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峰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要親自去熱河一趟。熱河是鬥爭的中心,機遇與風險並存。爲了最大限度的降低風險,李明峰讓龔橙全力開動情報機構,調查京畿、熱河的一切動向,李明峰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知道一切情報。
蔡宜羣、劉銘傳二人奉命帶領駐紮在京外百里之處的常勝軍,時刻戒備,等候李明峰的命令。陳星翰率領的一千常勝軍駐紮在北京綠營兵的營地之中,李明峰也叮囑陳星翰時刻處於戰備狀態。
李明峰也使用了奕?的伎倆,先上表朝廷,要求祭奠先皇。在奏摺剛送出的時候,李明峰也隨後就出發了。
當然,李明峰和奕?的情況是不一樣的,奕?的請求是不會得到八大臣的允許的,所以他算是強行赴熱河。而李明峰本來就是要赴熱河彙報南方戰局,只不過正好趕上了咸豐駕崩的事情罷了。
八大臣會防備奕?,但是絕不會防備李明峰。區區一個記名提督,孤身赴熱河,所起作用可以忽略不計。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李明峰這次僅帶了二十名親兵就北去熱河承德避暑山莊。一行人全身孝服,就連馬也披了白布。
熱河承德避暑山莊始建於康熙年間,建成於乾隆年間。自建成後,乾隆、嘉慶、道光包括剛剛去世的咸豐等歷代皇帝,每年都要在這裡住上幾個月。
這幾個月名爲避暑,實際上是爲了防止滿族八旗子弟不習弓馬,所以來這裡進行圍獵,以保證八旗士兵的精銳性。另一個,每次來承德,皇帝總是要召見蒙古諸王公,加強滿蒙之間的聯繫。最近百年來,承德避暑山莊已經成了北京之外的第二個政治中心。
承德距離北京五百里遠,快馬兩日便可到達。但是爲了讓奏摺先到一步,李明峰一行人放慢了腳步,直到四天之後才抵達熱河。
李明峰在離承德百里之外的時候,就已經接到了朝廷的回覆——准許拜祭先皇!所以,此刻老李就手執公文,暢通無阻的抵達了避暑山莊。
此刻的山莊,裡裡外外全是白色,行在的士兵、護駕的侍衛、拜祭的王公大臣也都是一身素服。
山莊方圓數十里內,本來就蓋了數十座喇嘛廟。這次正好用上了,如今山莊裡裡外外上萬喇嘛在誦唸經文,超度皇帝。
“來的可是李明峰大人?”避暑山莊德匯門的門口有幾名官員是來迎接李明峰的。
“本官正是李明峰,不知大人是?”李明峰拱手道。
“在下是禮部左侍郎杜翰。”
一聽這個名字,李明峰頓時一個激靈。杜翰雖然和寶鋆同爲禮部侍郎,一左一右,但是杜翰可是軍機大臣,並且是顧命大臣,所以杜翰的實權要比禮部尚書都要高上許多。
“哎呀!下官有眼不識泰山。”李明峰原本看着杜翰的頂戴和補服,以爲就是一普通二品官罷了,所以老李就稍微擺了點架子。可哪想到面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小老頭,竟然是輔政八大臣之一的杜翰,所以老李此刻連忙行禮。
“不必如此!”杜翰微笑着說:“李大人乃國之棟樑,功勳卓著,杜翰豈敢受李大人之拜。”
雖然杜翰如此說,但是李明峰也只當他是客氣,還是恭恭敬敬的給杜翰鞠了個深躬。
“今日是蒙古諸王公祭拜先帝,鄭親王和怡親王在正在前面招呼着呢。李大人隨我先去休息,等明日再行祭拜。”杜翰說到。
“全憑大人安排!”李明峰說到。
“山莊內都是宗室,外臣是要居住在山莊外面的,還請李大人移步吧。”杜翰說到。
李明峰也知道,這個時候,肯定是王爺貝勒的一大片全來祭奠,所以對於居住在山莊外倒也沒什麼牴觸情緒。
杜翰吩咐旁邊的一個禮部主事帶着李明峰去尋找住所,他自己則又去迎接別的官員了。
南方來的外臣都被安排在了浦仁寺,李明峰也是如此。浦仁寺離山莊不過數百米遠罷了,寺內還居住着數十個前來拜祭皇帝的官吏。其中就有曾國藩、李續宜等南方封疆大吏派來的使者,李明峰算是與湘軍關係密切的將領,所以這幾個使者聽到消息之後,都來李明峰居住的房間探望。
安頓下來之後,李明峰當天晚上就去山莊內拜見恭親王。畢竟目前在名義上還算是恭親王這邊的人,如果不去見見,奕?肯定會不快。
皇帝喪事,規模何其浩大。整個避暑山莊燈火通明,數千王公大臣和上萬喇嘛替咸豐帝守夜。黑夜裡的避暑山莊的熱鬧程度絲毫不亞於白日。
打聽到恭親王的住所,李明峰徑直走向奕?所住的院子。到門口,請侍衛通報,然後才得以進入。
“下官李明峰給王爺請安!”
奕?端坐在椅子上,皺着眉頭,冷着臉,似乎在思考什麼難事。
“李大人快起來吧!”看到恭親王心不在焉,坐在旁邊的桂良連忙說到。
李明峰尷尬的站了起來,恭親王也未讓座。還是桂良和李明峰有的沒的聊了幾句,隨後就將李明峰打發出去了。
“沒想到連奕?都魂不守舍了,看來事情應該辦的差不多了。”李明峰想到。
按理說,就憑奕?的定力,那是萬萬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既然奕?如此失態,看來李明峰交待龔橙辦的事情基本上已經辦到了。
李明峰告辭了恭親王和桂良,十分滿意的返回了浦仁寺休息——
事情果然如李明峰所料,兩日前,龔橙派出的探子就找了個機會,將奕?即將聯絡兩宮太后發動政變的消息傳給了載垣、端華和肅順三人。
當然,這探子到無法直接接觸到這三人,他是寫了三張字條,交給了三人的親信侍衛而轉遞到他們三個手中的。任務完成後,這探子就立刻離開了熱河,杳無音信,讓輔政三大臣無從查找消息來源。
“此事到底是真是假?”怡親王載垣疑惑的說。
此時,整個房間裡只有載垣、端華、肅順三人,所以載垣毫無顧忌的就將疑惑問了出來。
“贊鑲政務八大臣之中並無奕?的名額,那鬼子六心有怨念倒也正常。葉赫那拉野心勃勃,也對我等看不上眼,他們準備聯合倒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肅順分析到。
“他們真的敢違背先帝遺詔,明晃晃的造反?”端華還是不太相信奕?和葉赫那拉有如此膽量。
肅順冷哼一聲,說到:“真要搞政變,我等被砍了腦袋,只要小皇帝一道聖旨下來,那亂臣賊子的名號只會落到我等頭上。造反?哼!那時候奕?恐怕都是攝政王了!”
載垣倒吸了一口冷氣,嘆到:“這鬼子六是要行多爾袞之事!”
“也別小瞧了葉赫那拉,她雖然大字不識得幾個,但是據我觀察,此女心黑手狠。鬼子六想做多爾袞,沒準葉赫那拉便是想學武則天垂簾聽政!”肅順冷冷的說到。
“垂簾聽政?!”端華和載垣聽了這個詞都震驚萬分。
“我大清立國以來,即使是孝莊太后都未垂簾,這葉赫那拉難道還敢有此心思?”載垣輕蔑的說到。
“不能!不能!大清從未有過此事,諒那葉赫那拉也沒那個膽子。”端華肯定的說。
“我也是說說罷了,畢竟事情還未出來,誰也不清楚會有什麼結果。”肅順說到:“無論如何,我等小心行事、多做準備總是對的。”
兩位親王都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經過商議,三人一致同意加緊對各方的監視,並且提高了熱河行轅的警戒級別。
李明峰迴去休息了一宿,第二天隨着南方各省的官吏和使者前去祭奠咸豐皇帝。天子喪事,禮節繁瑣,李明峰磕頭痛哭了好久總算將程序走完。
祭拜完畢之後,李明峰就在浦仁寺暫時住了下來,觀察事情的後續發展。
李明峰的努力並未白費,由於監視力量的加強,導致奕?根本無法單獨入見兩宮太后。時間一久,兩宮太后終於沉不住氣了。
咸豐帝駕崩時剛剛三十一歲罷了,此時,慈安太后僅僅二十五歲,慈禧太后剛剛二十七歲。所謂年輕氣盛,兩宮太后雖然都非凡人,但是在這個年齡段還是容易衝動。
慈禧暗中琢磨:一旦喪事完成,先帝梓宮運回北京下葬,八大臣開始輔政,那一切就成了定局,再也不可挽回。
慈禧一連等了幾日,最後索性也不等了,和慈安太后一商議,準備直接將事情拿到明面上說。
在熱河期間,朝還是上的。咸豐駕崩以後,朝會都是由兩宮太后帶着小皇帝一起聽政,而朝廷大事都按咸豐遺詔所定,由八大臣負責。
由於皇帝年幼,短期內朝廷重點處理的就是先帝的喪事,所以上朝改爲每三日一次,行在四品以上官吏參加,而日常瑣事則直接交由八大臣處理。
李明峰是從一品銜,也在朝會的範圍之內。這天凌晨三點多鐘,李明峰就被叫起了牀,洗漱完畢,穿好官服,帶上涼帽,李明峰就到避暑山莊的澹泊敬誠殿門外等候。
幸好剛剛入秋,天氣還不冷,否則這天還未亮就在寒風中等候上朝,這等差事哪裡是人做的?李明峰想起來歷朝歷代那些宰相,都是七八十歲,竟然受這種苦,心中不禁感嘆,封建社會太沒人權了!
沒過多久,澹泊敬誠殿外就排了數百官員,李明峰放眼瞧去,光是一品的紅頂子就密密麻麻上百個。而且和李明峰光禿禿的頂戴不同,這些人頂子上鑲滿了大東珠,有兩三顆的,有六七顆的,不用想也知道,這肯定也代表了級別。
李明峰誤以爲這些都是一品大員呢,心中驚歎不已。其實,他哪裡知道,這中間的大部分都是有銜無職的王爺罷了。
李明峰本以爲他的花翎就算不錯了,此刻一排班才見到,別說他單眼花翎了,就是二眼三眼的花翎也是一片一片的。
李明峰是外臣,級別也僅僅是個實職總兵,所以一排班就被排到了比較靠後的位置。大清向來是武官不值錢,就是從一品的提督,也必須聽命於正二品的巡撫,李明峰這次直接被排入了三品官的隊列。
正當李明峰心裡腹誹朝廷不公的時候,就聽幾聲清脆的鞭響,隨後,太監唱號,百官上朝!
羣臣按隊列進入澹泊敬誠殿,左文右武,分班站立。李明峰一看天色,發現現在也就是五點多鐘,天還未大亮。本來李明峰以爲要七八點鐘才上朝的,哪知竟然是這個時段,看來皇帝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天天三點起牀,五點上班。
衆臣進殿之後,並未向李明峰想象的那樣井然有序,而是亂哄哄的在和身邊的人聊天。
“這位大人面生的很,莫非是外臣?”旁邊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官員問到。
“正是,本官是壽春總兵李明峰。”在清代,記名的官職實際上就是個榮譽稱號,就像後世的處級科長一樣。李明峰雖然享有提督的榮譽,但是卻不能以提督自稱,只能據實以報。
“哦,原來是常勝軍的統領李大人啊,久仰久仰,下官是總兵宋慶。”這名官員帶着崇敬的表情說到,看來他這句久仰倒非虛言。
“總兵不都是外放的嗎?但是剛纔聽宋大人的話,好像在朝許久了一般?”李明峰疑惑到。
宋慶尷尬的說到:“這總兵硬是讓我做成了京官,嘿嘿。”
還沒等李明峰深問,就聽太監唱到:“聖上臨朝!”
這時,就看殿後走出幾個人來,衆臣皆低頭不敢直視。李明峰本想瞧瞧太后皇帝到底長什麼樣,但是衆人都低頭,老李也不敢無禮。
小皇帝坐了龍椅,兩宮太后垂簾坐於龍椅之後。
帝后坐定,羣臣山呼萬歲,其勢直衝霄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