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將相和

龍鳳燈的製作人大雲經寺的澄觀大師也是親自到場主持。

“這最後的一道燈謎是辨音猜物,入選者需要聽琴聲猜到音律裡所指,便是獲勝者。”

此話一出,周圍駐足的百姓無不驚呼。

古琴一技,內合五行、外合五音,所奏之曲包羅天地萬象。

聽琴辨物就更是難上加難,不但需要彈琴之人能夠表現得出,同時也需要聽音之人心領神會。

李躍定了定神,玩藝術鑑賞這可就比光是字面上的遊戲來的難得許多。

澄觀大師話音剛落,這龍鳳燈裡便傳來一縷細細的琴聲。

想不到這花燈裡竟然還藏着一個琴妓!

琴聲一起,便讓人感覺到這撩撥之音,既有奔流之勢,又有縈迴遼闊之感,於不經意間穿過人們的心房,讓人沉迷於此。

琴聲剛收,李躍便微微一笑,提筆在紙上寫了“江潮”二字。

李躍身邊還有一人,長身玉立,目若點漆,看上去也是一個英俊人物。

據說此子在長安裡頗有名氣,幼年時便才華橫溢,本人更是在平康坊的女技師心中有着很高的威望,喚作盧允樂,字士安。

李躍擡頭看時,盧允樂也剛剛收筆,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將答案亮出。

盧允樂寫的卻是一句:“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

同樣猜到了江潮,卻答得更雅緻些。

身上彆着十來個竹牌的人可是不多,尤其是今日抗到最後的就這二人。

澄觀大師見二人都答對了:“既然二位都解出了謎底,那我們就再換一首。”

原本喧鬧的長安街上,此時變得安安靜靜,只是這一次,龍鳳燈裡的音律驟然一變。

奏琴之人指法一轉,變得生硬遲緩,仿若是初學之人一樣,與前判若兩人,此時在場略懂之人皆是眉頭緊鎖起來。

直到琴聲真正響起時,卻如春花秋月,繁星漫天,像極少女般洋溢着青春活力。

李躍先是疑惑,又閉目側頭聆聽起來後,才緩緩寫下二字。

盧允樂則拍了拍手,笑念道:“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再看李躍的筆下寫的正是“舞曲”二字。

兩人又是答對了。

圍觀的百姓見兩人連續答對兩題,皆是叫好起來,看來今年上元節最引人注目的節目,就是此次奪燈魁了。

去年盧允樂便奪得燈魁,在燈會之中有些極高的威望。

如今憑空殺出一匹黑馬,一時間也對李躍產生了濃濃的興趣。

盧允樂本是好玩之人,見圍觀百姓之衆,也是一時來了興趣,開口問道:“看來兄臺也是喜好音律之人,還未請教名諱。”

“李躍,字安離。”

“我在長安生活也有十餘載,怎麼沒聽說過兄臺?”

“在下平日深居簡出,是也是近日纔回到長安。”

“我說呢,這長安城的青年才俊,我也是認識十之七八,想來怎麼會沒有江離兄呢,不知兄臺家住何處?改日允樂必將登門拜訪”

“平康坊,李府。”

盧允樂聽他這麼說,一時間心思電轉道:“想不到李兄不僅賦的一首好詞,而且在琴韻的修爲上造詣匪淺,今日我們連平兩局未分勝負,我看我們不如再加點彩頭,如何?”

“允樂兄想添什麼彩頭?”

盧允樂聽他回的爽快,撫掌笑道:“安離兄即有此才華,我可爲兄引薦名家大士,若是獲得他們的青睞,便可爲安離兄日後於文壇之上直登青雲作爲基石。”

“若是盧兄勝了呢?”李躍問道。

“若是在下僥倖贏了...”盧允樂狹長的眼眸微微一眯。

“若是在下僥倖贏了,還請李兄能隨我去平康坊爲朝陽姑娘賦詞一首,如何?”

長安大街上的熱鬧。

沿街的店號燈火通明,是商戶攤販們在夾縫裡擠佔着每一分地,吆喝着過往行人的招攬生意。

沁人心脾的米酒香味夾雜着街巷裡的靡靡之音,整個長安城裡都是一片薰然欲醉的閒適。

此時,朱雀大街上擠滿了人。

但無論你從多遠的地方看去,依舊可以發現人羣的中央處,放置的一隻巨型的天燈,那就是長安城今夜最爲引人注目的焦點。

就在這時,這天燈裡忽然傳來一陣琴音。

亮麗的琴聲徐徐響起,漸漸如潮水般四溢開去,雖已是深夜,但這美妙的音符就像夜的精靈一般,獨自在這夜色中舞動。

其音委婉連綿,緩緩流淌,卻又有磅礴之感。

這是什麼?

相思,懷念?

不是,這琴聲又藏着海乃百川,有容乃大的氣度,難道是邊塞孤煙?

旁觀之人紛紛擔心起來,但見燈前比試二人皆是眉頭緊縮,雙目微合,顯然這次的謎底要比上次難上許多。

一曲畢,盧允樂見李躍還在思索,便率先執筆,直接在龍鳳燈上寫下,“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圍觀百姓見他寫下這一句,便紛紛小聲開始議論起來。

“離騷!”

“他猜的是離騷!”

盧允樂寫下這一句,顯得頗爲滿意,神采飛揚的將硬豪一甩,看向一旁還在思考的李躍。

反觀一旁的徐長天面如古井,雙手環抱在胸前閉目不語。

差不多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後,他才緩緩提筆,只是修長的手指還在敲打着節拍。

“將相和!”

李躍起筆寫下三個大字,瞧他寫的如此吃力,看來這次的贏家是盧允樂了。

澄觀大師看了二人的答案,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這次卻是安離公子猜對了。”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皆是一愣,後又歡呼起來。

“李兄還是棋高一着,看來是朝陽那丫頭沒有這個緣分見到公子賦詞了。”

盧允樂滿目欣賞的看着李躍:“允樂倒也是聽出了琴音下的赤子之心,故猜測是楚辭,安離兄究竟如何聽出是將相和的呢?”

“盧兄應該知道,這古琴最初只有五根弦。”

“後來文王囚於羑里,思念其子伯邑考,加弦一根,是爲文弦,武王伐紂,又加弦一根,是爲武弦,沿用至今便稱文武七絃。”

“剛剛的琴音裡,多用文武二絃,又有和睦包容之意,文武包容便就是將相和了。”

李躍說的輕描淡寫,卻令在場之人無不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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