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覺舒從昏迷中睜開眼睛後,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牀鋪上,旁邊站着的尼特羅一見到他睜開眼睛就偎了上來,很擔心的問,“還好吧?”可是他臉上的表情,除了擔憂分明還有些別的什麼,只是意識不清的沈覺舒並沒有察覺。
他只是驚訝欣喜於自己此刻的安然無事,他最後的記憶是散落於地的破爛的屍體、沾染的鮮血、他驚恐的尖叫以及臉上挨的那一巴掌,沈覺舒下意識的擡起手摸摸自己的臉頰,沒有絲毫不對的地方,也沒有疼痛,簡直就像發生過的那些事不過是一場夢一般。
可那畢竟不是夢,怎麼可能有那麼殘忍真實的夢境,闖進他家的男人們褻瀆的眼光還那麼清晰,沈覺舒看着尼特羅,心中竟沒有多少獲救的欣喜,更多的卻是認清這個世界的無奈,“我沒事,是你救了我嗎?”
這本是一個十分簡單的問題,尼特羅卻沒有馬上回答,反而忽的緊皺了眉,好半晌纔在沈覺舒真誠感謝的目光中吐出一個“不”字。
沈覺舒奇怪的看着尼特羅,不是尼特羅救了自己,那又是怎麼回事呢,敏銳的看出尼特羅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談論下去,沈覺舒壓下心中的好奇,不管怎麼說,自己如今能夠安然無恙的躺在這裡,必定是有尼特羅的功勞的,至於其他的,既然人家不想說,他也不會逼迫,一味探究別人的隱私絕對不是一個好老師的習慣。
是你救了我纔對。
尼特羅看着沈覺舒純淨的應該稱爲軟弱的目光,再想起那日自己急匆匆趕回來看到的景象,他把這句話埋藏在了心裡。
那一日,在鎮口練拳的尼特羅怎麼也無法專心,聽到小鎮裡一聲慘叫之後直接轉身往家中奔去,他一路狂奔,看到破碎的大門的時候就知道事情糟糕了,頓了頓才咬牙闖了進去,正好看到沈覺舒被拋向一個手持巨型鐮刀的男子,尼特羅知道這是典型的阻礙敵人的招數,而那男子神情毫不動容,從容的舉起手中的鐮刀。
“不要!”
衝進餐廳的尼特羅大喊,可是顯然他的喊聲沒有人在意,那柄沾着血的巨型鐮刀飛速落下,尼特羅眼睜睜的看着那個來自異世界的抱着可笑道德觀的傢伙就在他眼前斷裂成了兩半,他衝了上去,跳躍起來,死死的抱住了沈覺舒然後滾落到地上,沈覺舒的身體輕的不像話,尼特羅還有空閒這樣想,接着發現那是當然的,只有上半身。
尼特羅頭一次有了拼命的念頭。
明明只是一個同居一年多的房客罷了,住在自己這裡所有的貢獻也不過就是做幾頓飯而已,現在自己家中的這些人哪一邊看起來都不好惹,這種時候就應該跑到遠遠的纔是最好的選擇,沒有必要的話不會有人閒的無聊的去追殺一個平民,這個世界雖然混亂,但已殺人爲樂的傢伙畢竟還是少數,可他卻想要拼命了!
放下沈覺舒的身體,或者這時候應該說是屍體了,尼特羅站起身緊了緊拳頭,死死的盯着已經戰做一團的兩幫人,他難道真的是被沈覺舒口中那可笑的道德影響了嗎,居然做出了這種選擇,而且連猶豫都沒有。
尼特羅從沒有這樣子戰鬥過,但他的戰鬥意識似乎是天生的強悍,一瞬間竟然佔到了上風,不過也就如此而已了。
“對於不會念的普通人來說你很不錯了,真可惜,就要這麼死了。”手持鐮刀的男人話語中帶上了些許興奮的味道,身上猛然間發出一股奇異的力量,這力量的壓制下,尼特羅和一開始的那幾個男子一樣動彈不得、渾身冷汗甚至連站立都已經費盡全身力氣。
“這就是念?”尼特羅堅持着不跪倒在地。
“對,這就是念!”男子驕傲的說着,高高的舉起鐮刀眼看就要揮下,尼特羅拼命想躲卻無能爲力。
就這樣死了嗎,還沒沾到獵人的邊呢,算了,有沈覺舒陪着,也不算孤單。
尼特羅幾乎已經閉目待死了,男子釋放出來的壓力他根本無法抵擋。
救了他的是一隻手。
一隻從男子腹部猛然現出的一隻手,穿透了男人的身體,帶着猙獰的血肉出現在尼特羅的視線。
“大意了,是特質系的念能力嗎?”被刺穿的男人說着,脣邊嘔出大口的鮮血,巨型鐮刀掉在地上滾了兩滾。
尼特羅已經支撐不住摔倒在地上了,身體裡有一股力量在四處亂竄,好像要將他的身體撕碎一般,現在他連動一動小指的力氣都沒有,他只能眼看着男人被刺穿的地方,傷口不斷擴大,便像是被腐蝕了一樣,沒過一會兒,整個人都被腐蝕掉了,只剩地板上一灘還飄散着熱氣的血液,剛剛還不可一視的男人如今什麼也沒剩下,露出身後那隻手的主人,沈覺舒。
應該已經斷裂成兩半,死掉了的沈覺舒。
現在的沈覺舒站的筆直,身上沒有任何傷口能夠讓人看出就在剛纔他被人活生生的砍成了上下兩半,只是上衣下襬斷裂開來,露出沒有什麼肌肉顯得有些瘦弱的小腹,看起來一如既往的羸弱和溫和。
可就是這個怎麼看怎麼羸弱溫和的人,渾身都散發着一種強烈的恐懼感,這並不是因爲他殺掉了那個男人或者他的死而復生引起的,也並不是剛剛那種被稱之爲念的力量,此刻的沈覺舒似乎就代表着恐懼,那些面對念能力者也能夠奮起一拼的男人們此刻都瑟瑟發抖的倒在地上,而沈覺舒很平靜的揮手,指尖有光芒躍出,細小的光芒緩緩的移動到那些人的身上,卻沒有人能夠躲得開,只能恐懼着,尖叫着,眼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點點兒的被腐蝕殆盡。
一屋子的入侵者,具化血水。
然後,那個羸弱溫和的沈覺舒就這樣自然的踏着血水向前兩步,徑直的來到尼特羅身邊,跌倒在地的尼特羅感覺到了剛纔面臨死亡都沒有過的恐懼感,害怕,非常害怕,這種恐懼,讓他連身體裡氣流亂竄引發的痛苦都忽略了,但他卻無法逃開,應該說身體拒絕逃避。
“被強制打開了精孔嗎,無法控制體內逐漸流失的生命氣息的話,會死的,尼特羅。”
沈覺舒很認真的對尼特羅說着,口氣中帶着他一貫的淡淡的說教的味道,尼特羅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身體上來,不管怎麼說,眼前這個人並不打算殺掉自己不是嗎,經歷了這樣一場事件,他仍然活着,並且沒有什麼危險,真是再好也沒有的結果了,可是,仍然會恐懼啊,尼特羅閉上眼睛,努力的控制自己身體中被沈覺舒稱爲生命氣息的力量,那份恐懼卻怎麼也無法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