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起紅脣,嘴角的一抹笑意怎麼看都覺得苦澀。
消息提示音還在不斷地響,即便告訴自己不可以,但唐洛然最終還是看了,無一例外都在擔心她的安全,像是在擔心她再次遭綁架。
一想到可能是這樣的原因,她有些動搖。
而視線始終落在她身上的江瀚臣當然也發現了她蒼白的神情上一閃而過的遲疑,他擱在桌子邊沿的手攥緊,心裡很多就有了答案。
現在他想做的就是安慰她,如果只有傅子琛能讓她感到有所慰藉,那他現在只能這麼做——將她推到傅子琛身邊。
驀地開口,他的語氣淡然,“你還是讓他來找你吧,之前你被綁架的時候,他很擔心,這次這麼着急,大概是怕你又被綁匪盯上吧。”
明面上裝作若無其事,其實心裡早就在淌血。
大概唐洛然不會明白,把喜歡的人往別人的身上推那種感覺有多難受。
反正他現在是嚐到了。
因爲江瀚臣的話,唐洛然越發動搖,她擡眸,滿目惆悵地與他四目相對,其實她也知道在潛意識裡,她已經給出了答案。
如果就這麼一直不理會傅子琛,是不可能的吧?
“知道了,不過你——”唐洛然話音未落,就被江瀚臣攔腰打斷,他淺笑道,“你不用擔心我,我會趕在他出現之前離開,免得讓你尷尬。”
聽到他這麼說,她着實鬆了一口氣。
儘管覺得愧疚,但眼下唐洛然什麼都做不了,她只能答應下來。
不過她可是比誰都清楚,就算她這次是出於於心不忍才答應跟傅子琛見面,可那也不代表她的想法改變——無論是對傅子琛還是對自己,她都已經失望透頂。
……
不過一分鐘的時間,情況翻天覆地——江瀚臣離開了酒吧,而她則在走出門口的時候,拿起打電話給他。
“嘟——”趁此空檔,唐洛然擡頭看向灰濛濛的天空,面露悵然。
這天像是要下雨的樣子,還真是應時應景。
在自動掛斷之前,傅子琛還是接通了電話,他的語氣雖然淡然,但卻帶着前所未有的着急,語速飛快地問她,“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白夜酒吧附近,你過來吧。”唐洛然冷淡地迴應,然後匆匆忙忙就掛斷了電話。
她真擔心剛剛說話的時候會控制不住情緒,又帶着討厭的哭腔。
在把放回衣兜裡時,她才恍然發現——因爲出來的時候太過着急,她竟然穿着白大褂就跑出來了!
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確定這一帶的人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唐洛然才勉強放下心來。
索性將手伸進白大褂外側口袋中,她站在街邊,靜待傅子琛到來。
趁着這空檔,唐洛然把情緒梳理,直到她終於恢復平靜時,傅子琛也驅車趕到目的地——一輛黑色賓利停在她面前。
他下車,第一時間抓住唐洛然的雙臂,檢查她全身上下,“你有沒有哪裡受傷?沒有遇到什麼可疑的人吧?”
說話時,傅子琛的瞳孔收縮,擔憂的神情十分明顯,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慌張,但在唐洛然看來,要多諷刺就有多諷刺。
冷笑一聲,她伸手掰開他的手,擡眸,冷漠的眼神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
“拖你母親的福,我已經沒有哪處可以受傷,因爲早就已經遍體鱗傷了,這樣說,不知道你滿意了沒有。”冷淡的語氣讓唐洛然跟他的距離一下子拉得很遠。
可笑的是,傅子琛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畢竟是自己母親,他也不好做評判,但這次確實是母親做的不對,所以他代替母親跟唐洛然道歉,“對不起,媽說的話你不要聽便是,以後她都不會來打擾你了。”
他爲什麼要道歉?難不成他真的覺得傅母說的話都是對的?
心裡堵着一口氣,唐洛然捂住心口,柳眉微皺,她躊躇半響,才決定迴應,“然後呢?你來找我就是爲了說這件事?如果是這樣,那不必了,你不用擔心,就算媽再過分,我也不可能以牙還牙。”
可是他在意的根本不是這點!
傅子琛趕過來的時候,想了很多話要說,他知道自己不夠坦率,所以才老是讓唐洛然誤會,所以這次他準備好了,就是希望能給她安全感——她可以沒有顧慮地繼續利用他。
然而眼下的處境卻是朝着越來越糟糕的方向發展。
“你知道我想要說的不是這些,我也知道你現在心情很糟糕,但是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不要自個兒猜測。”他已經儘量把語氣放慢,奈何這話怎麼聽怎麼刺人。
唐洛然將雙手垂下,別開臉,臉上神情幾近面無表情。
此刻她遍體鱗傷,需要的不是他的安慰或者保證,她只需要休息——心裡這麼想着,當然,實際上唐洛然也如實告訴他,“我想現在我們都需要各自冷靜一下,先暫時分開,好嗎?”
“刺啦——”心像是被剜開一刀,疼得他皺眉。
伴隨着她沉重的語調,陰沉的天落下雨點,由窸窸窣窣變成傾盆大雨。
傅子琛默不作聲,他從未想過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本來他都已經想好了要怎麼跟唐洛然解釋他的心情。
雨點如她的話語無情地打在他們身上,從頭髮到着裝,漸漸溼透。
僵持了一會兒,傅子琛突然伸手抓住她手腕,轉身就要帶她回車上,他一邊自顧自地說話,“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回車內避雨再說吧,都別說了,嗯?”
逃避是沒有用的,他不是最清楚這一點嗎?
唐洛然越發覺得心酸,她奮力抽開他的手,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夾在他們中間的雨點模糊了他們的視線。
空着手,傅子琛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心裡莫名空落落的。
轉身看她,唐洛然的臉色很蒼白,即便眼前的視線被雨點模糊,但他還是能看清她的眼中噙滿淚水。
想伸手撥開貼在她臉頰上的髮絲,然而還沒有所動作,唐洛然就先開口,切斷了他所有幻想,“子琛,我好累,你讓我休息一下好不好?別再折騰我了,拜託你。”
帶着哭腔的懇求,無疑是在他心上狠狠開了一槍。
傅子琛頓時有種脫力感,他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是覺得她可笑還是覺得自己可笑——剛剛在車上他到底爲什麼要想那些事情?
不是明知道她已經把他利用完了,所以想甩開了嗎?
想怒罵,想崩潰,也想抱住她,跟她道歉,跟她說盡管利用他,然而想到最後,傅子琛做出的選擇卻是安靜地轉身,背對着她。
沉默已經是最好的迴應。
在他離開之前,唐洛然驀地想起還有事情未交代,她喚了他一聲。
有那麼一瞬間,他還以爲自己還有希望。
“爲了避免尷尬,我想我還是回我之前租下的公寓住,可以嗎?”唐洛然說出口的話讓傅子琛好生失望,他繃着臉,沒有轉身看她。
半響,才聽他冷淡地迴應,“你不需要這麼做,我這些天都不會回家裡住,所以你就放心住在那兒,如果尹姿打擾你,你讓女傭跟我說一聲就是,我會處理。”
既然覺得跟他共處一室不自在,那他可以不出現在她面前。
這樣,她就不能以任何理由要離開家裡。
不等她回答,傅子琛就迅速拉開後車門,側身看她,目光中不見一絲感情波瀾,他沉聲,“上車吧,我送你到家門口就離開。”
下意識地想拒絕,可光是看着他的神情,唐洛然就知道即便拒絕了,還是沒得反抗。
無奈之下,她上了車,他猛地將車門關閉。
一路無言,氣氛尷尬得可怕。
傅子琛沒有食言,在她下車之後,他就驅車離開,動作乾淨利落,沒有一絲遲疑。
可是爲什麼,唐洛然會如此不捨得?
罷了,這也是她自己的決定,舍不捨得都不由得她。
轉身裡。走進院子中,沿着道路走到臺階前,高跟鞋踏上鋪着地毯的大理石臺階,發出細微的悶響,沿着地毯走到門口,唐洛然掏出鑰匙,開門。
一推開門,她沒想到尹姿就靠在牆上,抱着雙臂,冷冷地看着她。
該死的!
原本唐洛然還想盡量不被尹姿發現,偷偷回自己房間,誰知一進門就跟她迎面碰上。
“子琛呢?我剛剛明明看到了他的車,怎麼沒看到他人?”繃着臉,尹姿的語氣還是那麼尖酸刻薄,絲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
雖然不明白尹姿這麼問的理由是什麼,但唐洛然並沒有隱瞞,“他說這段時間不會回來,我們各自就消停一會兒吧。”
其實也就尹姿需要消停,她什麼都沒做。
說罷,唐洛然就繞過她進入玄關,她將已經溼透的鞋子換下,恰好此時傭人走來問好,她頓了一下,將溼透的高跟鞋遞給她們,“包括這雙鞋,還有我今天穿的這一套,全都丟掉。”
她不想保存任何跟今天發生的事情有關的東西,這讓她精神緊張。
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傭人還是聽話地把鞋子接過手。
無力地垂下手,唐洛然面無表情,她繞過傭人,快步離開,然而尹姿也無一例外地又跟在她身後,在快要走到樓梯口時,她的頭髮突然被一把抓住,向後拉扯。
雖然不疼,但這樣失禮的動作讓唐洛然生氣。
她轉頭,恨恨地看着尹姿,目光銳利,“你到底想怎麼樣?我說了他不會回來,你就消停一會兒吧,不要再折騰別人了。”
她的態度如此冷漠,可見唐洛然有多憤怒。
然而尹姿還渾然不知,撅着嘴看她,神情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你別撒謊了,我還在家裡,子琛怎麼可能會不捨得回來呢?倒是你,就是愛吃不到葡萄偏要說葡萄酸。”
過去聽到這樣的話,唐洛然的心還會被刺傷。
可是現在,她毫無感覺。
擡眸瞪着她,唐洛然驀地冷笑,眼神要多輕蔑有多輕蔑。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屆時你就會明白我沒說錯話,不過眼下,你是不是應該擔心別的問題?”她說得飛快,又突然頓住,在輕笑後,才接着說下去,“俗話說失意的女人最可怕,我現在正失意,你確定還要接近我?就不擔心我對你孩子做什麼?”
說罷,她伸手撫上尹姿的臉頰,目光有多兇狠,嘴角的笑意就有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