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一條僻靜大街上的小酒樓內,鹽幫幫主馬富貴正在喝着小酒,鬱悶着。
馬富貴覺得自己現在像條沒有人要的野狗。除開自己身邊的幾個忠實手下,其他人都開始背叛了他。在和民族復興黨的較量中,他是一敗塗地。大部分打手被民族復興黨人和王家瑜聯手幹掉了,他向鄭炳坤求助,被拒絕。鄭的秘書還冷冷地轉告了鄭炳坤的意思:你們黑幫之間的爭鬥,和三民黨沒有關係。
馬富貴差點被氣死,對三民黨他是沒有辦法,但對民族復興黨的黨魁方雲他是恨之如骨。如果不是他搞個什麼鳥黨出來,他馬富貴現在還快樂似神仙,就他媽的吃肉包子也可以買兩個,吃一個扔一個,可眼前……
“滋……”馬富貴一仰頭,酒入嘴裡發出輕微的響聲。他把小酒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用筷子夾着花生米往嘴裡扔。
“喲,這不是馬幫主嗎?好雅興啊。”一個帶着寬沿帽,身穿長衫的中年人向馬富貴打招呼。看他的樣子,是剛走進酒樓的。
馬富貴打量着眼前這個中年人,記不起他是誰,但看着他臉上有點奸詐的笑容,問:“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
那個中年人不慌不忙地坐了下來,說:“馬幫主,您怎麼會記得住我這種小人物呢?敝人姓劉,單字一個強。是跑單幫的。去年在馬幫主的三姨太生日酒會上見過您,只不過您老不記得小的了。”
馬富貴聽他說話恭敬,很是受用,也不再在意他的來歷了,問:“一個跑單幫的?劉老弟,最近在那裡發財啊?”說着,示意站在他身後的一名手下給劉強放了一個杯子。
劉強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乾,然後嘆了口氣:“發財?一言難盡啊。”
“說說看。”馬富貴閒着也是閒着,被他的話勾起了一點興趣。
“馬幫主,也不怕您老笑話,我這段時間賠慘了。我辛辛苦苦從川南搞了一批川鹽,想倒騰到貴州賺點辛苦錢,誰知道貴州全是‘富強’鹽,價錢比我還低了四成。這不沒法出手嘛,只好又運到昆明來試試,誰知道這裡也是‘富強’鹽奠下了。搞得我現在是不敢再運走了,賠不起那個車腳費。這不,今天到您老三姨太府上一打聽,就到這裡來找您老幫忙來了。”劉強一臉愁苦像。
“又史日的‘富強’鹽。”馬富貴一聽,氣就不打一處。
“馬幫主,您老看能不能幫小弟這個忙?”劉強又喝了一杯酒。
“劉老弟,不是我不幫你,你看,我現在都還閒着喝酒咧。我的境遇比你慘多了。”馬富貴忽然嘆了口氣。
“怎麼?馬幫主,難道道上的傳言是真的?”劉強一臉吃驚的模樣。
“是真的,我輸了。”馬富貴眼睛射出刻骨銘心的仇恨。
“難道那個方雲來頭真的有那麼大?”劉強驚詫了。
“屁!不就一個留洋回來的鹽商而已。”馬富貴呸了一聲。
劉強不說話了,招呼酒保過來把酒桌上的酒菜全撤了,換新的上來。然後恭恭敬敬地給馬富貴倒上了酒,敬了他一杯。吃了幾口菜後,劉強問:“馬幫主,難道您老不想報仇?”
“怎麼不想?只不過是……唉,有些事說不明的。”馬富貴悶悶地道。
“哈哈,我原來還以爲馬幫主還是條漢子咧,原來也是一個畏首畏尾之徒。”劉強輕蔑地說道。
馬富貴臉色騰地漲紅起來,猛地站了起來,目光死死地盯着劉強。他身後的兩個打手也圍了上來。劉強坐着不動,依然用輕蔑地眼光和馬富貴對視着,淡淡地說:“怎麼?被說着痛處了,想動粗嗎?”
馬富貴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像泄氣的皮球一樣坐了下來,制止了要動手的那兩個打手,悶聲道:“沒辦法動他。”
劉強見時機到了,低聲道:“馬幫主,您老若想報仇,倒不是沒有辦法。”
馬富貴精神一振,問:“什麼辦法?”
劉強附過頭去,在馬富貴耳邊嘀咕了一陣。馬富貴顯然是被嚇了一跳,用懷疑的眼光看着劉強說:“你不是來給我下套的吧?”
“怎麼會呢?馬幫主,這是我們幾個跑單幫一起想的主意,這事兒只有你馬幫主才幹得了。要不,以後我們都不用混了。”劉強一臉媚笑地道。
馬富貴有點心動了,有點遲疑地道:“我憑什麼幫你們?”
“馬幫主,只要您老願意,我們這裡好說話,我們把這次運到昆明地川鹽全部送給您老,一共有四十袋。另外再給大洋一萬塊。”劉強笑眯眯地說。
“你們真捨得?四十袋川鹽,價值不霏啊。”馬富貴吃驚了。
“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把他弄掉,以後我們都要回家喝西北風去了。”劉強惡狠狠地說道,目光又怨又毒。
“好,哥哥我也博了這一回。”馬富貴眼裡閃着貪婪地光芒,一口喝乾杯中的酒水,拉着劉強就賺“劉老弟,看看貨去。”
在王家瑜和方雲進行了一次秘密會晤後,王家瑜決定支持民族復興黨參加遵義的議會競選。這一個決定遭到了黔軍參謀長侯敬儒的激烈反對,他已看出了這一背後的危機:民族復興黨如果在遵義議會選舉中獲勝,就意味着黔軍舊勢力的沒落。
侯敬儒甚至提出要出動軍隊重奪回黔北的控制權。
王家瑜拒絕了他的意見:“敬儒,我們都老了,以後奠下是他們年輕人的。如果我們和復興黨爆發內訌,最大的受益者還是老頭子啊。與其這樣,不如趁着我們還沒有勢微的時候,好好地談談。”
侯敬儒無語。
三天後,侯敬儒辭去第25軍(甲級)參謀長的職務,帶着自己的積蓄,轉道菲律賓到美國去定居了。
王家瑜聞訊後亦感黯然。
遵義的議會選舉如期展開。
這一次選舉吸引了西南三省(滇,黔,桂)的目光,也是中央三民黨勢力和貴州地方勢力民族復興黨之間的較量。對於方雲的民族復興黨,滇、桂的地方軍閥有所耳聞,知道方雲是一個留洋歸來的鹽商,生產兼銷售一個名爲“富強”的牌子的精鹽,很富有。
這種鹽的品質好,細白如雪,很難仿冒,民間私下也叫它爲雪鹽。
貴州軍閥王家瑜與帝國首腦李飛耘總統的矛盾,已經是天下皆知。帝國圖謀貴州地盤的舉動非常明顯,這也讓滇、桂軍閥感到有點恐懼。本來在南方中,還有一個比較富裕的行政省——廣東,但抒東軍閥在不久前被帝國軍隊擊敗了,向帝國臣服了。那麼西南三省就岌岌可危了。西南三省中,貴州最弱,所以這也是李飛耘先拿貴州開刀的原因。
選舉前的宣傳造勢非常激烈,民族復興黨處處zhan有先機,宣傳手段層出不窮。三民黨失了先機,但是畢竟是帝國的執政黨派,也是手段盡出,逐漸扳回劣勢。到了投票前的一天,民族復興黨也只是領先三民黨幾個百分點。就在這關鍵時候,貴州軍閥王家瑜、雲南龍江和廣西白經緯進行了一次秘密會晤,一致決定聯手抵制三民黨的入侵,全力支持方雲的民族復興黨執掌遵義議會的大權。隨後,王家瑜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支持民族復興黨主席方雲競選遵義市議會委員和遵義市市長。
有了貴州王的支持,貴州的士紳、大員紛紛表態,形勢一下就有利於民族復興黨,把三民黨打了個措手不及,被遠遠地拋在後面。收到了消息的三民黨西南總部主席鄭炳坤急匆匆地從昆明趕到遵義,連夜召開新聞發佈會,爲三民黨造勢,以挽回局面。
對於方雲,鄭炳坤通過上次事件瞭解他的一些性格特點,要他臣服是比較難的,既然不能收服,也只有打垮擊敗他。在鄭炳坤眼裡,方雲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危險信號。他詳細調查過方雲的背景,在國內的情報顯示方雲是東北黑龍江哈爾濱市人,父母早亡,沒有兄弟姐妹,變賣家產後遊學歐洲,經營一些轉手生意,發了一筆小財。最後是回國在桐梓開了一家悅來酒樓,捐了一個帝國預備役民團團長。
可是,鄭炳坤並不相信這些情報,首先現在哈爾濱已經不屬於帝國管轄,那裡的檔案資料估計已經被毀壞得差不多了,方雲的出身無從考證。其次,情報所方雲在歐洲遊學經商,以帝國目前的力量,不可能爲一個小人物跑到歐洲去查方雲的底細的。其三,方雲雖然是帝國的官員,但他在桐梓實施的行政手段,有點像江西蘇區的紅色政權。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方雲在桐梓出現,剛好是紅軍過黔北後不久,他最初帶來的那三十來個人,明顯是經過戰火洗禮的士兵。
所有這些,都不得不讓鄭炳坤懷疑方雲是革命軍的殘留人員,是社會黨人。西南內務部分局曾經有特工人員想打入民族復興黨高層,可是很快他們就發現民族復興黨的結構非常複雜,裡面的關係錯綜複雜,分成不少的黨內小派系,真正的核心還是跟在方雲身邊的那幾個人。
不得不承認,方雲是一個高明的人。鄭炳坤已收拾起先前小看方雲的鞋,把他列爲了難纏的對手。
對於王家瑜、龍江和白經緯的秘密會晤,鄭炳坤私下也是非常惱怒的。帝國千方百計地要消除地方軍閥割據,也是爲了更好地集中帝國的國力,統一調度。這些人爲了自己私人的利益,不顧國家的利益,真是一羣混蛋!就是這些強權軍閥割地自居,大漢帝國其實被劃分爲十幾個相對獨立的小國,互相攻擊不休,生產停頓,經濟倒退,要不然,以我大漢帝國的泱泱國力怎會被一個小小島國欺凌?
“民族復興黨明天一定會勝利嗎?恐怕未必吧。”
鄭炳坤嘟噥着說完,疲憊地躺在了,帶着重重憂心入睡了。也是,一個近六十歲的老人了,車馬勞頓是不太吃得消的。
這一夜,註定了不會平靜。
遵義市,民族復興黨競選總部燈火通明。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爲明天的投票選舉做最後的準備。大家都非常,明天幾乎可以說是勝券在握,所以大家的積極性空前高漲。
不一會兒,有消息傳來說主席要來看望大家,這讓大家興奮異常。果然,過了十來分鐘,方雲一身嶄新的深藍色的中山裝,在王文賓、王力軍和林紅軍的陪同下,到達競選總部工作大廳。競選總部的工作人員自覺地排成隊,歡迎他們敬愛的主席。有不少黨員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近方雲,不由地拼命鼓起掌來,有不少人開始呼喊:“勝利!主席!”
“勝利!”
“主席!”……
方雲微笑着伸出手,一一和在場的工作人員握了手,不時地說:“謝謝您的工作。”“非常感謝。”等等之類的話語,有不少女工作人員非常沒有風度地流着眼淚尖叫了起來。搞得方雲身邊的王文賓他們暗暗,大是羨慕。
方雲站在中間的空地上,簡短地說了幾句話後,然後是和工作人員一起合影留念。隨後,方雲在衆人的簇擁下,參觀了競選總部。
大約一個小時過後,方雲在警衛人員的陪同下走出競選總部。在競選總部大門口亮如白晝的燈光下,方雲被等候在這裡的媒體記者攔住要求採訪。方雲同意了記者們的要求,就站在大門口膽階上接受記者們滇問。
突然―――
一聲清脆的聲響起,方雲的左臂冒起了一團血霧。
“有刺客!”方雲身邊的警衛迅速用身體護住方雲退回大門裡面。接着又是兩聲響,擊中了大門的柱子。門口一片混亂。
門口的警衛和前來維持秩序的警察反應過來,紛紛四出尋找手。
就在聲響起的時候,埋伏在離復興黨競選總部大門口有120米遠的一座無人居住的小樓樓頂的馬富貴和他的兩名手下也驚呆了,第一不是他們打的,後面兩是他們在混亂中亂打的。
“他的,誰能告訴我是咋的了?”馬富貴憋了一口氣,忍不住罵了起來。兩名手下衝着馬富貴搖,他們也搞不明白,怎麼會是這樣。
“快走。留在這裡等死啊。”還是馬富貴反應快,招呼着兩個手下就跑。下了樓頂,他看見兩個手下還傻乎乎滇着那兩把長跟下來,頓時火冒三丈:“快把扔了,提出去,你們找死啊。”兩名手下馬上把扔在地上,跟着馬富貴跑出了小樓,在夜色中沿着街道邊就跑。
昏暗的街道上突然燈光大亮,馬富貴等三人被燈光刺花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用手擋住了眼睛。這時候,一陣清脆整齊的拉栓的聲音響起來,一個聲音透過喇叭喊話:“放下武器!雙手抱頭蹲下,違抗者格殺勿論!”
馬富貴這下是真的呆了。
遵義市警察局審訊室。
三名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坐在審訊桌後面。馬富貴身上傷痕累累,雙手被反綁在審訊椅上,兩盞審訊燈直射在他色彩斑斕的臉上,巨亮的白光刺得馬富貴根本睜不開眼,剛纔被警察毆打的傷處,疼痛鑽心。
“姓名?”
“馬富貴。”
“身份?”
“鹽幫幫主。”
馬富貴光棍式的回答讓問話的警察頓了一下。
“爲什麼要刺殺民族復興黨主席方雲?”
“冤枉啊。”馬富貴叫了起來。
“冤枉?我們在你們三人跑出來的小樓裡,找到了你們扔下的支。還想狡辯嗎?”
馬富貴嘴裡冒起了一股苦味,他叫道:“誰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呀。我們是準備刺殺方雲這狗孃的,但沒有打中他。”
“沒有打中?那麼,你是承認你們要刺殺方雲了?”
“是,也不是。”馬富貴又叫了起來。
“媽的,和我們玩文字遊戲啊?”一個警察過來給了他一記耳光。
馬富貴渾身痛得如火燒起來,他腦海裡又浮起了劉詐的笑臉:“馬幫主,其實這件事情是十拿九穩的。您老想想看,您和三民黨西南總部鄭炳坤主席是什麼關係啊?那是鐵得不能再鐵的關係了。您老只要把那姓方的打死了,即使被警察抓住了又怎麼樣呢?您老只要把這層關係一亮,那還不乖乖地把您老給送出來?您老請看,這四十袋都是貨真價實的上好川鹽,是白花花的大洋啊。吶,這裡還有五千塊大洋。事成之後,我們會把另外一半大洋全付給您老。不就一個人嘛,一了百了,即可以爲您老出一口惡氣,也可以奪回道上的生意。真是一箭三雕啊。”
想到這裡,他不由想起了鄭炳坤,好歹自己也替他賣命了幾年,而且這次自己的確沒有打中方雲啊,他想鄭炳坤應該會救他的,想到這裡他叫道:“我是受人支使的,我要見鄭炳坤。”說完,他劇烈地喘息起來。
“誰?鄭炳坤?”審問的警察似乎被嚇住了。
在隔壁站着聆聽審訊的兩個人也愣了一下,兩人扭頭低聲說了幾句,又繼續看着審訊室的審問過程。
“對對,三民黨西南總部鄭炳坤主席。我要喝水。”馬富貴感到嗓子乾涸得厲害。
“你是說你受鄭炳坤主席指示去刺殺方雲的?”
“沒錯。”馬富貴就着一名警察遞過的杯沿猛喝起水來。喝完了一杯,他又要了一杯。似乎感覺到事情重大,問話的警察語氣溫和了許多。
“那好,馬富貴你把事情經過說一遍,我們會通知鄭主席的。”
於是,馬富貴就把和劉強交易的經過原原本本說了出來,並一口咬定鄭炳坤支使的。他沒有說出劉強的名字。
“是四十袋上好川鹽和一萬塊大洋嗎?”
“是的。大洋只付了五千,還有五千說是事成後再付。”
隔壁的兩人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一齊走出審訊室隔壁的房間。其中一個人說道:“好大的手筆啊。四十袋上好的川鹽,市值不下五萬塊大洋啊。”
“是啊,也只有三民黨纔有這種實力出得起這種價錢。楊隊長你看這事情怎麼處理?”
“含三民黨爲了競選,什麼手段都出來了。我也不希望他們贏,好歹我也看復興黨順眼點。這樣吧,我們把口供一樣四份,一份給三民黨送去,一份給王主席送去,一份給內務部西南分局送去,一份我們自己留檔。”
“那媒體和復興黨那邊怎麼辦?我可不想我的警察局又被圍啊。”顯然,說話的是遵義市的警察局局長。
“就說是手受人僱傭殺人吧。復興黨那邊就由我們分區總隊出面和他玫通好了,主席的公子在那爆我們也好說話。”楊隊長說。
“那麼就拜託楊隊長了。”
“這三個人要嚴密看管,千萬不要出漏子。”
“放心,我24小時派人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