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走開!”特級病房內有尖銳的聲音傳出,儘管門的隔音效果很好,還是被外面經過的人聽得一清二楚,好在經過的人是樑羽,他正因爲兩分鐘前青陽禛的一通緊急電話步履匆匆向病房趕來。
丘宛晴的胳膊上插着傳輸營養物質的管子,現在已經被她全都用蠻力拔下,在周圍散亂地掉着。病房裡看上去非常凌亂,各種擺設從原有的位置移開了幾米,斜着歪着,有一個甚至橫在門口幾乎擋住了路。
青陽禛扶着額頭看着眼前的一幕,哭笑不得的表情站立在窗邊,他的西裝脫下搭在牀邊,白色襯衣的袖子捲起至肘關節處,在袖口附近有淺淺的痕跡,像是某種液體飛濺上去之後留下的。再看看他腳邊堆着一些零散的碎玻璃片,就知道是丘宛晴打碎了吊瓶,把裡面的藥灑在了青陽的身上。
穿着病號服的丘宛晴還坐在病牀上,雖說如此,但她已經把整個病房內丟得雜亂不堪。這時牀頭櫃上的東西被她的手臂一掃,全盤掉落在地上,上面擺放着的玻璃花瓶隨之墜落,清脆的聲響刺激了青陽禛的耳膜。
何嘗不想阻止丘宛晴這樣瘋狂的舉動,可是青陽禛早就試過了,結果適得其反。十幾分鍾前當丘宛晴終於醒來時青陽還鬆了一口氣,隨手端起一杯水遞到她的嘴邊。
“喝一口水吧。”青陽已經試過水溫,溫度剛剛好。
丘宛晴沒有湊上去喝水,反而用鋒利的眼神打量了青陽一番,接着身子向後一靠一揮手臂便將青陽遞來的水杯打翻了。沒想到丘宛晴會做出如此舉動,青陽沒有拿穩,雖然水杯沒有掉落,但水還是灑了出來。
“怎麼了?”青陽禛感覺到丘宛晴的不對勁,但說不上來究竟哪裡出了問題,“不舒服嗎?還是喝一點水吧,你之前都是靠輸送營養液維持生命,喝完水想吃什麼告訴我。”
青陽耐心地安撫她,想到之前她經受的種種,有這樣的表現也不奇怪。
“你是誰。”丘宛晴待青陽說話,語氣冰冷地開口問道。
以爲是玩笑,但青陽覺得丘宛晴並不是會在這種情況下開這種玩笑的人,他忽然有些慌張。不安的感覺從心底升起,他快速將水杯放在牀頭櫃上,另一隻手伸向丘宛晴的額頭。
“啪”!
還沒有碰到丘宛晴的額頭,青陽的手便被打開了。那一聲清亮地迴盪在偌大的病房內。
“你究竟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爲什麼會在這裡。”丘宛晴一連發問,讓青陽連解釋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丘宛晴,你到底哪裡不舒服?快點告訴我!”青陽起身,眼裡焦急又帶惱意,如果這是一個玩笑,那丘宛晴也開得太大了。
“丘宛晴?這是我的名字?”丘宛晴的眼中充滿疑問,雙眼明亮有神地注視着青陽禛,她的模樣不是不能夠裝出來的,青陽這才明白,丘宛晴似乎真的出了些意料之外的狀況。
“對,你叫丘宛晴。”於是青陽立刻隨着丘宛晴的意思說下去,“你因爲不小心掉進了海里,再加上身體原本就虛弱所以就被送來醫院治療。”
青陽儘量避開敏感詞彙,免得丘宛晴再聞着味兒問起。
卻聽丘宛晴的聲線一緊,聲音冰冷低啞:“騙子。”
“恩?”青陽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沒有騙你,你肯定是因爲之前受到刺激所以一時想不起來,再好好想一想就知道我說的是真的了。”
“騙子。”丘宛晴重複了之前的話,聲音忽然提高了許多,“騙子,都是騙子!你又想騙我什麼?難道把我害得還不夠慘嗎!”
她說着身體忽然躁動起來,坐直了身體將插在身上的管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狠狠拔下,有針頭沒有拔好的,細細的血絲隨着針頭的抽離飛濺出來,形成了一道血注。
緊接着,她開始發狂一般地推開放在牀邊的各種治療儀器,彷彿那些東西是用來害她性命的。吊瓶的輸液線長長地垂在一旁,丘宛晴見狀忽然將吊瓶架推倒,隨着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吊瓶架倒在了青陽禛腳邊。
着了魔的丘宛晴坐在病牀上左揮右舞,幾分鐘就把屋內折騰地一團糟,她帶着哭腔大叫着,似乎想將心裡的苦悶和疼痛用這種方式發泄出來。記憶混亂不堪,所有的畫面都是混雜摺疊在一起讓她沒有辦法分辨和判斷,然而她越着急,心裡的結卻越大,最終纏繞成了一個死結。
就好像解一道明明看似很簡單的數學題,只要把所有條件都排列出來找好順序就能解開,現在去因爲沒有辦法分辨哪些是條件而走入了死衚衕一般的境地,原地打轉。這種感覺讓人抓狂。
“丘宛晴,沒事了沒事了。”青陽禛想上前安撫她,還沒走到跟前卻被丟了一隻裝滿液體的吊瓶過來,那是放在一旁打算一會兒換上的,現在卻在青陽身後的牆壁上炸裂了。
瓶內的液體飛濺了青陽一身,他正因爲丘宛晴狂躁的舉動而焦急惱火,這下直接把他激怒了。
“丘宛晴!你鬧夠了沒!”
屋裡砸東西的聲音瞬間停了下來,丘宛晴大腦裡的記憶碎片也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她緩緩轉頭,看向青陽禛。
“你要殺了我嗎?”她淡淡開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青陽禛彷彿又看到了那天在海上對他做最後告別的丘宛晴。
“我沒有——”
“走開,混蛋!都是騙子,你們都是騙子”丘宛晴發瘋了一般伸手推開試圖靠近她的青陽禛,把枕頭用力地砸在他的身上。
搞不明白丘宛晴口中所說的你們究竟是誰,他也沒有辦法控制這樣的局面,只好給樑羽打了電話。
兩分鐘後,樑羽推開病房的門,看到屋內的情況眉頭緊緊皺了一下。
青陽走到樑羽旁邊,指了指一地狼藉:“剛纔醒來就一直這樣,好像什麼都記不得了。她這樣是正常的恢復階段嗎?”
樑羽環視一圈屋內的情況,又看了看此刻在牀上蜷縮成一團的丘宛晴說道:“不正常。按理說不可能記不得東西,她沒有傷到頭部。”
“那她有可能是裝出來的嗎?”青陽說出的心裡的疑慮,“爲了逃避之前遭受的事,現在故意假裝忘記了尋求解脫。”
“也不是沒有可能。”樑羽點頭表示贊同,“我先給她做一下檢查。”
樑羽很快叫來了幾個護士,其中一般人都是來打掃衛生的,丘宛晴把屋裡弄成那個模樣,如果不清理乾淨還真是沒辦法順利幫她檢查。因爲對周圍的環境感到陌生,丘宛晴自動開啓了防禦機制,使得樑羽的檢查過程非常艱難。丘宛晴不讓任何人碰到自己,甚至連靠近都不行,樑羽見狀只得起身,和青陽對視時說了一句——
“看來是真的。”
用了近半小時,樑羽才終於穩定了丘宛晴的情緒,讓她不用平躺,坐在那裡接受檢查就行。檢查完畢之後丘宛晴又蜷縮起來抱住雙腿,微微仰頭警惕地看着周圍的人。
“丘宛晴,你還記得我是誰嗎?”樑羽平和地問道。
丘宛晴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青陽禛走到牀邊離她很近的地方,他還是無法接受丘宛晴現在的樣子,好端端一個人被折磨成這麼慘淡的模樣,那個罪魁禍首現在卻和別的女人在開房。
“都會好起來的。”青陽禛安慰道,“你放心,我會幫你的。”
丘宛晴聽到這句話,忽然睜開了雙眼望着他,一種難以訴說的情緒從心頭涌出。
憤怒?悲傷?還是絕望?
丘宛晴理不清自己的想法,只覺得胸口一陣窒息的難受,她緩緩伸出手臂向青陽伸去,抓住了他胸口的襯衣。
半跪在牀上,丘宛晴埋下頭在雙臂之間,嗚咽聲若有若無地傳來。
“說謊……明明是在說謊……”
聲音漸次低了下去,當青陽禛用雙手扶住她時,丘宛晴再度昏厥。
“快來幫忙。”樑羽在一旁對身後站着的護士說道,幾個護士匆忙上前將丘宛晴扶着放平在牀上。
“我要給她做一次全面檢查,不過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樑羽嚴肅地對青陽說,眉宇之間始終皺着沒有平展過。
一個小時後,樑羽檢查完丘宛晴的情況看了青陽禛一眼,暗示他出去談。
“怎麼了?”青陽禛疑慮。
“看不出存在什麼問題,她的現狀有可能是因爲在落水時腦部受到水壓的衝擊,加上心裡受到的刺激過大,對自己暗示不接受現實,導致了現在的情況。”樑羽解釋道。
“那現在應該怎麼辦?”青陽禛皺眉,從剛纔發生的事來看,說不定下次丘宛晴醒來情緒還會這麼不穩定。
“先等她醒來,看看她的情緒會不會恢復,如果還是像剛纔一樣就要做好心理準備了。”
“什麼心理準備?”
樑羽停頓了一下,扶了扶架在鼻樑上的眼鏡:“幫她恢復,將會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
青陽禛的目光閃爍,忽然想到了什麼,雖然很棘手,但他正好可以利用這個去做一件事,說不定還能保護丘宛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