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炮彈取而代之,落在一望無際的黑色海岸線上。
那不是一片火海足以形容,稍一靠近,軍靴的膠底都會融化。
“打開缺口!突破!”
“搶上去!搶上去!幫後面的弟兄們擋下子彈!”
“座標確認!請求艦隊炮擊!請求炮擊!”
“左翼集中火力!”
“醫護兵!醫護兵!”
在美軍密密麻麻的掠地飛彈攻勢下,東京灣海岸線的防禦終於崩潰了。
二十支海軍陸戰隊的精銳部隊從缺口突入,搶灘成功。雖有許多陸上自衛隊陣形嚴整地安全撤退,殘餘的自衛隊隊員恪守武士道頑強抵抗,不多久都變成了一具具灼熱的屍體。
“雖然打開缺口是遲早的事,但……有點太容易了啊。”海軍陸戰隊第一隊隊長亞當對着通訊器說,顯然頗有顧慮。
“跟兵力推演時預料的一樣,敵人果然在引誘我們進去都市裡決戰。”海軍陸戰隊第二隊隊長福克斯倒是不意外:“雖然烏雲密佈,現在畢竟還是白天,不趁機搶進去就沒機會了。”
說的不錯。
要趁吸血鬼還無法以全力還擊的時候,在東京佈下天羅地網,即使明知道擅長肉搏戰的敵人滿腦子打算在東京市內與美軍短兵相接,也不能畏懼。
這個誘敵深入的陷阱,只能說是非中不可。
“單單與人類組成的自衛隊作戰,也絕不是容易的事。”海軍陸戰隊第五隊隊長託比提醒:“弟兄們,不要太大意了。”
“當然。”幾個隊長異口同聲。
一場成功的登陸作戰,海陸空都要面面俱到地配合。
美國自詡世界警察,在承平時期還是找了很多機會、藉口與理由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到處練兵”,累積了無數珍貴的實戰經驗,此時當然派上用場。
作弊中的作弊,十幾臺軍事衛星在太空軌道上嚴密監看敵方動態。在數百架雷鳥直升機的低空掩護下,兩棲裝甲運兵車衝上了多處海岸線,然後是兩百臺輕量化的新式MD1坦克,以大軍壓境之勢從後方與陸戰隊步兵迅速會合。
陸戰隊分成了二十支攻擊部隊,每支隊伍各擁八百訓練精良的戰士。
像是競賽,殺入東京。
而第七艦隊的艦羣雖然在大海戰中遭遇嚴重打擊,仍在大海遠處遙控這一場戰爭,只要陸戰隊將座標確認,艦隊便能從遠方發射飛彈,精準地打爆日軍。
該發生便發生了。
第四攻擊部隊一鼓作氣搶上了北品川,往核心街區的方向疾衝。
“工班!一分鐘內建立基礎防禦點!動作動作!”
“後面的!掩護信息班,十五秒內設定飛彈支持座標!”
“讓坦克在前面開路,大家不要散得太開,維持支援距離!”
“訊號班,一分鐘內清理敵人的監視系統,動作!”
“十點鐘方向發現敵人,數量不明,注意!十點鐘方向!”
“開火!自由射擊!自由射擊!”
美軍與日軍在北品川的大街小巷展開第一波的交鋒。
即使策略上是故意誘敵深入,然而,武士道的精神不容小覷,日本陸上自衛隊頑強地抵抗,以完全不求勝利的自殺性防守,短短五分鐘之內便擊落了美軍一架雷鳥直升機,摧毀了兩臺首當其衝的坦克。
手榴彈爆開。
火箭炮爆開。
槍炮聲不絕於耳,雙方各有死傷。
許多大樓受到重擊缺了一角、旋即又穿了一個又一個冒煙的大洞,燙熟了的屍塊黏在坦克的鋼板上,發出吱吱吱吱的烤肉聲。廣告招牌的破片像落葉一樣,被黑色的熱風吹來吹去,颳得雙方戰士就快睜不開眼。
十幾個早已佔據最佳制高點的日軍狙擊手,在尚未坍倒的高樓上放冷槍,先是幹掉通訊兵,再幹掉幾個看起來像是班長以上的領頭人物,令第四攻擊部隊投鼠忌器,不敢冒然衝鋒。
正當戰局陷入膠着之際,一羣分散開來的蜜蜂悄悄靠近躲在防禦工事裡的日軍。
每一隻蜜蜂的身上,都沾黏着被分化出去的萬分之一“萬念俱灰”的命格。蜂羣看似無害低調地靠近,猶如散播花粉,蜂兒悄悄將命格能量沾在充滿武士道精神的軍服上,甚至鑽進坦克的炮管裡——
一萬份絕望的念頭,同時在三千多名陸上自衛隊的成員裡迅速滋長。
“死定了……完全不可能活下來……繼續撐下去也是浪費時間吧……”
“戰鬥?打一場毫無勝算的仗,稱得上勇敢嗎?”
“根本不會有人在意我的死活!”
“算了吧……算了吧……只有一個方法可以……”
“承認吧,死在哪裡都毫無價值……什麼英雄?哪裡來的英雄!”
“……同歸於盡又如何?後面沒有需要守護的東西啊……”
負責守住王子飯店街區的日軍最高指揮官,慢慢轉過頭,虎目含淚。
看着那羣打算與他奮戰到底的同袍下屬,也都個個滿臉熱熱的鹹水。
那麼一瞬間——大軍崩潰。
僅僅三分鐘後,北品川核心街區完全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