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獻一整夜沒睡,齊裕景電話關機,也不在辦公室裡。
他打電話給秦昊。
秦昊只是告訴他,‘讓他等’,他有足夠的耐心等齊裕景來接電話,聯繫他。可他卻不知道,樑子衿會不會有命來等他們去救她。
他一夜沒睡,徐市長昨晚找他深談了一次。距離這種深談,已經有六七年了,那個時候是他要出國。徐處長問他是不是考慮好了,‘以後要從政’,徐市長當時語重心長地說,‘孩子啊,這條路不好走!’
那個時候他沒有半分的猶豫就對徐市長說:‘他知道這條路不好走,正因爲不好走,他才更想走出來,他不希望以後別人提到他徐獻,標籤都是‘徐市長的公子’,他想讓別人知道他是徐獻,標籤就是‘徐獻’這個人。’
他承認當時是因爲追求貝洺微不果,又被秦昊強勢打臉。他是當時已經是商界巨頭神話集團的接班人,可卻肯爲了貝洺微同家裡決裂,他想證明,證明他一樣可以。
這一去就是六年,六年的時光足以改變很多人、很多事。
貝洺微跟秦昊分開了,同樣分開五年。
而他卻很清楚的明白,在第六年的時候,國外街頭再次遇見貝洺微的時候,那種理想中的初戀感覺已經有了變化。
他不愛她,甚至對她連懵懂的初戀都算不上,只是年少心性好強,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他愛的不是她,只是腦袋裡理想中的另外一半。
會回到當時的校園,純粹是祭奠,祭奠青春,祭奠他過去的愚蠢,僅此而已。那個時候他已經是C市最年輕的處長,雖然依舊擺脫不了的‘徐市長兒子’,但他有了新的頭銜,他是‘最年輕的徐處長’。
所以他志得意滿。
從未想到會遇到一個同貝洺微長得那樣像的人,更沒想到秦昊再次捷足先登,霸佔了她。她同貝洺微全然不同,她倔強,會耍小聰明,不掩飾自己的好,或者壞,她就是她,活的比貝洺微更簡單、更純粹。
起初他對她只是好奇,因爲那張同貝洺微有七八分相似的臉。到後來,他確實泥足深陷,愛上一個人,或許真的只需要一秒的時間,他會心疼她,在她面前會不期然的設下防備,他願意在她面前當個小孩,會大笑,會撒嬌,會依賴……
那麼多不同的體驗,才構成到如今的深愛,徐市長不懂,徐夫人也不懂,他們的兒子是真的愛上了這樣一個女人。
所以當徐市長做出總結:“這樣的女人配不上我們徐家的時候!”
他依舊那樣深信不疑,依舊那麼義正言辭:“這世上只有她能給我幸福,你兒子一輩子的幸福只有她能來成全。”
老爺子心臟本來就不太好,徐市長被他氣得差點心臟病。徐夫人在旁邊驚慌的替他撫胸按背,那樣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徐市長差點背過氣,徐夫人的眼淚差點流了下來。
全家人兵荒馬亂,只因爲他要娶她。他覺得很抱歉,但卻沒辦法爲之退讓半分。依舊振振有詞,但卻又心懷歉疚:‘對不起,爸,媽,我只想任性這麼一次!’
“徐
處長,門外有位齊總監想要見你,您現在方便嗎?”
大樓裡的行政小姑娘,在門外靜悄悄地敲門。房門沒關,她就半倚靠在房門邊,先禮貌地敲着,等到他反應過來,才走進來說事情。
徐獻對她的印象不大深刻,只記得前段時間整理大樓裡的財務報表的時候,聽過幾嘴,這個小姑娘姓孫,孫小野。能記住她的名字,全然是因爲樑子衿有次也跟着在那邊聽他們瞎掰扯,順道插上一句:‘這樣清秀的小姑娘,她父母怎麼取這麼渾的名字。與她的氣質不太符合!’
因着這嘴話,他平日裡纔多打量了這小姑娘幾分。
回過神來,他擡頭見到小姑娘還跟這站着,纔想起來他沒回話。放下手中握了半天,卻一個字也沒寫的簽字筆,對她淺淺地笑了笑:“你幫我把他帶到會議室,我馬上來!”
這大約是最近以來,他第一次在笑。小姑娘挺感激的,以至於忘了回話,他看了她半天,她才紅着臉,點了點頭,頗爲失態的轉身跑了出去。
他確定自己沒調戲人家,也沒說什麼引人誤會的話。
—
徐獻到會議室的時候,齊裕景坐在那裡已經有半個小時了。
秦昊提起過:‘別顯得過於着急,反倒讓人抓住把柄,有些事情就不好嘆談了!’
“齊助,哦,不,是齊總監,你來了?”
徐獻抱歉地一笑,在齊裕景的對面坐下。
齊裕景穿着黑色的得體西裝,身材筆直,很大衆的工作裝扮。但齊裕景身上的特質同秦昊有幾分相似,不說話的時候,連帶着表情上的清冷都如出一轍,仔細看看,五官都同樣很深邃。
除了那雙眼睛,秦昊那雙清冽的眼睛,沒有人能模仿。
“昨天徐處長失約了。”
“對不住,會議延長了那麼小會。不過後來我打電話過去,齊總監的手機關機,我本來還以爲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後來我也就沒在這麼詳細過問。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齊裕景忽而朝着身後的椅背上仰躺下去,雙腿交疊,姿態放鬆幾分:“確實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有個事,我們秦董想要您幫個忙!”
“秦董?”徐獻笑了笑:“不知道秦董找我有什麼事幫忙的?能幫忙的地方,我肯定會幫忙的。但如若幫不了的,我也沒法藏私,這點想必齊總監同秦董,應當都很明白纔對!”
“徐處長果然是徐處長,在有些方面,是寸土必爭,分毫不讓啊!”
“原則性問題,原則性問題,沒辦法,政/治/作/風方面的問題,我是半點也不敢碰。畢竟我和爸都從政,碰了之後可就是一家都被端了,風險太大,碰不起,也不敢碰。”
徐獻依舊在笑,放到身下的手,卻在止不住的泛涼,他在抖,連同心跳都在抖。
齊裕景靜靜地看了徐獻幾秒,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來,放到桌面上:“我們當然知道徐處長你的立場,不過我們也有樣東西送給徐處長看一看,等您看過之後,纔來決定到底是做,還是不做的好。”他擡手按住手機,推到
徐獻的面前來。
手機是個智能機,認不出牌子來,看來是特地買的個用來報廢的手機。
徐獻垂在身下的手,輕輕地在衣服上蹭了蹭,察覺到手心沒有汗之後,才擡起手來接過手機,懸在半空:“什麼內容?”
“徐處長你看看,不就知道是什麼內容嘍!”
齊裕景依舊說的很隨意,表情冷凝,沒有半分變化,但看得出來情緒不佳。
徐獻按下手機的開機鍵,裡面立刻跳出來一個視頻,視屏封面上靜止的畫面是個穿着運動裝的女孩,短髮,身材纖瘦,她躺在牀上,蜷着腿,靜止着沒動。
只是那樣看着,他整個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手指按在手機視頻的開關按鈕上,只需要輕輕一按,就能知道那個女孩那樣的動作在幹嘛,可他卻維持着那個動作。
五六分鐘過去了,依舊沒動。
齊裕景皺了皺眉,詢問道:“徐處長不敢看?”
徐獻沒吱聲。
齊裕景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俯身向前,替他點開了那個視頻。
眼前的視頻立刻打開,那個女孩在尖叫的聲音立刻隔着那樣小小的屏幕傳來,她在尖叫,一直‘啊,啊,啊……’地尖叫,原本清秀的五官緊擰着,變得十分猙獰不堪,彷彿在承受着十分巨大的痛苦。
她起初還在咬着牙,蜷縮着身體,趴在牀上沒動。就如同他在視頻封面上看到的樣子一樣,畫面靜止在那裡,有一分鐘之久,畫面上的人怕是不想讓她這樣安靜,強硬的將她整個人板正過來,面對着視頻,讓視頻鏡頭拉近,正對着她那雙眼神空洞的眼睛,以及已經變茫然的臉……
後來便是無止境的尖叫聲,一聲接着一聲,她一直在叫,眼睛卻一直空洞的看着頭頂上方,不知道上面有什麼東西那麼吸引她,令她好像全然忘記疼痛,漸漸地只剩下維持向上看的動作,一動不動,眼睛一眨不眨的。
短短五六分鐘的視頻,很快就結束了。
可對於視頻中的人,卻是彷彿沒有止境的折磨。徐獻整顆心都快被捏碎了,他顫顫巍巍的將手機放到桌面上,腦袋裡亂糟糟的,有憤怒、有心疼,還有驚惶和恐怖。
“怎麼樣?徐處長考慮的怎樣,有沒有打算好,到底該怎麼做,應當不用我在繼續多說什麼了吧!畢竟我們都知道,太多餘了!”
齊裕景忽然笑了起來,那笑意曖昧明顯,帶着一種難言的隱喻。
徐獻突然站起身來,拿過桌上的手機,狠狠地摔在地上。‘啪’地一聲,手機立刻被摔的粉碎。
“不要緊,徐處長要是覺得不解氣,我們還有,多得是,只要徐處長您覺得解氣就好!”齊裕景拍着手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順帶着在手機那些零器件上,多踩了一腳,捻了捻,直到整部手機徹底報廢。
他朝着徐獻湊近幾分:“不過,徐處長脾氣發完了,我們還有生意要談。你好好考慮,最遲明天給我們結果,否則後果,你很清楚!”
齊裕景拿過另外一部,一模一樣的手機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後轉身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