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眨眼的那一瞬間,一把黑漆漆的槍口就頂住了我的額頭。我看着嬰兒面無表情的臉和那雙完全看不到一點點光亮的無機質眼睛以及身上的淡淡殺氣,突然之間懵了。
一邊褐色頭髮的男孩急了,他手忙腳亂的接住自己的書包對着嬰兒慌慌張張地說:“Reborn你是在幹什麼?人家只是來問問路而已你沒有必要用搶頂着人家啦要是走火就不好了,這位妹妹真是很對不起。”
語罷,他對着我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我在心中冷笑,這種槍想要傷到我還早了一百年呢。
嬰兒一腳就朝着男孩的腦袋踢去,動作敏捷快速乾淨利落,完全沒有一點多餘的動作。那把槍還頂着我的腦袋。
“蠢綱,”嬰兒冷哼了一聲“這個人最少比你大三歲。”
我看到了被嬰兒叫做蠢綱的男孩抱住了頭,臉上露出和入江正一一模一樣的在我說出一大堆菜單要他去買東西時絕望表情。
——這根本就不是重點好不好……←—最近被折騰得精神衰弱的某隻兔子的內心世界。
不,我不應該去管那個男孩的。
我的注意力應該專心的放在面前這個帶着黑色帽子,穿着西裝打着領結皮鞋鋥亮的嬰兒身上。
可是……這種冰冷得不含一絲感情色彩的眼神,和團長好像!!!
哦我的天,他不會是團長小時候的樣子吧?額頭的十字架呢?爲什麼要帶着這個奇怪的帽子是因爲禿頂嗎?還有那個奇怪的鬢角是個什麼東西看上去傻透了……
“喀嚓”的清脆一聲,那個嬰兒把槍上膛了。
“啊啊啊!Reborn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想幹什麼!你你你你居然……”一臉最近慾求不滿的衰樣的男孩在一邊捂着臉大喊,居然了個半天也沒居然出個什麼來。我不耐煩:
“閉嘴。”
“蠢綱,閉嘴。”
我橫眉一瞪:“小孩子就應該乖乖在家陪着媽媽喝奶粉穿尿布,拿着槍到外面亂晃是不好的。媽媽沒有告訴你外面的世界很危險嗎?”
我口上這麼說着,卻很明白這個嬰兒不是個簡單人物。
他現在站在牆頭舉槍對着我全身也沒有一絲疏漏,而且剛纔那一瞬間的殺氣絕對是真的,儘管他隱藏得很好。而且,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把槍似乎是一開始趴在他帽檐邊上的綠色蜥蜴變的,而且額頭上的冰冷觸感和其他的普通槍支有那麼一點點差別,溫度比一般的槍支高了那麼一點點,也不是很多大概就是零點五攝氏度左右吧。
嬰兒沉默,把搶收了下來,那把槍在他鎮定自若的眼神裡變化成了一隻綠色的蜥蜴,蜥蜴沿着他的手乖乖爬上了他的帽子。
“你叫什麼名字?”
“無可奉告。”
“呵,很了不起嘛。”他擡眼,用眼角看我,語氣分不出是讚賞還是諷刺“零點五的溫差你也能感覺出。”
讀心術?!
我用伊爾謎的存摺發誓,我從前一直覺得派克的能力很變態很金手指,可是現在我面前這個嬰兒居然會讀心術……好吧既然你讀心的話我就讓你讀吧,我會把昨天晚上看的GV的下面那個自動代換成你,嬰兒也不要緊,你這個年下受!
眼神片刻凝結,冷冽的眸光從我臉上掃過之後——嬰兒面無表情的把蜥蜴再次變爲槍,裝子彈的動作我竟然沒看清,“砰——”的一聲巨響,我已經中彈了。混蛋我的「硬」居然沒有擋住那顆子彈,赤紅色的火焰從我額上閃了出來——這種渾身被奇怪力量支配的感覺讓我想起了弗蘭的紫色火焰,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十分噁心。
可我嘴巴竟然不受我身體控制的大吼了一聲——“復活!拼死找到弗蘭——!”
我杯具的發現……我爆衫了。
什麼世界啊這裡……我今天穿的可是pink、pink的蕾絲啊,啊不對我真的應該擔心這個嗎……
眺望着那個飛速離開的身影,Reborn瀟灑的把槍口放到嘴邊輕輕一吹,完全不管身邊那個瞪大了眼睛漲紅了臉的男孩捋了捋鬢角:“鬱羅?看來有必要找到那個叫弗蘭的人。”隨着嬰兒平淡的聲音,他的臉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帶着點不屑:
“沒想到居然是蕾絲,少女心這種東西,果然太廉價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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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上交錯縱橫的電線被鍍上了淺淺的金色,通向前方的道路上一片恢紅。
我無聊的邁着步子一步一步的數着,前一小時還擁擠嘈雜的大街此刻人流稀疏得顯得蕭條。
我響亮的吹了個口哨,腳尖在地面上轉了個圈。
聽Reborn說阿綱這次又考了個倒數,山本連蒙的分數都比他高。
正一他媽——這是正一他爸對正一他媽的稱呼——說不知道最近正一那個傢伙在搗鼓什麼,整天悶在房間裡不出來。
入江正一說他發現一個很有趣的事情。
奈奈阿姨今天的做的菜還真的很不錯……
思緒到此戛然而止。
——什麼時候生活裡都是這些繁雜瑣碎的事情了?
——我一個強盜,還有一個有一定專業水平的強盜,想的不應該是「下一次去那個遺蹟好」「我看這次就去那個富豪家好了」或者「上次搶到的那顆寶石扔在哪兒了……」再不濟也是「最近真是好久沒吃肉了吧」這樣子的吧?
不停邁動的腳停了下來。
到底是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遇到Reborn——爆衫——準備回去殺了他——發現好吃的——漸漸熟絡。
我極爲不耐煩的皺起了眉。
對了。
弗蘭呢?
我不是要找弗蘭嗎?
“貝爾那傢伙居然還私藏了這麼多,哼,這次一定……”
我暗暗握拳,這個傢伙還真是不識相在我思考這麼重要的事情的時候出現打擾人的思緒。
我擡頭,朝着發聲處看去。一個和Reborn身高體形差不多的嬰兒,站在一個一層樓的房檐上,身上的黑色大衣覆蓋了他全身,巨大的像一個水盆一樣的帽子倒扣在他的腦袋上,遮去了大半個腦袋,只能看到那個倒三角似的嘴巴。
眼角的那個奇怪東西,和弗蘭的真像。
於是我被胸腔中翻騰涌起的厭惡感征服,正準備提腿上去踹飛嬰兒的時候我才猛然反應——「貝爾那傢伙」?!
我的身體動作比我預想中的還要迅速。
我死死攥着他的衣領,輕輕再用點力就可以把掐死在這兒:“說,那個貝爾在哪兒?”
——「貝爾前輩」
小嬰兒在我手裡艱難的擺動着小胳膊小腿:“哼,又是找貝爾尋仇的嗎?這次的似乎有兩下子不過……”
不知道從哪裡爬出來的一條紫色的蛇螺旋狀交疊在嬰兒頭上,帶着他飛了起來。不知道嬰兒用了什麼方法竟然輕而易舉的掙脫了我左手的束縛,之後迅速消失在我的視界裡。
我滿目蒼茫的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悲愴的感覺從掌心鋪展開。
“到底是神馬世界連蛇都可以飛起來啊——!!!”
話音剛落,面前卷天而來的黑暗吸走了天際原本燦爛的豔紅。
密密麻麻交錯的電線、電線上嘰嘰喳喳的鳥兒、鳥兒頭頂蔚藍的天空、天空中揮灑下的金色光線和交替的白色雲層。
無一倖免的,被濃濃的黑暗代替。
黏稠緊密的黑暗,五感全部喪失的恐懼感像潮汐把我沒頂。眩暈感一陣又一陣襲來,我雙手緊緊抓着褲子的口袋沿,試圖平靜下我因爲緊張而急促的呼吸。時間徐緩的流着,好似在等待我的狼狽姿態。我閉眼,又睜開,再閉上,再睜開。不停的循環這樣的微小動作,祈望在下一次睜開眼不再是這樣讓人窒息的黑暗。
而再次睜開眼,目光對上白花花的天花板時。色差和明亮光線帶給眼睛的強烈衝擊讓我再次闔上眼睛,我在心中倒數等待身體迴歸大地的那一刻。然而意想中的硬邦邦地板沒有出現,我置身在了一個滿是膩人甜味的地方,我張開眼瞼,又忍不住再次眯起眼睛。
男人坐在一個沙發上,身後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的天穹灰濛濛的,光卻白得刺眼,無數鱗次櫛比的建築物拔地而起,高聳入雲。彷彿在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下面忙碌的生命,理所當然的佔據全部天空。
我的視線裡除了這些,還有一張臉。
白髮紫眸,眼下有一個奇怪的紫色刺青——這是讓我看到他第一眼就討厭他的原因,肩膀以上都暴露在灼目的白芒下,男人的白髮和那些揮瀉而落的白芒融爲了一副龐大的華美壁畫。
男人的紫眸虛着,似笑非笑,脣瓣卻上揚着,給人一種他很愉悅的錯覺。
“呀~這種從天而降的小姐看夠了嗎~♪”
和弗蘭平直無瀾的語調完全不同,男人把一句話說得跌宕起伏,甜膩膩的嗓音和弗蘭的也不一樣,特別是句末的那個詭異銷魂的上昂符號。
“差不多了吧。”
我面無表情。
“那小姐覺得怎麼樣~♥”
“看上去像光有皮囊家世的富二代,表情像誘拐蘿莉的猥瑣大叔。嗓音太膩沒男人味,渾身的甜味一點氣質都沒有。髮型怪異,像從孃胎裡出來就沒梳過,眼睛還算看得入眼,可目光太直裸讓人不爽。”我望着他因爲笑顏越來越燦爛而隨着彎起的刺青,接着說,“特別是那個刺青,讓人看上去更加蠢了。”
——都是一樣的目中無人,不知道爲什麼弗蘭就比較順眼。
“讓這麼可愛的小姐想自插雙目真是不好意思,”他回答得一點誠意都沒有,好像我剛剛說的那個人跟他不沾一點關係“不過~”他虛起眼眸,別有意味的頓了頓,“小姐再不從我身上下來的話,我會以爲剛剛那番話是小姐在不好意思喲~♪”
我這才發現我的後頸被一個有力的臂彎攬着沒有摔下去,我穩穩的坐在不知名男人的大腿上。他偏着頭,另一隻手搭在白色皮沙發的邊緣上,身旁還有兩三包打開的棉花糖。
——太危險了!!!
居然現在才反應過來。如果不是多年來的生存經驗讓我無時不刻保持着「硬」的狀態的話,我不知道已經死多少次了。
下一秒我出現在離他四五米大的位置,我垂下頭裝模作樣的拍褲子,眼光掃過整個房間。
整個房子裡除了那個巨大的落地窗外沒有窗戶,一個類似辦公桌一樣的桌子上零亂的散落着許多白色紙張,滑動椅歪歪斜着。逆着光擺放的條形沙發,和沙發前的茶几,最後一樣是茶几旁有一人高的盆栽。
其餘的空間都奇怪的空着,簡單的擺設顯得這兒更加的空曠了。
他看着我的動作睜開了眼睛——只有一瞬間,甜膩膩的嗓音裡有一點點訝異:“沒想到,小姐的動作很快嘛~”
“多謝誇獎。”
我在心中深呼吸,告訴自己必須冷靜。——這明顯不是一開始阿綱通向正一家的那條街了,大概又是穿越了。
“那,現在可以告訴我,小姐來這裡有何貴幹了嗎~♪”
“找人。”
我學着瑪琪冷着臉甩出一句話,然而事實證明我太小看人渣的臉皮厚度了——它們一般都以米或者千米這種單位來計算。
“哦?”他饒有興致的睜開了眼睛,抓着身旁的袋子拿出一顆棉花糖。熟稔的把棉花糖捏扁、搓圓、擠壓,輕輕放入嘴裡,腮幫子鼓起來,然後慢慢歸回原狀。他咂咂嘴,一副樂在其中享受無比無法自拔的表情,看似漫不經心的問:
“能夠幫助可愛的小姐是我的榮幸~”
“一個叫做弗蘭的青蛙。”
我回答得乾脆。
這個男人渾身上下的氣息都不安全,——這種人在流星街都是被別人繞着走的類型。就在我跳離他身體的那一瞬間我清晰的看到了那千分之一秒他中指戒指上跳動的火焰,是溫暖的橙色。按照弗蘭的戰鬥方式來看的話,這裡應該就是弗蘭存在的世界沒錯了。再看看弗蘭的危險程度,這個男人想必也不簡單吧。想在那點時間內殺掉我
——他是真的起了殺心,不過如果是這樣就更好了。
他睜開了眼,嘴角的弧度依舊。
“全世界屈指可數的隸屬彭格列九代目的暗殺組織巴利安霧守,彭格列十代目霧守的徒弟,小姐要找的人真不簡單呢~♪”
讓人討厭甜膩的嗓音帶着粉飾不了的笑意,他隨手拿出一顆棉花糖,按照剛纔的順序放入嘴中。見我沒有任何反應之後,他的語氣聽不出是失望還是欣喜:“忘了自我介紹了呢,我是~白蘭•傑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