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火車站沒有什麼改變,一切似乎都還是原來的模樣。但車站警察的着裝,還有街上巡邏的日本憲兵,讓北平的冬天,有了幾分蕭索和肅殺的氣息。
陶子坤的家在北平潘家園附近,因爲十幾年前放火團的事情,舉家搬到了北平。
他父親在潘家園開了一間古董店,生意不好不壞勉強餬口。由於近幾年陶子坤有了工作,家境才稍好一些。
關世傑把陶子坤送到家,約好明天上午一起去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商務部,然後坐上有軌電車,先到美國花期銀行開了一個戶頭。最後去了電話局,通過電話局,找文偉商貿實業公司的總經理。
這是一項有償的服務,電話局專門有人員跑腿兒,找到你需要找的人。
二十分鐘左右,接線員回撥過來。關世傑拿起電話,聽到了姚文偉的聲音:“關傑賢弟,你到北平了?”
“我到了,時間倉促把車放到了火車站,你自己去取吧。還有我在花旗銀行開了戶,你記一下賬號。”
關世傑說了一串賬號,聽到姚文偉說馬上去辦,隨即撂下了電話。短短几分鐘的通話,就花去了關世傑僅有的兩元錢。
早在洛陽時,關世傑就在美國花旗銀行開過戶,並且存入了幾十萬的黃金。存單至今還放在自己的密碼箱裡。
這一次在美國花旗銀行又一次開戶,讓他想起了前塵往事。
關世傑抄着手,頂着凜冽的寒風在街上踟躇而行,他要步行去美國花旗銀行。
北平的寒冷和跟東北不同,是那種乾冷,能透入骨頭裡的冷。
這時,迎面瘋跑而來一輛馬車,車把式坐在馬車前沿大喊:“快閃開,馬毛了!”
關世傑往路邊一躲,後面駛過來一輛轎車,司機一腳急剎車,堪堪要撞到關世傑的身上。
與此同時,馬車也瘋跑了過去。
司機要下車窗問道:“先生,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
關世傑回過頭來,見車裡探出一個梳着背頭的腦袋來。
“誒!”這個人驚訝地說:“三弟?”
關世傑也認出這個人來,原來是苗輕候!
“三弟,真的是你!”
苗輕候下了車,快步走到關世傑面前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回來,沒想到這麼巧,就遇到你了。”
“快上車!咱們路上說。”
關世傑坐上了車,見副駕駛座位上,還有一個漂亮端莊的女人,猜測苗輕候應該是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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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嫂子,我今年剛結婚不久。”苗輕候說。
“嫂子好!”
“這就是我跟你常說的我同學,也是我的結拜兄弟關世傑。”
“你好,輕候經常說起你。”
關世傑也寒暄了幾句客套話。
“你還在那邊工作?”苗輕候問道。
關世傑知道苗輕候問的是什麼,他相信苗輕候不會出賣自己,就點點頭說:“二哥你現在生意還好吧?”
“勉強維持生計吧,日本商行越開越多,一天不如一天了。”苗輕候很無奈地說。
“大哥怎麼樣?”
“前幾個月得罪了一個有來頭的人,被抓入大牢關了兩個月,剛放出來不久。”
關世傑沒想到,這兄弟倆混得都很狼狽,全然沒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
“現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你那個前岳父,在趙家父子的幫襯下,米行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關世傑在報紙上看過,趙文軒是僞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的主要成員,但趙劍不是在國民革命軍第29軍嗎?
苗輕候怎麼說是趙家父子呢?
“趙劍現在任北平警察署治安處處長。而趙文軒擔任北平市政府副市長。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
在日本人的管制下,各行各業似乎都不是很好。也只有漢奸才能混得風生水起。
“趙劍所在的29軍,不是北平守軍嗎?怎麼投降日軍了?”
“大哥打聽到一個消息,說趙劍早就把29軍的佈防圖,提前交給了日本人。戰事一開,他就悄悄溜走了。”
苗輕候似乎委屈得太久,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關世傑靜靜地聽着,好半天沒有說話。
“我父母和兩個妹妹還好吧?他們還在北平嗎?”
“伯母過世了。你大妹跟着婦女救國會組織,好像一起跟29軍撤離了。家裡只有伯父和小妹。”
關世傑聽說母親已經過世,不禁眼前一黑。
“我母親怎麼過世的?”
“北平戰事一開,街上很混亂。伯母是被流彈擊中過世的。”
雖然是穿越來民國的母親,但也感情頗深,一想到她節衣縮食爲自己存錢娶媳婦兒,還有噓寒問暖,關世傑不由得淚流滿面。
“二哥,先送我去一趟美國花旗銀行。”
“三弟,你要用錢嗎?我這裡就有。”
苗輕候見關世傑蓬頭垢面,衣服上還有污漬,又是徒步行走,猜想這一年來過得並不如意
現在一定遇到了難處,不然不會如此一副落魄相。
“暫時不用,我到花旗銀行取點錢。晚上咱們再聯繫。”關世傑說。
“好,晚上咱們見。”
苗輕候把車開到花旗銀行門口停了下來。
“我辦完事兒,回一趟家看看,而後給你打電話。”關世傑說。
“那好,我先約上大哥。”
苗輕候開車走後,關世傑來到銀行櫃檯一查,資金已經到賬,共計50萬美金。
此時美金在國內還能通用,太平洋戰爭爆發後,英美法等國對日宣戰後,花旗銀行才從日本佔領區退出。
僞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內,雖然也發行了貨幣,但大多數老百姓還是喜歡用銀元,大宗商品交易則用美金的居多。
關世傑先取出來五萬美金,而後出門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家的方向而去。
據關世傑自己猜想,當初股災案之後,他被帶到了南京。以軍統局一貫的做法,應該不會通知當地警察部門,自己加入了復興社。
因此,他放心大膽地在家門口下了車。
兩扇大門緊閉着,門上的油漆已經斑駁,只有門上的鐵環,還是摩挲得很光滑。
噹噹噹!
關世傑叩響了門環,好半天才聽到院子裡有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