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邊緣的一棟民居大門突然打開。
一個雙眼藍光閃動的高大中年微微皺起眉頭,伸出右手,摸了摸腦後的詭印記,並順手摸了摸背後的銀色卷軸。
銀色卷軸大腿粗,比他都高,斜斜背在他的身後,從左肩探出。
卷軸的頂端,一團魔氣雲徐徐轉動。
此人皺眉望着天空中的告示,沉默許久,從氣運銀魚袋中取出一張畫像,上面之人身穿從三品紫色氣運官服,相貌卻異常年輕。
他緩緩收起畫像,想起出發前門派長老的叮囑。
殺死……葉寒,可入萬魔窟修行三年,可在靈臺烙印一尊魔神,可得魔門四大功法之一的《大天魔降世法》。
他靜靜望着告示,過去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爍。
如果殺死葉寒,那就可以順利晉升上品,然後回到家族,屠盡全族了……
一定要在其他四人之前解決!
他笑起來,血盆大口上下裂開,萬蟲飛舞。
他邁出大門,向前行走。
後面一個又一個人跟着他走出去,有的身穿夜衛服,有的身穿布衣,有的身穿錦袍。
每個人面無表情,動作僵硬,骨頭好像被換成直直的木棍。
他們的眼睛之中,卻閃動着無比複雜的光芒,恐懼、憤怒、絕望、死寂、懷念、遺憾……
大多數人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有一個八品夜衛的目光格外平靜。
遇到血口魔子,能多活一刻鐘算一刻鐘,沒必要掙扎了。
下區衙門不遠處的巷子中,李清閒做好防護,而後快速擺下祭壇法器。
不多時,李清閒走出來。
衆人望去,就見李清閒腳下,多出一輛齊腰高的雙輪木車,木車由四隻老虎拉扯,怪異的是,老虎分居四面,好像同時向四面拉車。
車子上,站立着一隻通體潔白的白鹿,白鹿高高揚頭,隔着層層牆壁,衝着衙門口的方向。
韓安博望着木車,輕輕點了一下頭。
許長仁道:“福是靈丹妙藥。司正大人,這是何物?”
“福霧大吉。我們邊走邊說。四虎指鹿車,一種一次性命器,本質上算是一種命術。我已經鎖定那個……不好直說的人。無論他在哪裡,四虎指鹿車都能指向他的方向,我們能盡最大可能避開……”
李清閒一邊走,一邊跟衆人說,走出巷子,李清閒指向白鹿的朝向。
“那裡就是不好說的人所在,我們不能向他那裡走,要改變方向,比如可以偏西一點……
李清閒轉頭望向街道西邊,目光一顫,所有望過來的人也呆了一下。
就見四個人兩手捂着腰快步小跑,在他們後面,一個白衣人緩緩前行,明明走得很慢,卻始終沒有被四個人甩開。
李清閒急忙低頭望向地面,而後左手按在左腰上,並輕輕咳嗽一聲,快速撤回巷子口。
所有人心中一凜,想起之前背誦過的須知和猜測,以及各種注意事項,所有人齊齊學着李清閒,將左手放在左腰處,躲回巷子口,望向地面。
巷子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凌亂,一個人從巷子口跑過,兩個人,三個人……
“啊……”
第四個人跑到巷子口,突然摔倒,身體前撲,兩手本能離開兩腰,按住地面,防止臉部着地。
所有人餘光看到,一個白色殘影突然閃爍到摔倒那人之前,探出兩隻細長的白手,放在那人的左右兩耳上,輕輕拍了三拍。
那人身體骨骼發出細微的爆裂聲,身體上下顫抖,隨後緩緩起身。
在起身的過程中,衣服從下到到逐漸變白,當他站起來,全身的衣服發白,而後追向前三個人。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巷子裡的九個人毛骨悚然,全部轉移目光,望向身前的地面,不再望向巷子口外。
突然,巷子口響起清脆的腳步聲,那人的鞋底好像十分堅硬,敲擊地面,聲音在巷子裡迴響。
衆人一動不動。
腳步聲越來越近,衆人越來越慌,望向李清閒。
告示雖然說要捂住腰,可萬一對方是個特別的白衣人怎麼辦?
呼嚕嚕……
腳步停下,好似用麥稈喝水的聲音響起。
李清閒緩緩控制呼吸,低着頭。
就見白袍與黑鞋走到自己面前,停下。
李清閒心臟狂跳,依舊死死低着頭,不去擡頭看。
突然,黑髮下垂,那白衣人竟然彎腰扭頭,從下向上,看向李清閒。
那張臉,沒有眼睛鼻子,從額頭到下巴,只有一對豎直的白脣。
白脣向兩側張開,露出兩排豎直的鋒利牙齒。
牙齒之後的喉嚨中,涌動着黑色液體,冒着澹澹的白色熱氣。
李清閒勐地轉頭,不去看那張恐怖的嘴臉。
手死死捂着腰,不發出一點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硬鞋跟再度響動,又突然停下。
附近的許長仁的心跳聲宛若擂鼓。
又過了一會兒,鞋跟聲音又響起。
那三個人跑動的聲音,越來越小。
一聲輕嘆響起,接着,白衣人的硬鞋跟踏着地面向遠處走去,聲音越來越輕。
待硬鞋跟的聲音消失,所有人輕輕鬆了口氣。
他們齊齊擡頭,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巷子,而後望向李清閒。
哪知李清閒用右手指了指依舊按着腰的左手,然後指了指自己眼睛,再低頭望向地面。
其餘人全身發毛,急忙繼續捂着腰,低頭看向地面。
他們偶爾瞟向李清閒,見李清閒一直一動不動,也都跟着如此。
時間慢慢過去,足足過了一刻鐘,李清閒還是不動。
其餘人心中充滿疑問,但什麼也不敢說,不敢動,照樣捂着腰,低着頭。
突然,巷子外又傳來一聲澹澹的嘆息。
與方纔那白衣人的嘆息一模一樣。
衆人全身僵硬。
接着,便是熟悉的硬鞋跟步行聲,很快,聲音消失。
衆人再次望向李清閒。
李清閒黑着臉,鬆開扶着左腰的手,緩緩道:“福霧大吉。這次很邪門,大家做好準備。這人要是去了打穀場,不知道會詭化多少人。”
“鎮長英明。嚇死老先生我了,這什麼東西,怎麼還能殺個回馬槍?惡毒!”
突然,李清閒望向四虎指鹿車,就見那白鹿竟然在車上緩緩後退。
“福霧大吉。馬上跟我走,快!”
李清閒快步前行,其餘人急忙跟着李清閒走街串巷,並不斷望向四虎指鹿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