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明白,翠兒通過這種辦法找他一定另有原因。
面對翠兒表現出乖巧的一面,謝天有些不太適應,來到天嵐學院盡顧着自己忙了,確實對翠兒有些忽略。
“天哥,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嗎?”
謝天一愣,他從沒想過翠兒會問他這個問題。
“記得,怎麼會忘記呢?要沒有你,我還是個在魔域密境中不知如何度日的毛頭小子,沒有你,也沒有現在的七妖,更不會發現寶藏,沒有在神龍塔的奇遇,兄弟們現在肯定是另一番境遇。說來慚愧,我好像還沒有對你說過感謝呢……”
“天哥,其實應該說謝謝的是我們六個人!”
“你們六個人?難道你們以前就認識?”
“他們不認識我,可我知道他們,也知道你……”
謝天愣了,翠兒怎麼會知道他們六人的存在呢?難道自己的猜測都是正確的?
“納蘭策、東方石龍、南宮玉樹、軒轅城、路衡、駱翠原本只是這個世界中再普通不過的孩子,因爲有了一個名叫謝天的大哥哥出現,他們的命運從此變得不同了起來。我們是通過您的感召才聚集在一起,共同爲了完成一個世代堅守的夢想而努力,我們纔能有機會揹負起祖輩們留下的重任。”
“你說的謝天和我是同一個人嗎?”
“天哥,您一定已經有所察覺,我們共同經歷的一切似乎都被安排好了,一切都在別人的謀算當中,是嗎?”
謝天點了點頭,道:“如果我沒猜錯,安排這一切的人應該就是你的父親!”
翠兒笑了笑道:“天哥好聰明,其實不止我父親一人。”
謝天問道:“那你叫我來一定是想告訴我發生的這一切,究竟是什麼原因吧?”
“即便不用我說,你大概也已經猜到了幾分了吧!”
謝天搖搖頭道:“不,我需要你告訴我,所有的一切!”
翠兒點了點頭道:“從炎黃爭霸的上古時期開始,十三騎的就肩負着守衛神魔血脈的職責,每當神魔血脈甦醒,我們就會收到血脈召喚,而你就是荒古神魔血脈的繼承者!”
謝天若有所思,沉而不語。
“七妖所有成員,包括菁兒姐姐,劍塵前輩,泉旺,趙迪,龍三,尉遲洪,馮虎,我們都是十三騎後人。”
謝天暗暗吃了一驚,龍三居然也是!
“十三騎開枝散葉,經過漫長的時間,逐漸發展成一股十分強大的力量。如果聯絡起來,會組成一支相當龐大的隊伍,足夠支撐我們的計劃,只可惜,良莠不齊,許多十三騎血脈已經淡薄,甚至出現了背道而馳的情況。”
“一方面直系血脈和旁支血脈的爭鬥一直延續,另一方面,許多人安於現狀,已不願繼續爲神魔血脈效力,紛紛轉投在其他勢力之下。”
“這些情況我都可以理解,問題的關鍵是,我想知道我的使命是什麼?需要做什麼?”
“黃帝血脈掌管三界已然有數千年之久,天下太平。就在神魔血脈最後一次出現後,神皇血脈突然枯竭敗落,人間大亂,妖魔鬼怪蜂擁而起,打破了原有世界的平和。現在的世界已經變成了一個無序的混沌世界,無論是神魔血脈還是神皇血脈,都需要站出來肩負起平定禍亂的職責!”
“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那顆紫薇帝星?”
“是,神皇血脈代表的是天府帝星!”
“雙星爭奪天下?和妖魔禍亂天下又有什麼區別?”
“本質上並無區別,天神和炎黃血脈同樣可以讓天下大亂,問題的關鍵是,天府帝星暗淡無光,斗轉星移,天數如此,若沒有天府帝星的允諾,我們的安排不可能順利進行!”
“你的意思是,神皇血脈氣數已盡,輪到神魔血脈執掌三界?”
“是的,神皇血脈不會消失,只是,戡此亂世,除了神魔血脈,根本無法擔當平定天下的職責!”
謝天不解:“神魔血脈的職責難道只是爲太平盛世開疆擴土,而神皇血脈的宿命則是執掌天下,坐享太平?”
翠兒沉默,她知道,天數命輪如此演進,對神魔血脈極其不公!
“當然,我們可以亂世稱雄,執掌一方天地!這個所謂的血脈職責,大可不必理會!”
“這也是你父親他們的意思?”
翠兒笑了笑,捋了捋耳鬢飛揚的髮絲,轉身柔聲道:“不,這是我的意思!”
謝天的目光從翠兒嬌羞的臉上移開,望着天邊雲捲雲舒,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幕大地震顫,千里沃土變成一片焦土,黎民奔走避難,居無定所,衣不果腹的慘狀。他的眼裡飽含熱淚,只要一個決定,只要一個轉身,一切就都會變得不同。
他感念生命,感念兄弟情誼,感念太平,感念身邊所有人的關切。
謝天身上突然襲來一陣寒流,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也不知道外面的生活是怎麼樣的。他突然生出一股想要出去走走,看看的想法。
翠兒低頭朝着謝天走來,道:“天哥,現在還不是時候,離開天嵐學院後,你再做決定。沒有人可以左右和強迫神魔血脈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遠古上神沒有被脅迫,你也不會被脅迫!”
謝天無法做出決定和判斷,他認爲世界和他的關係只是包容和生存,拯救對他來說太過沉重。
翠兒擰身指着天邊的雲霞道:“天哥,你知道嗎?我可以永遠留在你身邊,也可以永遠不再出現。你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謝天愣了愣,“血脈的緣故嗎?”
翠兒笑了笑,輕輕吐出一口氣道:“也許吧,誰知道呢?”
謝天又是愣了愣,他正在走一條大家都希望他走的路,可是他自己要走的路呢?
翠兒悄悄離開,只留下了謝天一人沉思。
謝天甚至從來沒有去想自己修行的目的,難道只是不受欺負嗎?
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揹負起這個使命,他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聽從命運安排還是遵循內心的聲音。
面對選擇,他從來沒有如此猶豫不決,從來沒有對自己懷疑過。如今,他遲疑了,甚至有些恐懼。
整整一個下午,直到萬星璀璨,謝天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三天後,謝天決定離開。
離開天嵐學院。
去看看……
南北院首無法阻攔,他們也不會阻攔。
站在院首親手打開的傳送陣前,謝天選定最遠的黑色陣輪,倔強的背影中顯出淡淡的憂傷。
他的手裡拿着一枚青銅勳章,這是他傳送回天嵐學院的唯一方法。
黑色陣輪應聲開啓,隨着一聲響徹天地的爆炸聲,謝天的聲影消失了。
七妖都來了,他謝天留給他們一個歸來的期許,許是十天,或許半月,或許更久,或許是永遠。
沒有再多的話,七妖都明白,此時無聲勝有聲。
該知道的謝天不會隱瞞,不該知道的問了也是白搭。
傳送陣另外一邊,舉目之處,瘡痍滿目。
這是地脈靈盤中顯露出最後一絲微弱的地脈氣息的地方。
也是疾苦最重的重災區,撲面而來的腐爛氣息讓謝天眉頭緊皺。
黑色的山丘,枯死的樹木,荒涼的死村。
坍塌的房屋廢墟在訴說着曾經的繁榮,到處白骨皚皚,悲涼的疾風從身邊穿梭。
宛若身在地獄。
如今的人間,居然已經是一片焦土。
這裡正是他曾生活過的村莊,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曾經熟悉的家園。
曾經罵過打過他的鄉民,都已不在,死了抑或散了。謝天心底突然涌出一股熱淚,再苦難的過去,都曾發生在這一片土地上,痛苦的快樂的,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記憶中,只有這些纔是他生命的根。
或許,他並不懷念鄉民,只是在憐憫這片土地的苦難。
順着當年無數遍奔跑逃竄過的道路,謝天看不到一個人影。
前面的籬笆牆內,是他曾經的家,只剩下了半堵土牆,謝天從土牆上摳下一捧黃土,小心翼翼地裝進小布袋中,貼身放好。到處都是匆匆掩埋的新墳,整整三天,謝天把所有能找到的,來不及掩埋的人骨獸骨,堆成一個巨大的土堆,從村口搬來破損的村碑,就是全村人的墓碑了。
來到父母的墳前,好容易才認出墳冢的方位,謝天突然想哭。
很小起,他就知道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這時候,他只想哭。
一路往西,就是趙村,趙平良的家鄉。
一樣的頹敗,一樣的空無一人……
再往前,方圓數十里唯一的集鎮,曾經最熱鬧的所在。
到處都是廢墟,謝天甚至連個喘氣的牲口或者動物都沒看到,更別說是活人了。
也不知這裡發生過什麼樣的災禍,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謝天的記憶中,只有這三處地方,看完了,走完了,謝天的心也死了。
他記憶深處最後一絲牽掛全部埋在了村碑之下。
天色已晚,謝天登上村裡最高的山頭,周圍一片荒涼的寂靜,東北方隱約的一處燈火重新點燃了謝天的希望。有燈火的地方就會有人,會在那裡見到什麼人,謝天沒有多想,徑直前往,他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