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天奉慈祥地笑着,伸出空虛的手,輕輕撫着翠兒的臉頰,靜靜地看着。可憐的金剛隼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它的智慧還想不明白這種怪異的事。只是在大金鵬消失的地方,不停叫,不停轉悠,兩支爪子撓着神聖天平,尖厲的喙不停地啄着神聖天平,發出一陣清脆的敲擊聲。
翠兒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渾圓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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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裡問道:“爹,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大金鵬王笑道:“當你在這裡看到我的時候,你應該明白,我們今世父女的緣分也盡了。其實,早在神聖天平崩塌之時,我們十二戰王就該隕落了,也就是靠着天平碎片,我才能多陪你十幾年!人要懂得知足,惜福!不要悲傷,我們是追隨着戰皇的腳步,前往更遙遠的世界繼續修行,說不定,我們還能再見面的!”
翠兒泣不成聲道:“我不要你離開我,爹,求你了,回來吧!”
大金鵬王苦澀地笑道:“回不來了,爹去該去的地方了!好好對你身邊的所有人,愛他們,疼他們,讓自己成爲幸福的人,爹就放心了!”
板磚鼻腔中涌起一股酸楚,眼淚已忍不住掉落。
大金鵬王繼續道:“最後,爹不想讓你和謝天的婚事成爲你未來的拖累,一切都聽你心裡的聲音去選擇吧!謝天,照顧好小翠!”
謝天一愣,原來,那日在尚師院,翠兒說那番看似莫名其妙的話,竟然是這個原因……好奇怪,爲什麼我自己的婚約自己不知道呢?
板磚也不解,翠兒怎麼會和謝天有婚約呢?這一切聽起來太荒唐了!明明謝天心裡有菁兒,翠兒和我纔是一對啊!
翠兒整個人都癱倒在地,板磚猶豫一秒,衝上去抱起了翠兒。翠兒倒在他的懷裡,哭得人心都碎了。
……
謝天從來沒想過,重建王者天梯的代價是他根本無法承受的,不但失去了虛靈好不容易成形的魂身,還害翠兒失去了父親,修行世界同時失去了十二名絕世戰王!
這一切,超出了他的想象。
……
十二戰王在和神聖天平碎片獻祭之後,也和虛靈一樣,幻化成了魂身,他們活着抑或死去,都是爲了保護神聖天平!如今卸下重擔,魂將歸去……
留下的,則是漫山遍野匍匐跪倒膜拜的後人們。
謝天一愣,十二戰王竟爲了一座王者天梯獻祭生命!值得嗎?
最後的戰王和戰皇隕落,從此修行世界再無能與幽冥城戰帝抗衡的強者,未來的路又要怎麼走?
整個‘聖盟’都沉浸在一片悲壯的氛圍當中。
他們給謝天留下了一座彪炳千古的王者天梯,也把無盡的任務留給了謝天。所謂隱秘在幕後操控謝天命運的大金鵬王浮出水面,竟然爲的是這樣目的!
悲傷,無盡的悲傷隨着王者天梯,五行神獸,神聖天平的落成而瀰漫滲透進了每個人的身體、骨骼和血液之中!
……
十二戰王不問世事已有多年,如今突然集體出現,原來竟是爲了重建王者天梯。
四大宗門敗落,十二戰王仍遵守當年約定,沒有神聖天平的指令,他們不能加以阻攔干預。
這也是幽冥城勢力之所以肆虐橫行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幽冥城當初戰帝級別的強者也沒能得到神聖天平,一直懷恨在心,這才處心積慮,清洗四大宗門,終極目的,就是爲了得到神聖天平的碎片,將王者天梯重建在幽冥城腹地!
如此一來,地面世界的秩序就完全淪陷,地下世界則會變成世界的中心。
……
他們的生命爲王者天梯的重生而失去,謝天沉痛了,悲傷壓得他連面對衆人的勇氣也沒有了!
他在責怪自己,好端端的,爲什麼當初要提出這個該死的建議?
虛靈也真傻,明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爲什麼還要答應?
……
謝天低着頭,朝着樹林走去,想一個人靜靜。
樹林那邊,焚不離灰頭土臉地從泥坑裡爬起來,一如當年謝天來到劍嵐仙山的景象,髒兮兮,傻乎乎地走來。
半柱香之後,焚不離就看到了正躺在地上發呆的謝天,氣不打一處來,衝過來把謝天揪起來,大吼道:“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謝天冰冷地流下眼淚道:“我預先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我寧願現在死的是我!”
焚不離沒聽懂,扔下謝天道:“瘋子!說什麼呢?”
謝天心裡憋得難受,突然反手抓住焚不離的腳踝,道:“你不是想和打架嗎?”
焚不離正一肚子火沒地方發,他不知道焚老已獻祭天梯,衝上來問那句‘你早知道’其實是在說,小熙的拳頭威力大!
而謝天只是在回答自己的問題。
那是他心裡的答案。
焚不離轉過身,狠狠飛起一腳,直接踢在謝天的肚子上!
謝天的身體像飄在草地上一般,飛出去很遠……
焚不離一躍而起,在半空中疾踏兩步,一拳狠狠砸下!
謝天不躲不避,等着捱打,他覺得自己該打,該殺!死在焚不離手上,正好還了害死他爺爺的虧欠。
眼看焚不離重拳落下,毫不抵擋的謝天甚至連最基本的五行氣也沒調動,怕是非死即傷了。
“砰!”
重拳落下,謝天的身體又朝後飛了數十丈才緩緩停下。
焚不離罵道:“沒出息的樣,不堪一擊!”
謝天抹了抹嘴裡的血沫,道:“你從小吃草長大的嗎?怎麼軟綿綿的沒勁?”
焚不離勃然大怒,衝過去拳打腳踢,一通好揍。
焚不離其實也不蠢,打了一會,見謝天的身體和普通人並無兩樣,沒有任何抵抗,暗道:他怎麼了?
正想着,身後炸起一聲怒吼道:“畜生,住手!”
焚不離一聽,是焚離的聲音。
焚夫人衝過來,抱住焚不離的腰,哭道:“你別怪他,你爺爺的死和他沒關係!”
焚不離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回身道:“娘,你說什麼呀,爺爺可是戰王啊,好端端,誰能殺得了他?”
謝天像魔怔一般,喃喃道:“我該死,殺了我吧!”
焚不離從焚離和他母親的淚眼中看明白了爺爺已死的事實!一股心血衝上頭顱,一口血箭噴出,立刻不省人事。
焚離跑到謝天身邊,地上捱了一通重拳的謝天,早已氣息奄奄,焚離咬了咬牙道:“沐蘭……”
沐蘭探了探謝天的鼻息,只有出氣沒有進氣,若不及時救治,怕是活不了了。
千樹忙跑過來,見謝天臉色異常,嘆了口氣道:“誰讓你如此糟踐自己?你死了,他們的努力不就全部白費了嗎?”
……
小熙跑到謝天身邊,伸出食指,用拇指指甲蓋輕輕一劃,一滴殷紅的鮮血立刻就從食指中滲了出來,落在了謝天的嘴脣上……小熙的血似乎有生命,沾着謝天的嘴脣後,立刻變成千萬條細如絲線的血蟲,爬進了謝天的嘴裡……
納蘭策衝過去,見狀大驚,扯起小熙的手道:“你做什麼?”
小熙輕輕掙脫道:“我在救謝天哥哥,再遲一點,他就沒命了!”
納蘭策見千樹遞過來一個肯定的眼神,只好將信將疑,手停在半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謝天怎麼會被焚不離毆打至死?
焚不離又昏迷了,才一轉眼功夫,又出了什麼事?
又一滴鮮血落進謝天的嘴裡,和千番一樣,鑽進了謝天的嘴裡,直到第三滴鮮血落下,小熙才臉色蒼白,倒在地上。
璃鳳忙將小熙抱起,平放在地上,疑道:“千樹老師,才三滴血,小熙就暈過去了,爲什麼會這樣?”
話音剛落,謝天全身散發出一片殷紅的光芒,咳了兩聲,悠悠睜開眼睛。
千樹長長舒了口氣道:“這傻小子不是被打死的,是他自己堵塞了靈泉,封閉了五行五竅,自戕所致!若不是小熙舍了這三滴靈血,就算神仙來了,怕也救不了他!”
衆人愕然!
謝天爲什麼要這樣做?
小熙又爲什麼要這樣做?
謝天睜開眼,不解道:“爲什麼要救我?誰救的我?”
看着倒在一邊虛弱的小熙,謝天自然明白了。
喃喃道:“一下子害死這麼多人,我還有何面目見人?”
劍豪冷道:“你以爲你是誰?一下子就能害死十二個戰王,一個戰皇?照你這麼說,我們不是都是你的幫兇,個個都要陪着死嗎?虧你聰明一世,竟然糊塗到這種地步?哼!”
劍豪罵完,竟自顧轉身離開。
南宮拉也拉不住,軒轅城道:“六弟,獻祭神聖天平是他們的宿命,你我改變不了!”
謝天搖搖頭道:“我該死,我是罪魁禍首,要當初不提重建王者天梯,他們就不會死!”
納蘭策道:“事已至此,你就算死一百次,他們也活不過來!再說,你真以爲你能安排得了這麼重要的事?只是從你口裡說出來罷了!難道你一點也看不出來嗎?”
“你讓我以後怎麼面對翠兒?怎麼面對大家?”
“我不需要你面對!你要面對的是天下蒼生和幽冥城!”
翠兒從遠處厲聲喝道,她早已抹去了淚水,臉上換成了一副冰冷沉靜的面容。
“你站起來,我駱翠的夫君,只能站着倒下,絕對不是一個只會逃避,不惜自戕的膽小鬼!”
衆人聽到‘夫君’這兩個字,驚得連嘴都合不攏。板磚則怔在翠兒身後,默默站立,嘴裡一口血箭噗出,在空氣中,像一道悽慘的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