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洛.魯西魯, 您是我的王,是我的一切,”迦婆那鎮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深處, “身爲您的王妃, 那女人必須有強於我的力量, 這樣才能在未來的戰鬥中不至於成爲您的拖累。”
“我可以保護我的女人, ”庫洛洛冷然地對着迦婆那, 熟悉的冷酷此刻竟是對向了自己的同伴,揮着一把鈍刀在迦婆那身上劈砍着,刀刀見血, 刀刀劈在了迦婆那的心中。
先前身上已經形成的傷口流出汩汩鮮血,也已經順着迦婆那的祭衣, 落地成流, 在祭壇上畫出了一片巨大泣血牡丹花。
迦婆那蒼白着臉頰, 在庫洛洛的眼睛裡搜尋着,期待他可以給予自己一點線索, 卻是沒有。
“你說謊了,迦婆那,”俠客身着一身紫色戰袍,碧綠的眼睛裡充滿了——我便知道會是這樣——諸如此類的豐富情緒,“說什麼你可以爲了王放棄一切, 爲什麼你不乾脆地放棄抵抗直接去死呢?現在王已經捨棄了你, 你還有活着的理由嗎?迦婆那!”
俠客最後一聲高喊, 原本似是是想在迦婆那心底留下深刻印象, 如果可以的話, 能夠動搖迦婆那的心志讓她直接自盡,那更是一個令人欣喜的結果。
誰知這一聲高喊, 卻是恰恰驚醒了迦婆那。
迦婆那晃了晃身子,身上忽然散發起一種不和諧的氣息,令庫洛洛微微一怔。
他立刻加強了手底的動作,用力劈砍起來,但不知爲何刀卻無法在迦婆那身上留下任何傷痕,所有進攻全被她的戰氣擋在身外。
迦婆那不顧庫洛洛的舉動,慢慢地理平衣服上的褶皺,抹去手心沾染的血跡,細心程度彷彿是一隻早起的貓咪,漫不經心地打理着自己的儀容,姿態嫵媚優雅,說不出地迷人。
嫵媚的不是容貌,嫵媚在迦婆那的每一瞥眼的風情之中。
優雅的是不動作,優雅在迦婆那的每一呼吸的氣質之下。
“你說,我美嗎?”迦婆那忽然不再理會對自己進攻着的庫洛洛,隨手扯起身邊的一位普通族人,勾住他的脖子,嬌柔地問那早已被自己忘記了姓名的族人。
誰知道那是什麼人呢?
阿修羅族在歷史的長流中失去了太多的族人,每一位存活下來的族人都無法肯定自己是否還能再次提起自己心愛的武器,馳騁於下一個戰場之上。
能記住名字的,少之又少。
庫洛洛動作一頓,然後只聽那阿修羅衆沒有一點猶豫地答道,“很美。”
迦婆那繼續問道,“那你,會因爲我美,在敵對時給我一線生機嗎?即使我是你的首席屬下。”
那族人立刻笑了,“怎麼可能?莫說你是我的首席屬下了,就算你是我的父母親兒,只要你我爲敵,我便全力以赴。”
迦婆那點點頭,這倒是我記憶裡阿修羅族衆的真實性格,一掌將那人推開,搖曳着緩緩地湊靠到庫洛洛身上,“那麼,你對我第一次動手時的手下留情,是不是意味着你——並不捨得我死呢?”
庫洛洛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神色,他沒有任何預兆地收住手,揹負身後,“你這才明白?”
迦婆那這才搖晃了一下,將全身的重量託付在庫洛洛身上,炫耀般環視四周,托住庫洛洛的腦袋,吻了上去。
心內細數——1、2、3、4、5!
擡手架住庫洛洛叉向自己頭顱的手,迦婆那搖頭嘆道,“果然,不是真正的王。”
就在迦婆那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庫洛洛的面目在她眼中模糊難辨。
迦婆那招手,將其送出5米開外,“你不是我的王。”
周遭的族衆們喧譁着,狂吼着,似乎隨時都可以撲上來將在他們看來大逆不道的迦婆那撲下,卻沒一人敢動手。
迦婆那輕輕閉上眼睛,一抹嫣紅染上了她的臉龐,“真是可惜,天知道我是多麼喜歡這個幻境。就這樣站在王的身後,另類的廝守一生,直到我最終死亡在戰場之上。我想站在你的身後,看你談笑間定奪族中大事,待你需要時,我便是你最尖銳的一把匕首;我只想看着你的背影,踩在你走過的土地上,享受你那名爲殘忍的關懷,除去任何可能對你不利的因素;我只想緊隨你的腳步,看那些你希望我看見的風景,無論那是地獄還是所謂的神國,將所有你想要的奉於你手,即使你並不需要我這樣做;我只想與你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近到你轉身便能看見我,遠到只要你還活着,便永遠別想讓我完全被你掌控所有……我是阿修羅族永遠的火焰,熾熱耀眼,充滿了毀滅的力量,完全屬於王,無論自己身處何方所遇何事。這是我對庫洛洛.魯西魯的承諾,是忠誠,是不會背叛的制約。庫洛洛.魯西魯,我臣服於你,但絕不能給你的便是我的愛。愛情,只會讓我變得不再理智——然後,便如此地被你捨棄。”
“你大概不會明白我的話,”迦婆那睜開眼睛,滔天的怒火焚燒在其中,“你怎麼可能會理解?幻狐守衛,沒有在最深沉的地獄中爬起的牲畜,怎麼可能會理解庫洛洛對我的慾望?怎麼可能理解我們這類人的同伴之心,其實比所謂的愛情一類的情感更堅韌?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理解,我對王的感覺?忠誠,忠誠,我將永遠忠誠!”
所以,庫洛洛,不是我不想愛上你,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愛上你的我還會不會如現在一般永遠冷靜地爲了你付出一切。
那時,我會嫉妒一切接近你的女人。
那時,我會憤恨一切分開你我的事。
那時,我會因嫉妒而醜陋,因憤恨而愚蠢,然後徹底失去你。
所以,我——只能成爲你的同伴,那便是我最大的幸福。
“從最初的企圖讓我迷失,到現在不顧自己如此羸弱的攻擊力,親自動手妄圖除掉我,你是不能再等下去了嗎?幻狐?”迦婆那不屑到懶得再去看他們這些幻化出來的人一眼,“到底是實力弱小的幻狐,即使變成了守衛,也是如此不堪。”
一切都在轉變,族衆祭壇紅土殺人地,相熟或是陌生族人,瞬間穩定下來。
族人最爲密集的地方,忽然再次喧雜了起來,族人四散而去,一男一女在衆多侍衛的簇擁下,急步走進了祭壇下方。
迦婆那傲然揹負雙手,高居臨下地看着那兩個夢裡偶爾出現的族人——如果自己沒有看錯,便是自己在阿修羅界已經犧牲了的父母。
她的心裡忽然興起了一絲快意恩仇的美妙感覺,“好極了,一直按耐着自己,總算是再見了你們兩人。”
“父親大人,母親大人,”迦婆那雙膝跪下,恭謹地對着自己的父母規規矩矩地扣了兩個頭,“好久不見,不孝女兒……”
眼睛微微溼潤,“雖不是真的父母,但是見到了,還是這麼地難以自制啊!”
她擡起頭,看着他們,久久不動,只希望自己可以將他們的容貌印入自己的腦海之中。
庫洛洛,我的王,這是我的任性,此次之後,便是我與過去完全決裂。
再次起身之時,迦婆那已經臉寒如冰,背過身去,她怒視着周圍的一切,“幻狐守衛,你在哪裡?可否對我的舉動滿意?”
那一對夫婦不聲不息地倒下,狂噴的鮮血迅速染紅了祭壇前的一片土地。
“什麼滿意不滿意的?”
“幻狐,給我現身,”迦婆那恨恨地怒視道,“你不是希望我直接死在自己的執念之下嗎?我偏不如你願,幻狐。不過,你也休想頂着我的族人的相貌——”
“肆意妄爲!”迦婆那一聲大喝,讓眼前的假冒飛坦全身打了個哆嗦。
由此,迦婆那更是能確定了自己心中所判定的一切。
飛坦打哆嗦?還不如讓她相信這個世界即將滅亡。
迦婆那憤恨地擡頭,一道戰氣直接對着天上的一羣烏鴉射去——
“幻狐,你不要以爲躲在那裡我就找不到你了!”
迦婆那冷笑,揮手一掃,身前五丈之內無人可以挺身立足,紛紛跌倒。
“你看看這就是你爲我製作的幻境,差得遠,差得遠啊——”
迦婆那轉身面對着自己阿修羅界的父母,溫和地說道,“即使你只是在這個幻境中產生的人物,但是你們能夠在我手下活下來,還真是意外......意外啊——你們究竟會對我怎麼樣呢?我的父母大人,我們已經是敵人了。”
果不其然,在幻狐守衛的控制下,幻境中的人對迦婆那總歸是充滿了敵意的。
那一對夫婦喘息了片刻之後,竟是還能坐起,對着迦婆那怒目相向。
“就是你,大逆不道——”
“背主弒君,違抗王命——”
“不忠不孝——”
迦婆那一直一臉溫和地聽着他們怒罵,時不時揮手擋住他們的攻擊。
明明是已經在她手下死亡的人,竟能在幻境中再次復活?
不對,這種力道——
時刻在減弱着,迦婆那明瞭地暗自點頭,心裡盤算了片刻,總算是明白了幻狐不直接造出大羣敵人進攻她的原因。
想必是因爲這個幻境的形成、運轉與支撐,都有迦婆那自己的思維干涉着吧?換句話說,迦婆那亦是這幻境的半個主人。
難怪如此逼真!
迦婆那終於對那兩個假人厭煩,“即使你們真的是我父母大人的樣子,你們也不能這麼不識擡舉吧?真是的,這個遊戲,也是時候終結了。”
迦婆那咬牙,最後不捨地看了一圈自己戰鬥的地方,一劍將意識到不對的衆人齊齊斬盡,半跪於地,靜靜地吻了一次那被鮮血浸透的土壤,“雖不是真的故鄉,但這裡,還是值得我最後的憫懷。”
幻狐,你死定了。
你將我的傷口找到,然後揭開。
這種鮮血淋漓的快感,我若不讓你感受一下,怎麼對得起我迦婆那的名號?
迦婆那怒視上空,“幻狐,你以爲在天上你就安全了?看你還變出來的這羣軟腳蝦,可有真人半分實力?”
迦婆那說罷,橫衝直撞地將還幻變出來的窩金撞翻。
幻狐還沒什麼反應顯現出來,迦婆那倒是怒不可遏,幾欲發狂。
“窩金,怎麼可能只有這點實力?”迦婆那怒吼道,憤恨之下接管了對幻境的控制,自己飛到了空中。
一羣烏鴉呼啦啦地飛散,只剩下最後一隻獨自面對着迦婆那。
忽然口吐人言,那隻烏鴉似乎便真的是幻狐守衛的真身幻變,“我放你出去,你饒了我可好?”
迦婆那搖搖頭,伸手將它抓住,放在手心,“如果受制的是我,你還會放過我嗎?”
它搖搖頭,張嘴便說道,“不會,這是我們守衛的使命。”
“這不就是了。”
“我將主要精力集中在你的身上,果然是沒有錯誤的,”那烏鴉似是有些遺憾,烏黑的頭顱上一撮白色的細毛隨風搖擺,說不出的可愛,“恨不得多帶幾個同伴,說不定就能將你這個怪胎給留下。”
真是可惜了,庫洛洛應該會對這麼特殊的幻狐感興趣吧?特殊到迦婆那自己都有些捨不得毀掉了呢!可惜,敵對者,必須死!
迦婆那抿嘴,直接將手心的小傢伙捏死,死後的烏鴉——現在不能叫做烏鴉,應該叫做幻狐一襲白毛,僅有額上一撮小小的烏髮,正好與烏鴉狀態的它樣貌相反。
幻狐死亡之後,幻境亦隨之破滅。
迦婆那捏着那隻小小的狐狸,恍惚地站在原地。
也許一眼千年便是這種感覺吧,無論在幻境中過了多長時間,現實中依舊是一瞬間。
只是這種時空的轉換,讓迦婆那極爲不適地暈眩了片刻。
半晌,他不顧自己的虛弱,踉蹌地向前四處搜尋着,飛快行走,直至遇上暈倒在地的庫洛洛。
派克感覺到迦婆那破天荒地驚慌失措,無意識下落在手心的淚水,因渾身顫抖而在迦婆那眼中不斷晃動的天地,慌張地推動着庫洛洛,直到他確認了庫洛洛安全無恙之後的如釋重負,以及對倒在庫洛洛身上的那隻幻狐的遷怒——滿地的血水碎屍。
怔怔地看了眼迦婆那,派克不由地爲迦婆那嘆了口氣。
“團長,”盡着自己的職責,派克將迦婆那的記憶注入了庫洛洛的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