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梳子隨手丟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因爲抓得太用力,尹姿的手已經發紅,隱隱作痛,但她卻並不覺得後悔,反而很興奮,她來到這裡之後一直想這麼做,礙於傅子琛面子不敢造次,現在她終於如願以償。
這感覺真棒!
扭頭看向唐洛然,還以爲她會噙滿熱淚或是怒不可遏,卻沒想到她依舊面無表情,淡定地注視着尹姿的一舉一動,薄脣緊抿,微微發白。
半響,才聽聞她沉穩聲響,淡然地說道,“你瘋了。”
嘁!
還以爲她要撂下什麼狠話,虧尹姿期待了這麼久,沒想到只是這種無關痛癢的話,這對她來說根本就算不上什麼,這些年她什麼難聽的話沒聽過?
如今她也是熬出頭了,又是國際名模,又有地產大鱷傅子琛的青睞,她的前途一片輝煌。
“所以啊,你這點詆譭算的了什麼?你以爲我會真的在意?我說了我會全部搶回來,你不用操心我。”尹姿冷笑着,將貼在臉頰上的髮絲撥開。
其實唐洛然只要不理會她,就能夠相安無事。
那麼多年來她一直是這麼堅持下來,但現在,她卻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反正她已經打定主意要離婚,就沒必要再看誰的臉色。
毫不猶豫地抓住尹姿的手腕,唐洛然攥得很緊,指甲幾乎就要陷進血管之中,叫尹姿疼得皺眉,拼命掙扎,卻無法掙脫。
“你別忘了,”唐洛然說着,突然露出得意的笑容,她一字一頓地把話接下去,“當年是我救的傅子琛,還爲他做了緊急治療,而你不過在他身邊端了兩天洗臉水罷了,居然跟他說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簡直可笑至極。
這件事一直是尹姿的心頭痛,她最厭惡的也就是提起這件事,可唐洛然偏偏一打電話就提起這件事。
她真是受夠了。
憤怒地掙開他,尹姿咬緊牙關,瞪大雙眼,她精緻的面容因爲生氣而微微扭曲,另一隻手掐住唐洛然的脖子,“我讓你別說了!我強調了多少遍了?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他現在就是我的,跟你無關。”
“是嗎?可在法律上,我跟他纔是合法夫妻,而你,什麼也不是。”唐洛然淡定地勾起嘴角輕笑,她反脣相譏,即便氣到極點,說話也依舊透着良好教養。
就是因爲她總是這副德行,纔會叫尹姿討厭她。
還沒來得及反駁,唐洛然就迅速把話接下去,她說得輕快,“哦,我想起來了,這些天不是都在討論小三這個話題嗎?說白了,你就算是,也不過是個第三者,充其量就是個毫無道德修養的小三。”
三言兩語就堵得尹姿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唐洛然動起真格來不是一般人可以抵得住。
之前沒有表現出來,不過是想要息事寧人。
現在她心如死灰,再不願意多想。
無言以對,又沒有勇氣將唐洛然掐死當場,尹姿索性鬆開她的脖子,與此同時唐洛然也鬆開了她的手腕——手腕上除了指甲痕以外,並沒有血痕。
指甲印很快就會消失,尹姿也就沒辦法拿這件事情來說事。
尹姿突然衝到她身後,緊接着身後就傳來數聲清脆的聲響,待唐洛然回過神來時,才意識到尹姿已經把本就破裂的照片從相框上拽了下來,再撕得粉碎,然後一口氣撒在地上。
轉頭,唐洛然低下頭看着徐徐飄落在地板上的碎片,她深邃的眼眸中始終沒有太大起伏。
波瀾不驚地看着尹姿作惡,她淡然處之。
待尹姿終於撒完了脾氣,唐洛然纔像是完成了任務似的驀地鬆了一口氣,她轉身朝着門口走,恰好此時一名女傭急匆匆地經過,她叫住了女傭。
“傅夫人,請問您有何吩咐?”女傭對她的態度不算客氣,說的敬語不過都是客套話。
凡是在這裡跟傅家待過一段時間的人都知道唐洛然在傅家根本就沒有地位。
所謂的傅夫人,也不過是調侃語,又有多少人真心?
一瞬間失了神,唐洛然忍不住苦笑,下一秒卻又跟沒事人似的吩咐女傭,“你帶掃帚來把房間裡的紙屑都掃掃,哭。剛剛尹姿才發過脾氣撕了東西。”
“好的,請您稍等。”勉強算客氣地迴應,女傭轉身急匆匆地離開,像是趕着去迎接什麼人。
一想到唯一的合照等會兒就要像垃圾一樣被收走,唐洛然的心驀地一緊。
可她還能挽回什麼呢?
傅子琛根本就不愛她,就算她死守這副沒有生命的照片也不能熬過這漫長的幾十年,何況照片上的喜悅之情本來就只是一種幻象。
實際上只有她在一廂情願,滿心歡喜,最後落得個一場空的悲劇收尾。
有夠悲哀。
轉身回到房間時,尹姿已經在牀上坐下來,擡起腿準備上牀入睡,唐洛然立即走過去將被子掀開,她惡狠狠地瞪着尹姿,嗔道,“這是我的牀,別碰!”
其他的東西隨便尹姿怎麼折騰,她都無所謂,但只有這個絕對不行。
“我就偏要,怎麼了?”尹姿直接跟她硬碰硬,擡手抓過被子扯過來蓋在腿上。
還未來得及進行下一步,從門口傳來的一道沉穩的聲響就叫她們不約而同地僵了肩膀,機械式地轉頭看向門口。
只見經過精心雕刻的大門敞開着,傅子琛身着一身深藍色西裝,精緻面容在施華洛世奇水晶吊燈的照耀下哭。顯得更加熠熠生輝。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他說着,皺起眉頭。
快步朝着她們走來,卻在踩着了一張碎片之後,他停住了腳步,再看眼前的地毯,高級地毯上幾乎鋪滿了碎片,從碎片的內容跟丟在一旁的相框可以看出,這是他跟唐洛然的合照的碎片。
這是他跟唐洛然唯一一張兩人合照,他知道,不過並不心疼。
不過一張照片而已,不足爲奇。
可是涌上心頭的這股遺憾又該如何解釋?傅子琛眨了眨眼,將手伸進西褲外側口袋中,瞥向圍坐在牀邊的唐洛然跟尹姿,再次追問,“相片是誰撕碎的?”
只要不是唐洛然就行,他下意識地這麼想。
畢竟人證物證具在,尹姿索性不狡辯,一邊下牀穿上拖鞋,一邊漫不經心地告訴他實情,“是我做的,還不是因爲唐洛然老是說些令我生氣的話,不然我也不想這麼做。”
即便心虛,她還是說得底氣十足,好像事實真是這麼一回事。
唐洛然咬緊牙關,默不作聲,她期待着傅子琛能夠責怪尹姿,哪怕只是一下下都好,她的本意不是要讓尹姿難堪,她不過是想要挽回一絲她失去的自尊罷了。
然而事實區卻讓她大失所望——傅子琛什麼都沒說。
哪怕是一個責備的眼神都沒有。
攥緊的拳頭鬆開了,唐洛然突然覺得可笑,她剛剛到底在期待什麼?
一早就該知道傅子琛只會讓她覺得心寒。
這讓尹姿高興不已,她在鬆了一口氣之後旋即得意笑了起來,下了牀,急匆匆地衝到傅子琛面前,當着唐洛然的面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沒有表態,就任由她這麼抱着。
直到唐洛然將憤恨的眼神挪開,裝作若無其事地看着地毯上的碎片,撇了撇嘴,他旋即下意識地將尹姿推開,只是拉開一段距離,其實她還是黏在他身上。
從地板上的碎片,還有梳妝檯上全都換成了尹姿的東西看來,傅子琛知道在他不在的期間,這裡剛剛發生過一場爭執,而且如果他沒有回來,這場爭執將會愈演愈烈。
再擡眸時,他正好與尹姿四目相對,她含情脈脈地看着他,撅着嘴。
在他的懷裡,她就像個小女人,跟剛剛的潑婦判若兩人。
怎麼看就怎麼刺眼。
唐洛然從牀上站起身準備離開房間,這裡的空氣讓她神經緊張,她沒法再忍受空氣中瀰漫着的玫瑰芬芳,那相當於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尹姿在一點點地取代她的位置。
其實尹姿也不必着急,反正她遲早都會跟傅子琛離婚。
這次是她主動退出,她實在是累了,不管是尹姿,還是傅子琛,都讓她心寒。
但她並未能如願以償,因爲尹姿及時叫住了她,逼得她不得不停下腳步。
瞪着唐洛然,陸續。話卻是對傅子琛所說,尹姿嬌嗔着,帶着所謂的滿腹委屈跟他哭訴,“子琛,你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陸續,唐洛然居然大聲吼我,就因爲我撕了照片。”
說得這般可憐,嘴角卻掛着陰險的笑容。
唐洛然有些無奈,她淡定地瞥了她一眼,輕輕地哼了一聲,並不着急着表態。
反正她也不抱太大希望傅子琛會站在她這邊。
唐洛然像是那種會爲了這種事情而失了風度的潑婦嗎?
傅子琛知道答案。
但他卻一聲不吭,任由尹姿接着列舉唐洛然的罪狀,甚至只是一個不經意的眼神,都被她扭曲成不懷好意的怒視。
而唐洛然至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反駁的話,她什麼感覺都沒有。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哀莫大於心死。
好容易待尹姿說完了能喘口氣,唐洛然纔開口發聲,不過輕描淡寫地一句過問,“你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