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某豪華酒店, 某頂級套房。
妮翁衝進房間,打開玻璃窗,讓自由的風從臉側呼呼掠過, “能出來實在是太好了!”
能出來?米婭和酷拉皮卡相視一笑。
“這個房間夠大, 牀也夠大, 你們也一起住下吧?”妮翁將包包往牀上一扔, 翻出兩副撲克牌, “這樣的話,晚上我們還能一起玩撲克哦!”
邀請認識才不到一個小時的陌生人同牀共枕?
對於此番提議,米婭表示很無力:這位大小姐, 難道就沒一點防人之心嗎?
然而,當米婭瞥見酷拉皮卡奇怪的臉色時, 她立即揚起一抹微妙的笑容, “好啊, 我等會教你們玩拖拉機吧。”
酷拉皮卡:“……”
但是很快,米婭就自食惡果了。
妮翁在浴室裡沖澡, 騰騰熱氣偶爾從門縫中溢出,玫瑰味的沐浴芬芳,伴隨着若有似無的少女體香瀰漫於整間屋子,而她和酷拉皮卡,只得在房內尷尬地大眼瞪小眼。
“咳——”終於, 米婭將視線從天花板挪下, 落到不遠處的某人身上。
此刻, 金髮少年微偏過頭, 眺望着窗外的風景;他白皙的臉蛋上, 漸漸滲出奇異的嫣紅。
許是感受到米婭的目光,金髮少年擡頭, 頓時,兩汪清水映照出她坐立難安的纖細身影……氤氳微溼的空氣,躁動不已的血液,酷拉皮卡感覺到,身體裡一些元素正發生難以預料的化學和物理反應。
“那個,我沒想過這樣。”意識到剛纔的玩笑有些過分,米婭連忙挽救,“酒店應該還有很多空房間的。”
“……”
“酷拉,你從剛纔起就沒說過話了——抱歉,我沒有其他意思的。”米婭覺察出他的異常,酷拉皮卡會因爲一個玩笑而不理她麼?
“我沒事。”酷拉皮卡站起身,他的嗓音聽起來有些低沉而動人,“你和妮翁住這間吧,隔壁有間客房是空着的。”
“哦,好。”米婭沒底氣地附和。
“我去街上逛逛,順便帶些酸奶上來。”
“哦,謝謝!”
酷拉皮卡已走到門旁,然後,他停步,卻並不回頭,“米婭,其實我一點也不介意你和我開玩笑……那個,我喜歡你輕鬆的樣子。”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總是那麼堅強。”
……
而就在酷拉皮卡轉身的那一刻,浴室的門,打開了。
妮翁裹着白色浴巾,愜意地擦着頭髮,問:“誒?酷拉皮卡你要出門嗎?”水珠順着她纖細的脖頸下滑,裸露在外的柔嫩肌膚,因熱水長時間的浸潤而呈現出一種魅惑的粉紅……
“唔——出去買點東西。”慌忙間,酷拉皮卡合上房門。
“那你等等呀,我也要去逛夜市!”於是乎,妮翁迅速地扯掉浴巾,以非人類的速度開始穿衣服,整理頭髮。
而米婭則呆站在一旁,似乎還未從剛纔的變故中清醒過來:她以前怎麼沒發現,妮翁大小姐這麼奔放來着呢!
“那個,妮翁——”
“怎麼了?”此時,妮翁正努力尋找另一隻被她踢到牀底下的鞋子。
“在酷拉皮卡面前,你剛纔的裝束似乎不太合適。”米婭覺得自己似乎多事了……
妮翁的身形一頓,歪着頭想了想,“怎麼就不合適了?”
“呃,我,你,他——”
當她終於把鞋穿好,準備出門追趕酷拉皮卡時,妮翁才作出恍然大悟狀,“啊!對了,難道酷拉皮卡是個男孩子!?”
“你不會是才發現吧?”
妮翁喃喃自語起來,“眼睛那麼漂亮,下巴那麼尖,表情那麼溫柔,還帶着耳墜,原來竟是個男孩子呀——”
米婭:“……”
.
(下)
晚上九點,正是夜市興隆時分。
街邊小販們扎堆吆喝着,美食小吃、玉器寶石、手工藝品、雜耍玩意……這一切都緊緊抓住了妮翁的眼球,她扯着酷拉皮卡一路逛了下來。
“天!”妮翁激動地尖叫,“那邊有用‘狼人的牙齒’打磨而成的掛墜,我們去看看吧,酷拉皮卡?”
“那是假的。”
“還沒看呢,你怎麼知道?”
“世人所稱的‘狼人’,實際上是莫斯奇族後裔,早在1996年就有學者通過研究證實‘狼人’種族早已滅絕,且消失了百年以上,調研報告就發表在《科學與探索》。如今,就算有牙齒被保留下來,也該成化石了。”
“呼呼,雖然感覺你說得很有道理,可如果生活真是這樣,好無趣啊……所以,我們還是去看看吧!”
“這就是人魚的眼淚,好漂亮!”妮翁將一串珠子遞到他面前,“鮫人生於藍海,泣淚成珠,每一滴既能入藥,又是上好的寶石材料;而鮫人的眼珠,被世人稱作‘碧雲珠’,價值連城,據說長期佩戴,還能避水患呢。”
酷拉皮卡的眼神微暗,“眼珠?”
“不過,‘碧雲珠’還不算頂級的,最漂亮的眼珠當屬窟魯塔族的‘緋紅眼’,那被譽爲‘世界七大美色之一’,不過喏,就是流傳於市的‘緋紅眼’數量太少了。”
“你喜歡收藏這些東西?”緊握的雙手,漸漸變化的瞳孔,澀然的語調,酷拉皮卡覺得自己就塊失控了……他曾不止一次,聽見世人讚歎族人的眼睛,它們就像一件商品、一件無生命的死物般,被擺上收藏架,被定製成首飾。爲什麼這些人獨獨忘卻了一點:它們只是眼睛而已,是再普通不過的、連接着神經和血肉、用來觀察這個世界的眼睛。
“當然!我最喜歡人體收藏了。”妮翁並未覺察出他的異常,自顧自地繼續着,“你聽說過‘友客鑫’拍賣會嗎?偷偷告訴你哦,這次拍賣會上就有一對‘緋紅眼’將被出售。”
“你……要參加友客鑫拍賣會?”
“嗯,爸爸好不容易纔同意讓我參加的呢!”
妮翁•諾斯拉。酷拉皮卡又一次默唸了這個名字,如果他估測不錯的話,那她就是□□萊特•諾斯拉的女兒……
“啊,快跑!”突然,妮翁拉起酷拉皮卡的手,往人羣中擠去。
而他們身後,緊跟着幾位黑衣黑褲的男人,“那是小姐,快追!”
兩人被追至小巷中,酷拉皮卡才從之前的情緒中清醒過來,他鬆開妮翁的手,甩掉礙事的外套,動作利落地解決掉了身邊兩個纏人的傢伙。
“酷拉皮卡,幫我!”此時,一位黑衣男子欲鉗住妮翁的手臂,但他又似乎有所顧忌,不知如何下手。
酷拉皮卡一把拽過妮翁,將男人踢暈了。
發泄過後,理智迴歸。
酷拉皮卡撿起地上的外套,“我們回去吧。”
“嗚——我腿崴了,酷拉皮卡。”妮翁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一雙含淚的大眼睛楚楚動人。
酷拉皮卡皺眉沉思了下,道:“我先揹你吧,等出了步行街,我們就能攔到出租車。”
“哦,好!”妮翁主動地勾上酷拉皮卡的脖子,在他背後磨蹭着,尋找一個最舒服的位置。
於是,昏暗的小巷中,時不時傳來如下對話:
“對了,酷拉皮卡,你今年多大?”
“十七。”
“哦,那我們恰好同年誒。”
“那個,你和米婭是情侶嗎?”
酷拉皮卡的腳步頓了頓,“不是。”
“也對,好像米婭看起來比你大一點兒……那你們是姐弟麼?”
“剛纔那些男人……是你爸爸僱的保鏢吧。”
“呃——你怎麼知道的!?”
“你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出逃的大小姐。”
“這麼明顯!?”妮翁撇了撇嘴,“那酷拉皮卡會介意嗎?”
“不會。”
“呼,那就好……我爸爸生起氣來有點可怕的。”
“!?”
“不過別擔心,只要是我想要的,爸爸都會滿足我。”
“……”
.
妮翁和酷拉皮卡一前一後回到酒店。
米婭敏銳地捕捉到了兩人之間某種微妙的變化:唔……爲什麼纔出去一趟,酷拉皮卡就越發沉默了,而妮翁卻是一瘸一拐地走進了房間?
米婭用冰塊幫她冷敷,妮翁則興致勃勃地講述兩人一路上的經歷,當話題告一段落的時候,她突然握住米婭的手,說:“米婭,我有一種超能力哦,手會自動把字寫出來。”
天使的自動筆記,可將未來一個月內所將發生的事,以自動筆記寫出四行詩的方式進行預言……米婭自然知曉,可她還是順着妮翁的話往下問:“那這樣的超能力有什麼用?”
妮翁興奮道:“就是占卜啊,我幫你和酷拉皮卡也算一算吧?”
米婭怔了一怔,才忽然意識到:她知曉這裡每個人的未來,卻獨獨無法預知自己的結局……
“好呀。那有勞你了。”
“那請把你的名字、年齡和血型寫下來。”
米婭依言做了。
“我開始咯——”妮翁迅速地進入狀態,在紙上刷刷得寫下幾行詩:
「紅色玫瑰,墜入黑色蛛網
十字架的束縛無可掙脫
去找回殘缺的音符吧
霜月,會因你而駐留
旅行者丟失了日記本的鑰匙
來時之路被阻斷
永世之門已關閉
黑夜送來意外的禮物
泣血的杜鵑鳴唱噬心之曲」
“我的預言有些特別,占卜詩預測了當月每個禮拜可能發生的事情,所以,詩的前兩句可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哦。”
米婭怔怔地盯着手中的紙張:黑色蛛網,十字架,殘缺的音符,霜月……這些都可以理解,大致應該是說,之前她落在了庫洛洛手中,無法掙脫;殘缺的音符應該是指米婭的Siciliano能力吧;霜月,也就是窩金,他會爲她而駐留,那麼,米婭的願望也會如願吧,倘若酷拉皮卡沒有親手殺死窩金,那麼,他的痛苦就會少一分……
至於後半首詩,理解起來就有些困難了。如果“旅行者”是指卡洛兒,或者說米婭自己,那麼“日記本的鑰匙”就是Siciliano?難道她會遺失Siciliano!?所以,便再也無法回到原來的世界?“來時之路被阻斷,永世之門已關閉”,可黑夜,意外的禮物,泣血的杜鵑,噬心之曲指的又是什麼?
可無論怎麼看,這都像是一個不幸的結局……
“預言詩?”酷拉皮拉已行至米婭身後。
米婭後知後覺,她連忙把手中的紙片收起來,躲避他探尋的目光。
“對呀,酷拉皮卡,我也來幫你占卜吧?”
“謝謝,我不用了。”
“爲什麼?占卜就是爲了讓人們躲避災患而存在的呀。”
酷拉皮卡看了一眼米婭,回答道:“因爲我不需要。”
無論結局如何不堪,他都會堅定地走下去;死亡的預言,並不會阻擋他復仇的步伐,亦不會爲他帶來任何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