侯老哥,還有錢老哥,我們挺感謝你們救了我們這幫兄弟,也知道這麼不仗義,可……可那些白人不過放過你們的。我們總不能讓兄弟們一起去送死啊,你們說是不是?”陸家順旁邊,格里利的華工頭目陳發柱囁囁嚅嚅地說道。他剛纔一直跟在陸家順和蘇忠水身後,就是沒怎麼開口,可現在對面侯南等人的眼神實在是太灼人了。沒錯,侯南等人沒有怪責他們,可光是被那麼看着就非常地壓抑。
“說白了,你們就是怕死。”錢世德淡淡地說道。
“你們不怕死?不怕死你們幹嘛不直接去找那些白人打一仗去?”陸家順彷彿抓到了什麼把柄,“早跟你們說了,沒人是傻子。”
“說夠了吧?你們不是要分道揚鑣嗎?那就分唄。你們說的,從今天開始,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也別再找誰。”郭金章冷聲道。
“沒錯,大家好說好散。反正,你們只要別再給咱們招禍就行。”蘇忠水上前一步,又一次朝他們伸出了手掌,“我們這麼多人,這回你該把馬和帳蓬什麼的分出來了吧?”
“分,分,都分了吧”侯南喃喃說道,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那就分。”郭金章也是無法。他不想分。爲了從黑峽谷裡面走出來,其實他們已經拋棄了很多輜重,兩千多人走在一起,一直都是在節衣縮食,現在分配,到時候物資肯定會更少,也更加不利於大家。
“我們佔了一多半兒,東西也得是一多半兒。”陸家順又道。
“行,你們要,就給你們。”侯南甩了甩胳膊,直接轉身走人。老頭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了。可他很落寞,別人卻未必都是這樣,劉通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躥到了郭金章和李阿生的身後,怒瞪着陸家順和蘇忠水等人:
“那些東西本來就是我們自己弄來的,憑什麼分給你們。有本事,自己去弄啊。”
“我們今天這地步,還不是你們害的?”陸家順也是理直氣壯。
“行了,阿福,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讓他們分,哼,他們不是逃命嗎?我倒要看看,他們能逃得出去幾裡地”李阿生冷冷說道。
“那可是咱們拼了命弄來了,憑什麼?”劉通福叫道。
“還能憑什麼?憑着他們都是中國人,都是華工,跟咱們還有一條連着的血脈,有那麼一點點的情分,所以才由得他們這麼囂張。要是其他的什麼人,早他M殺乾淨了,還由得他們這麼叫喚?”郭金章輕輕地說道。
“說的沒錯。”李阿生冷冷接道:“連丹佛都給燒了,殺了成百上千的白人,還在乎這點兒不着調的東西?不跟他們一般見識,還真當自己是人物了。”
“你……行,我們不是什麼人物,你們也不用跟我們一般見識。別說那些沒用的了,咱們分東西”郭金章和李阿生的眼神非常的冷漠,看得人心裡發寒,陸家順和蘇忠水雖然很想頂上那麼幾句,可不知怎麼的卻只覺得心裡涼涼的,唯有掉頭就走,一邊走,還一邊不住地帶着人喊:“分東西,分東西嘍”
“不準分”劉通福在後面跳着腳直叫,“誰愛分誰分,反正老子的那份兒不準分”
“算了阿福,你就少說點兒吧,給他們分。”褚四走過來拉住了這傢伙。劉通福跟其他人不一樣,自從離開丹佛之後,這傢伙一直都在夢想着恢復劉家昔日的榮光,甚至還要發揚光大……這種念想甚至比錢世德再娶個媳婦兒的想法還要迫切和熱烈,經過了甘尼森的事情,想到本就縮水了的財富恐怕還要再分給新加入進來的華工們一些,他就一直不怎麼開心,甚至還偷偷地找侯南說過,可沒想到這種事兒還是發生了,而且還要分走一大半兒的東西,這讓他如何能夠甘心?
“憑什麼?他們什麼都沒做過,就是跟羣豬一樣被人趕來趕去走了幾趟,這是功勞啊?不感謝咱們救了他們的命也就罷了,老子就當是養了一羣白眼狼,可他們憑什麼分走咱們的血汗?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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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被褚四攔住了,可劉通福卻依舊不依不饒,不停地在那兒大叫。尖銳的叫聲讓人聽着無比的刺耳,可是,剛剛在侯南和郭金章等人面前還彷彿理直氣壯的陸家順、蘇忠水等人卻始終沒有回過頭來,也不知道是覺得羞愧,還是壓根兒不打算再在這個問題上跟劉通福再糾纏一遍。不過,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劉通福的這陣罵卻是從陸家順那幫人的陣營裡又罵出了一些華工。
“撲他M的街,不就是個死嗎?這日子本來就過得要死不活的,有什麼啊?大不了跟那些白人拼了……”
“拼不拼的再說吧,這麼走……確實挺不好意思的。”
“算了算了,不走就不走,免得被人戮脊樑骨……”
“走也不知道能走哪兒去,還是留下吧。”
……
或多或少,或者有的只是默默的,大約又有幾十號華工不理會身邊人的勸說,從陸家順、蘇忠水等人的羣體裡退了回來,有幾個重新回到了丁懷遠和萬功祥的身後,結果又捱了一頓罵。但是,也就只有這幾十個人,並沒有改變雙方的數量對比,依然是有一大半的華工不希望跟侯南和郭金章等人走在一起。
“念在大家也共同走過一段路,再提醒你們一句。”
馬分了,帳蓬分了,食物分了,連帶着槍也分過去兩百多杆……本來郭金章和李阿生不願意一下子分過去那麼多,畢竟,雖然前前後後也弄了足有七百多枝各式槍枝,可這槍根本就不經打,而且誰知道自己這邊又會遇到什麼事兒?就算要分,分出去個百八十杆就足夠了,反正那幫傢伙又不是想跟白人幹架,足夠護身就行了。可侯南堅持,他們也沒有什麼辦法,只有順從。
“別以爲不跟我們走在一起就安全了。”說話的是郭金章,“白人眼裡的黃種人都長得差不多,你們又是這麼多人走在一起,誰也保不齊遇到白人會是個什麼情況。白人不會相信你們……所以,凡事留個心眼兒,別什麼都相信,也別把自己置於險地,該偵察的還是得偵察,不然的話,死了可沒地方說去。”
“用不着你提醒。你們少惹點兒事兒,咱們就謝天謝地啦。”蘇忠水摸着新分到的一把左輪玩兒新鮮,聽到這話忍不住冷笑道。
“我們人比你們多,真要擔心,還是擔心擔心你們自己吧。”陸家順也接着說道。
“那就好。不送……”郭金昌淡淡地看着這羣人,輕輕一擺手:“你們怎麼走?”
“這個不用你管,管好你們自己就行”蘇忠水道。
“那行,你們自便”
分了。
華工們在距離普韋布洛不過幾十英里的地方突然分成了兩股,一股依舊在向東,朝着普韋布洛進發,而另一股人數更多的華工在原地盤桓了一陣子之後,卻轉道朝向東南前進……可問題是,這股朝東南方向前進的華工的目標似乎也依舊是普韋布洛,之所以那麼走,彷彿只是不想跟前面那股華工湊到一起的模樣。
“這幫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方廷,在科羅拉多普林斯和普韋布洛之間靠北,只是一個小鎮,因爲有鐵路通過,小鎮倒也還算繁榮……雖然只是按照科羅拉多的人口比例所顯示出來的繁華,但相對而言已經不錯了。至少,這裡就絕不是郭金間他們曾經經過的那些小鎮,譬如那個康登鎮能夠比擬的。而此刻,科羅拉多州州長格蘭特,還有他的指揮部也已經前進到了這裡,並且在這裡得到了華工分兵的消息,而看到手下們對這一消息進行分析之後所得出的結論,州長先生卻是頭痛無比。
“我早就說過,這些中國人不是那麼簡單的。他們肯定是想到我們應該已經走在了他們的前面,甚至還有可能已經猜到我們正在調集人手準備消滅他們。”雅克布拄着柺棍兒站在地圖旁,“這是一定的。”
“那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辦,少校?”梅森?科莫茲,科羅拉多普林斯的民兵指揮官,軍銜中校,算是格蘭特的親信了。不過這位中校卻似乎並沒有一名親信,而且是高級軍官所顯示出來的氣勢……在黑峽谷,就是因爲他的判斷,格蘭特不得不將原本設定的強攻改爲了圍困,致使將近兩千民兵毫無意義地在黑峽谷的兩個出口堵了好幾天,同樣,又是在州長先生調動兵力,準備在普韋布洛圍剿華工們的時候,又是這位中校先生,他所率領的部隊一日三停,總是無法在規定的時間內趕到,騎着馬,卻比一多半人要步行的華工們走得還慢,氣得格蘭特直接把他叫到了科羅拉多普林斯臭罵了一頓,同時,又派去了另一位指揮官過去。當然,根據消息,即便是更換了新的指揮官,民兵們的速度依舊沒有任何起色,反倒還似乎在退步。
“那就要看州長先生的意思了。”雅克布看了焦躁的格蘭特一眼,笑道。
“什麼我的意思?”格蘭特聞言問道。查拉克沒有跟來,他此刻也沒有什麼可以商量的對象,只有依靠身邊的這兩個校級民兵軍官。
“看您是打算把這場戰鬥打成一場殲滅戰,還是擊潰戰。”雅克布答道。
“當然是殲滅。要不然我爲什麼還要等到現在?”格蘭特大聲叫道。
“那我們就必須分出一支隊伍去把那隻不按照原本路線前進的中國人再趕回來……但問題是,如果攔住這批中國人,那依舊朝着普韋布洛前進的那批中國人還會不會繼續前進。”雅克佈道。
“這是你們的問題。我要的就只是一樣:徹底地消滅這些中國人。”格蘭特叫道。
“這個任務的難度不小。”雅克布淡淡說道。
“這個傢伙……”科莫茲忍不住在一邊撇了撇嘴。在他看來,雅克布就是在漫天要價,故意把情況說得多麼複雜嚴重,以此來顯示自身的能力,重新穩固他在格蘭特心中的地位,可……不就是被中國人抓住過一回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就只是一個民兵而己,幹完了這些活計還是得回去接着開你的肉鋪,就算州長把你記得再清楚又有什麼用,他又不可能升你當上將軍。
“我不關心這個任務的困難程度,我只要那些中國人被消滅。”格蘭特自然不知道中校在暗暗地鄙視少校,本來,雅克布被中國人毫髮無傷的活捉的事蹟確實是很讓他失望的,可後來他又對雅克布的情況進行過重新的瞭解,說真的,雖然沒有受過什麼軍事上的訓練,可格蘭特也確實挺爲少校先生憋屈……哪有那麼打仗的?人躲到一邊,用馬引着人走,然後……那麼繞來繞去,他光是做爲一個聽衆都快聽暈了,何況雅克布那夥人當時還被那些中國人像遛狗一樣遛了將近兩百英里?州長大人自己騎馬騎個十幾英里都受不了,那些民兵能堅持到那個地步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再被中國人趁着半夜,嗯,應該是凌晨偷襲,也確實是有苦難言。而且雅克布少校說的對,並不是他的能力有問題,而是手下的民兵們實在是太懶散了,懶散到連軍令都難以貫徹地執行,否則,那些中國人又怎麼可能在凌晨偷襲到他們?天都亮啦
“那我們就只能用最簡單,也最實用的方法:分割包圍”看到格蘭特已經聽進去了自己的話,並且意識到了行動的“困難”程度,雅克布又道。
“分割包圍?那不是需要很多的兵力?”格蘭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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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確實需要多一些的兵力,但也多不了多少。畢竟,中國人的人數也在減少……他們分成了兩個集團”雅克佈道。
“可科羅拉多已經不可能召集得出更多的民兵了。”格蘭特愁道。
“不需要。我們還可以打一個時間差。”科莫茲在地圖上擡起了眼睛,“先擊潰其中的一股中國人,然後,利用騎兵的快速機動能力,整合部隊,再將另一卻中國人包圍,然後消滅。”
“好主意。”雅克布朝中校笑了笑,點了點頭。
“那被擊潰的那股中國人呢?怎麼辦?我說過,要徹底的消滅。”格蘭特不滿地叫道。
“州長先生,已經被擊潰的中國人,只需要幾百個民兵騎着馬四處追殺就行了,在科羅拉多的土地上,他們跑不出去多遠”科莫茲笑道。
“是這樣嗎?”格蘭特又看向了雅克布。中校在甘尼森的表現讓他有點兒拿不準。
“他說的沒錯。”雅克佈道。
“好吧。既然是好主意,那就趕緊行動起來,一定要趕在中國人到達普韋布洛之前,把他們全部消滅。”見到兩個手下都這麼認定,格蘭特也感到妥貼了些,揮舞着拳頭叫道。
“遵命,長官”中校和少校立正答道。
………
“真不明白,明明是你被中國人俘虜過,而我只不過是在甘尼森多守了幾天峽谷,他卻信你不信我?爲什麼?”
州長走了,按照兩人的安排去給那些民兵們發電報下命令去了,而這些電報還要從電報局出發,經由騎手才能到達那些民兵們的手裡,這至少也需要半天的時間。而趁着這個空檔,科莫茲和雅克布留在所謂的指揮室裡,又開始了閒聊。
“因爲你離得近,中校。”雅克布聳聳肩,“你在州長的眼前被中國人給耍了,還讓州長差點兒離不開甘尼森,而我呢?沒錯,我是被俘虜了,可他沒有親眼看到,不是嗎?‘
“就因爲這個?”科莫茲的臉色有些發苦,這個理由讓他有些鬱悶。
“要不然你以爲是哪個?”雅克布看了他一眼,“對這一仗,你怎麼看?”
“你呢?”科莫茲反問。
“看運氣吧。”雅克布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這要看那個最狡猾的傢伙在哪一股中國人裡面。如果他在最先被我們擊潰的那股中國人那裡,那我們的麻煩可能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