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整個醫院上下都傳得沸沸揚揚,一問起她這件事情除了羨慕的眼神就是帶着嫉妒的嘲諷。
難得她願意讓步,傅子琛笑意更加明顯,他勾起嘴角,精緻輪廓被昏黃的燈光所柔和,笑起來時像個鄰家大男孩,跟平素裡嚴肅的他判若兩人。
“那你答應我,下個星期天跟我約會好嗎?”他小心翼翼地提出條件,不敢太猖狂,只怕她不願意接受。
毫無疑問,他肯定做了功課——唐洛然下個星期天不值班,所以才直截了當地將日期定在下個星期天。
原以爲她又會抗拒,誰知這次她的反應也很爽快,只是她也有條件,“那你這一個星期都給我睡在客房,如果有誰問起,你就說跟我吵架了,直說就是。”
“是!”傅子琛信誓旦旦地點頭,恨不能現在就緊緊抱住她。
他說罷,唐洛然就伸出食指指向他身後的房門,挑眉,默不作聲,意思已經不需要她再用言語提醒——現在就給她滾出去。
雖然無奈,但畢竟答應她在先,傅子琛也只能蹙眉,滿腹憋屈地轉身,離開房間。
他一不在,沉悶的氣氛立即散去,唐洛然鬆了一口氣,腿還有些軟。
讓他到客房去睡,不過是心疼他。
而答應他,則只是出於她的私心——不可否認,她對傅子琛還有期待?
丟失的那五年,他到底想要補償什麼?
……
“你怎麼心不在焉的?”從對面傳來的輕柔聲響讓唐洛然回過神來,她這才恍然意識到她現在正坐在傅子琛對面,身處在空中餐廳裡,而現在已經是她休假的星期天。
不只是現在,從上個星期起她就一直處在晃神狀態,連鄭小穎這麼粗神經的人都發現了端倪。
不過現在都過去了,唐洛然一擡眸就與傅子琛四目相對,他眼角彎起,笑得毫無顧忌,一身筆挺西裝加身,襯得精緻容顏更加英俊。
而她也盛裝出席這次約會,穿着他鐘情的墨色,坐在他對面,看着他陶醉的眼神。
五年——她曾經做了五年的夢都希望能像現在這樣,跟他面對面坐着。
可惜即便現在已經成真,唐洛然還是無法肯定,眼前的人是否把她當作唯一?還是說只是把她當成尹姿懷孕期間的替代品?
“沒什麼,不過想起往事罷了。”她說着,一發現他眼裡閃過希望,就立即改口,“你放心,我的記憶裡並沒有出現你的身影。”
果不其然,她話音剛落,傅子琛眼中剛燃燒起來的希望就瞬間熄滅。
不過不要緊,傅子琛也不糾結於往事,只要現在能跟她待在一起,他就已經很滿足,舉手投足間都透着喜悅,“沒有我沒關係,因爲我現在就在你眼前啊。”
說什麼傻話,他不也是要離開她?
不語,唐洛然低頭,看着所剩無幾的餐盤,她放下刀叉,轉而拿起餐巾擦拭嘴邊,“我吃完了,可以走了。”說罷就要起身,卻給他伸手拉住,他的眼神中充滿期待,“等等。”
儘管不明所以,但她還是耐着性子重又坐下來,百無聊賴地扭頭,就發現朝着他們這邊餐桌快步走來的侍者,以及他手上的一大束玫瑰花。
將玫瑰花遞到她面前,又將禮盒放在桌角,侍者鞠躬,並畢恭畢敬地問候,“傅夫人晚上好,這是傅先生給您的禮物,祝您生活愉快。”
她也知道這是傅子琛送的,但她不明白的是這麼做有意義嗎?
見唐洛然盯着禮盒發呆,傅子琛頓時有些緊張,吞嚥唾沫時喉嚨上下滾動,他輕聲催促,“洛然?怎麼還不拆開?裡面不是危險品,你可以放心。”
被他煩夠了,她只能遵照旨意拆開,發現禮盒裡裝着的竟然是一雙普拉達的高跟鞋經典款。
“大學跟你交集不多,但我聽尹姿說起過你很喜歡這雙鞋子,我不明白爲什麼你不買,但既然你喜歡,我都可以給你買下來。”傅子琛懷揣着緊張不安的心情跟她解釋,而她神情依舊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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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如同洪水衝來,她抵擋不住——數年前尹姿跟她說起過,傅子琛喜歡身材火辣,穿着奔放的類型,她當時裝作不在意,其實偷偷去買了一雙紅色高跟鞋,但從未穿過,最後蒙了灰塵,被當成垃圾回收。
那是她喜歡傅子琛喜歡到忘我的時期,好不容易纔淡了那段記憶,現在卻被一口氣挑起。
而傅子琛還有些忐忑不安地再次跟她強調,“我不是在耍你,錯過的那五年沒辦法再回首,不,應該說是十年,我已經錯過你十年人生,往後的歲月我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費,至於那些沒有陪伴你的過去,我都會一一儘可能補償。”
“我愛你,唐洛然。”
“我愛你,唐洛然。”傅子琛說得認真,深邃的眼眸中充滿深情,讓唐洛然差點信以爲真。
可惜的是,她最後還是選擇打破幻想。
她默不作聲,將手中刀叉放下來,又拿起紙巾擦拭脣邊,隨後擡頭,“我想既然已經吃飽了,那我們可以走了吧。”她說得自然,直接無視了他的話。
唐洛然在逃避。
“好……”傅子琛淡定地迴應,竟然沒有因此而生氣,他了解她的心性——越是逼迫就越是要反抗,如果現在逼得她太緊,恐怕只會適得其反。
從餐廳出來後,唐洛然下意識地往停車場走,手卻被他拉住,回頭看向他,傅子琛望着她輕笑,“再陪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頓了一下,她低下頭,把沉默當作迴應。
……
穿梭在樹蔭跟霓虹燈相互輝映的街道,昏黃色光影投下擋風玻璃,映襯着唐洛然的精緻面容,她面無表情,眉頭皺着。
一旁坐在駕駛座上的傅子琛驅車馳騁,他抓着方向盤的手上青筋暴起,手心沁出汗液。
懷揣着不同的心事,去往的方向卻是同一個方向——江城中心地段的別墅。
在富麗堂皇的別墅門口停下車,唐洛然還在遲疑怎麼帶她來這種地方,轉頭就看到傅子琛已經下了車現在正站在車門外,他將車門打開,伸手迎接她,“到了。”
雖然他沒有解釋,但可想而知這幢別墅肯定又是他的資產之一。
心有躊躇,唐洛然明面上卻還是很捧場地伸出了手,修長的手指輕觸他指尖,動作優雅地下了車,一轉身,燈火通明的別墅令她一時恍惚。
奢華卻不庸俗的裝修讓這幢別墅獨立於周邊建築,耀眼的光芒籠罩,恍若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上流社會的紙醉金迷。
跟着傅子琛的腳步往別墅裡走,兜兜轉轉才走到門前,此時傅子琛在耳旁提醒,“密碼是你的生日,如果要用指紋開門,只有你的指紋能開。”
言下之意無疑是她就是這間別墅唯一的女主人。
然而唐洛然還有些茫然,遵從地摁下拇指,“喀嚓——”門果然應聲大開,傅子琛從身後伸過手來將右側大門推開,一條長而寬的玄關映入眼簾。
玄關兩側裝飾着文玩古物還有字畫,在離門最近的一側是一排木櫃,唐洛然隨手打開一扇,只見裡頭整整齊齊地碼了數排高跟鞋。
最顯眼的還是紅色。
“以後你可以一天換一雙,隨你喜歡。”傅子琛在身後提醒,令唐洛然回了神,她沒有迴應,俯身將鞋子換下來,就將櫃子門猛地關上。
踏上更高一階的木質地板,趿拉着拖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豪奢的裝飾的光芒雖然耀眼,但她還是第一眼就發現了被放置在客廳中央的婚紗——婚紗由架子撐着,在水晶吊燈的照耀下透着孤獨感。
毫無疑問,這也是傅子琛爲她準備的,至於用意何在,不是很明顯嗎?
一瞬間,她堅持了很久的平靜崩塌,瘦削的肩膀止不住地顫抖,攥緊拳頭,一字一頓地問,“這是什麼?你又想搞什麼花樣?”
她不知道,在她開口的前一刻傅子琛曾想伸手觸碰她,卻不得不因爲她的話而收回來。
按捺着心頭的緊張不安,傅子琛故作鎮定地走到她身旁,同她解釋,“我們結婚的時候,因爲太過倉促,所以連套像樣的婚紗都沒有,現在我想你穿上這套婚紗,我們重來一次婚禮——對了,還有婚紗照。”
他規劃了很久,還特地派人到醫院調取她的基本資料,才能讓設計師根據她的身材制定出獨一無二的只屬於她一個人的婚紗。
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想讓她開心一點。
可是唐洛然蒼白的臉色跟緊抿的嘴脣卻讓他的心一點點下墜,越發沉重——她難道不喜歡?
“說吧,除了這些以外你還做了什麼?我想你應該不止給我一套婚紗這麼簡單吧。”唐洛然開口,語氣冷淡,像是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讓他難以捉摸她的心思。
根據她的要求,她還是將裝着戒指的禮盒拿出來,抓起她的手將禮盒往她手心放,一邊柔聲說道,“這套婚紗,這間別墅以及別墅裡的所有東西,還有戒指,跟我這個人,都是你的。”
當然,還包括剛剛被她丟在餐廳座椅上的紅色高跟鞋。
可是唐洛然還是不領情,她的態度從決絕到絕情,“我不需要這些東西,你給我全部拿回去。”
“可是我就是想給你,如果你現在不能接受我的心意,那至少把這些禮物收下。”傅子琛說得飛快,可見他有多害怕她的拒絕。
他不是沒有耐心,只是一直被過去的愧疚纏繞的心實在煎熬,至少讓他爲她做點什麼,彌補那些年給她造成的傷害。
所以,就接受這一次吧。
在心裡祈求着,得到的回覆卻事與願違,“我說了我不需要,你爲什麼要把自己認爲好的強加在我身上?就算你過去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好了,可是那都過去了,我現在也忘記了,你何必耿耿於懷?”
唐洛然終於情緒激動,然而卻不是感動,就算她說着忍不住紅了眼眶,那也是因爲氣憤。
畢竟過去五年裡都不曾受過這種待遇,她怎麼可能敢輕易接受?若傅子琛真的爲了她好,那他就轉身,尹姿可還在等着他,她不想再被這段不清不楚的感情糾纏着。
即便想無視,唐洛然還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臉上流露的失落。
那是一種被人徹徹底底傷害了之後卻無處訴說的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