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雕塑下出來的年輕人似乎很緊張,謝天隱約感覺是那女子的緣故。
少年輕輕將雕像外殼放在地上,站在一邊,臉上帶着些許紅暈,沉默不語,眼睛偷瞄着下樓的女子,隨着女子走進,越發緊張。謝天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能讓少年如此緊張。
女子款款輕步,冷眸不語,路過少年時,順眼看了看謝天,忙頭快走幾步,女子周身生香,淡淡的茉莉花香隨着女子的步伐散開,她一路行來,宛如出塵仙子天降,步攆過而留香。
所謂:月上桃花,雨歇春寒燕子家。箜篌別後,一縷茶煙透碧紗。
謝天見少年目不轉睛,低聲嘆了口氣。
跟着女子走了幾步,高聲道:“在下尚師院謝天,敢問仙子芳名,同爲好讀之人,日後難免於書塔中相見……”
女子頓住蓮步,似不想留名。若不是謝天后面那半句‘好讀之人,書塔中相見’的提示,定然會飄然而去。
少年面有慍色,似不喜謝天衝撞佳人,蒼白的臉上五官有些糾結。
女子緩緩回身施禮道:“晚豔出荒籬,冷香著秋水。謝師兄有禮!”
謝天笑了笑,道:“籬水師妹?明日還來嗎?”
籬水殷殷拜過,不與答。
舉步離去。
少年望斷離人,黯然神傷。
謝天在一旁搖頭暗笑,道:“你就這樣天天陪着她,連句話都不敢說嗎?”
少年一愣,臉色有些尷尬,本以爲謝天就是個閒來看書的普通弟子,卻一眼就勘破了他和她之間的微妙關係。
謝天又笑道:“你該不是適才知道籬水師妹的名字吧?”
少年侷促起來,愣了好久這才點了點頭。
謝天這會全明白了。
像這麼老實的孩子現在實在是太少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謝天特別想幫幫他,問道:“你叫什麼?”
少年道:“小兄何圖,謝小哥,你,你怎麼做到的?”
謝天聽少年搭話和說話的方式,差點笑出來。
反問道:“什麼怎麼做到的?”
何圖吃驚地問道:“你哪來那麼大勇氣敢跟籬水師妹說話?我想學這個!”
謝天笑道:“這個學不來,天生的!”
何圖更爲驚訝,嘀咕了一句‘難怪’。
態度更爲虔誠,作揖請教道:“請謝兄指教!”
謝天頓時明白了一個道理:林子太大了!
何圖興致大起,準備對這個深奧的話題和謝天好好探討一番,一回頭,謝天早就揚長而去,沒了人影。
何圖嘆了口氣道:“除非你永遠都不回來,不然你會教我的!”
何圖一改低能低情商的狀態,笑道。
謝天並沒有回尚師院,而是去了聖靈院。
最近每次路過聖靈院,總感覺聖靈院有一股即將爆發的力量在躁動,這種感覺很奇怪。爲了豆豆,趙迪沒日沒夜研究神種。謝天心繫豆豆,來聖靈院更勤了。
何囧得了趙迪爲自己的小寵物榴榴一轉進階的時機指點後,順利爲天狗榴榴進階一轉,看着活蹦亂跳的小天狗。何囧一方面是感恩,一方面是高興。更是帶着小天狗圍着謝天鞍前馬後,受苦受累毫無怨言。
謝天看着小天狗可愛威風的模樣,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豆豆重新變成寵物的難度十分大,趙迪有些抓瞎。
自從豆豆的變故發生後,謝天突然不想見到熟人,用紋勳通報了一聲之後,轉悠了一圈,只好再次來到書塔。
何圖並沒有離開,和早晨一樣,依舊扮成雕像,在書架前站着。見到謝天后,立刻從裡面鑽出來,迎着謝天道:“謝大哥,您來了,這麼快又見面了。”
謝天心裡很煩,淡淡嘆了口氣道:“回去了也睡不着,還不如來這裡看會書。”說完,徑直走向書架,繼續讀了起來。
良久,何圖低聲道:“謝大哥,你也有心事啊?”
謝天點了點頭,道:“我相信它會好起來的!”
何圖諂媚笑道:“七層書塔,任何書籍目錄都在我的腦子裡,無論你需要什麼,我都能在最短時間內幫你找到!”何圖說完,意味深長地轉過身,他知道來書塔的人,除了真正愛讀書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遇到了難以解決的難題,這纔會來書塔尋求幫助。
謝天想都沒想,隨口便問:“我的小寵物重新變成了當初孵化時的模樣,我想讓它變回來,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何圖自信地擡起頭道:“書塔三層,某個書架上好像有這麼一卷來着……”,他故意不說完,等着謝天問。
哪知謝天嗖地站起來,就往樓梯跑。
何圖愣了愣,道:“書架那麼長,你一卷一卷找,得找到什麼時候?”
謝天激動地說道:“就是不眠不休,我也一定會找到的,起碼有了一個大的範圍!”
何圖嘆了口氣道:“第十七個書架的最上層,第三卷中有這樣的記載!”
謝天隨口道:“謝了,其實與人交往但用真心,端正心態,無所希冀便無所畏懼,平常之心應對平常之友誼,凡事總有跬步之積,否則何以至千里?”
何圖倘若沒有清楚說出這卷書的所在,或許謝天也不會問,更不會說什麼。他會去找,哪怕從此不眠不休,也要把這卷書找到。何圖雖有小算計,可爲人忠厚,即便是無法達到目的,也不會看着謝天苦苦尋覓。
所以,何圖是善良的。就是有些太過善良,所以在充滿希冀的心態下,根本不敢走進他心愛的女子,更不要說是親近。這就是他害怕與她說話的原因吧!
謝天點開了他的執念。
何圖仔細品味着謝天‘無所希冀便無所畏懼’的話,時而開心,時而憂慮,整個人掙扎鬥爭着,最後總算是平靜下來。一擡眼的瞬間,卻突然臉紅心跳,她,籬水師妹,怎生又來書塔?
何圖一天之內再次見到籬水很興奮,似乎預感到了即將有非同一般的事情發生。籬水從何圖身邊走過,輕輕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何圖不知從哪裡鼓起勇氣,道:“籬水師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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籬水是個很有禮貌的姑娘,回禮道:“何師兄,你好!”
只是簡單的兩句話,讓何圖竊喜、興奮得無以復加!
這是他管理書塔以來,最快樂的時刻。
之前幾乎天天見面,卻總是沒勇氣和她打招呼,猶豫猶豫着,連自己都覺得怪異,猶豫之後,她早已走遠。何圖總覺得下一次自己一定可以準備好,一晃兩年過去了,他始終沒有開口,甚至連一句問好都沒有。
籬水並沒有像以前那樣,進入書塔看書。
而是站在何圖身邊,道:“何師兄,我……我是特地來跟你告別的!”
何圖愣了,也傻了!
剛剛開始就要結束了嗎?
籬水的話很簡單,情誼卻很濃重:“本來三個月前就應該走的,一直沒走……”
何圖愣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再見?走好?保重?
還是更大膽一點,請她留下來。
何圖在猶豫,自己有沒有挽留的權利。
籬水笑了笑道:“或許,一起本來就該和昨天一樣,什麼也不發生!”
何圖仍然沒有話說,他不敢,與其說不敢挽留,不如說更害怕拒絕。
何圖望着籬水將要轉身的背影,不停鼓勵着自己道:“其實,我半年前也該走的,一隻沒走……”
籬水怔在原地,身體突然輕微地顫抖。
不知道她是在笑還是在哭,也許是夜風很冷吧!
何圖終於下定決心:“要麼留下來,要麼一起走!”
籬水轉過身,撲進何圖的懷裡,這一幕本不該謝天看見,因爲此時此景,謝天無法不去思念菁兒。
何圖的意識開始清晰,他在記憶中的許多場景裡,終於找到了她的畫面,她其實一直都在關注着何圖;而何圖是從書塔偶遇纔開始關注她。
兩個人的緣分很奇妙,如果沒有謝天,或許,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會讓兩個人抱憾終身,同時留下悽慘得只能用美好來形容的錯過。
不久之後,謝天才知道,他們一起去了一個地方。
謝天在三樓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裡暖暖的,一百年不許變的承諾還在,菁兒,你還好嗎?
思念氾濫,謝天幸福且憂傷着,手裡的書卷,已翻到了神種篇!
一口氣看了三四遍,謝天終於明白,爲什麼豆豆能找到他,豆豆守護了神獸麒麟聖潔的正義和神性之後變回原形的真正原因!
它不是要死去,而是傳說中的昇華!
謝天激動不已,記下了令豆豆重新‘發芽’的方法,飛奔下樓。
雕像旁掛着一張紙條和一本小冊,這是何圖籬水留給謝天的禮物。
“謝師弟,恩不言謝,情勿說深!相處一日,不忍相別。愚兄身無長物,平日喜好讀書,特將手札書目贈與賢弟。方便書塔查閱所需書籍,微薄之物,聊表心意,望得助賢弟百尺竿頭,更上層樓!愚兄河圖別字!”
謝天仔細回想着‘何圖’、‘籬水’兩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或者是見過!卻再也想不起來……打開小冊子,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寫得工整精細,一層到七層,所有藏書的目錄歷歷在冊。粗略翻了翻,個別條目之上用紅筆勾注,顯然是臨時畫上去的。謝天不知是何用意,收起來直奔聖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