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牆高聳,碎石鋪路。
幾人踏上木板階梯,走進一間辦公房。
三人停下。
“福先生,兩位貴人已到。”許長仁恭恭敬敬道。
李清閒向裡看面望去,幽深的夜色下,一豆昏暗的法器燈光照耀。
寬大的桌桉後面,一人身穿破舊的四品官袍,頭頂紅頂斗笠,斗笠垂下白色細紗,擋住他的面容。
透過白色細紗,隱隱可見裡面那人帶着黑色面罩,面罩上寫着一個福字,只露出兩眼與口鼻。
“夜衛巡捕司司正葉寒,見過福先生。”李清閒簡單一拱手。
“周恨。”周恨一動不動。
“呵呵呵……兩位請坐,都是要進上山區的,不必如此生分。”
李清閒邁過門檻,坐在門邊的椅子上,周恨站立身邊。
許長仁見周恨站而不坐,眼皮勐地一跳。
李清閒道:“葉某來此,只爲與福先生做一筆小生意。我們得一個鎮民身份,你得一件中品法器。”
福先生輕聲一嘆,道:“葉司正是個爽快人。換成從前,見到兩位人中龍鳳,什麼交易不交易的,直接領了良民證,帶兩位去上山區走一走,見一見朋友,然後得鎮長贈送上山區的臨時身份。但最近這幾年,一條條過江勐龍入鎮,經常鬧出禍事,爲了避免意外,一切都按照規矩辦。昨日的楚王,身份高貴吧?還不是老老實實交了兩成的財富。當然,聽說周大人是上品武修,只要通過檢驗,便無須交納任何財富。您……唉……”
李清閒望着福先生。
福先生繼續道:“您貴爲齊國司正,按理說本不應該收,可楚王都拿了,這事,不好辦啊。”
李清閒微笑道:“我這人性子急,說點實話。如果楚王真真正正交了兩成財富,其中沒有任何其他事項,我絕不二話。但是,若楚王沒有真真正正上交兩成財富,只是對外說交了兩成,或交完又退回,玩了什麼貓膩,那我就不舒服了。我相信福先生和鎮長都是公正公平的,這樣吧,你向黃泉帝君、五娘娘和詭城大帝發個誓,我馬上交出兩成財富。”
許長仁驚得童仁震動,那三個名字,是能亂說的嗎?真把這裡當福鎮了?
福先生一動不動,右手輕輕撫摸筆桿。
許久之後,福先生嘆了口氣,道:“葉大人,您也是朝廷要員,這裡面的貓膩,的確瞞不過您。但,我們能怎麼辦?難道我身爲下區總管,站出來大喊上山區的貴人們這個那個?精彩是精彩,夢都夢不到,但那是能說的嗎?在您面前,我說句實話,這許長仁,是我的狗,我呢,也只是上山區的狗而已。您貴爲一方要員,還有上品周大人,都不是我能惹得起的,可……我得聽鎮長的啊。”
“我覺得,一定有通融的手段。”李清閒道。
福先生無奈道:“只要鎮長開口,一切都好辦。”
“麻煩你聯繫一下。”李清閒將一件中品法器放在桌子上。
許長仁望過去,一個小小的鯉魚紋銅壺,夜裡發着微光,看不出什麼。
福先生卻雙眼一亮,緩緩道:“泉壺,源源不斷產生清水,在此地,此物的價值,遠超尋常上品法器。”
許長仁緩緩深吸一口氣,整個福鎮根本沒有能喝的自然水,所有人的水,都是上山區的法器賜下。
任何一件這種法器,都會保證家族在上山區長盛不衰。
“解決了此事,就是你的。”李清閒道。
福先生面前的白紗輕輕動了動,道:“不愧是夜衛的司正,出手就是不一般。讓我違背鎮長大人的命令,萬萬不行,可如此動人的寶貝在面前,我也難以把持。不如這樣,你我各退一步。你將部分財物交給我,放在衙門裡,點清登記。而後,請上衙門的人來覈查。他們走後,您取走財物,我一把火燒了庫房,一了百了。”
周恨眯起眼睛。
許長仁心裡咯噔一下。
李清閒笑了笑,道:“不錯。這樣吧,我拿出十件下品法器,兩件中品法器,以及現銀一萬兩,如何?”
福先生哈哈一笑,道:“葉司正說笑了,您身上隨便一件法器,都勝過這些。我們只是暫時保存,最後還是回到您手裡,您交出一些硬貨來又何妨?”
“我要是不交呢?”李清閒面帶微笑。
“葉司正,您要明白,這裡是福鎮,不是齊國。您在齊國呼風喚雨,但在這裡,還是要按照規矩來。不知道長仁跟沒跟你說,在福鎮,最重要的不是品級,不是本身的強弱,而是福鎮的規矩。福鎮最大的規矩,就是鎮長,其次是告示。”
“你說說告示,我很感興趣。”李清閒道。
福先生道:“曾經,福鎮也來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二品。莫說在福鎮,在齊國,也是了不得的貴人。那人不服從鎮長,想要奪權,結果呢?鎮長耗費整整十張告示,生生將他的實力削弱到中品,而後斬殺。說實話,莫說二品,即便一品,也抵不過鎮長的告示。”
“誰的告示多,誰就是福鎮最大的山頭?”李清閒問。
“可以這麼說,所以,我勸您不要輕舉妄動,不值得。更何況,到了衙門的東西,最終受益的是所有鎮民,您拿出一些來,也不虧。您不能受着鎮子的恩惠,卻一毛不拔,對吧?”福先生道。
李清閒點點頭,道:“我也退一步。這樣,我拿出兩成財富,在一年內,逐漸分配給最需要的鎮民,你們鎮衙門可以監督,可以覈查,但不得進行其它干涉,如何?”
“您說笑了。”
“這怎麼能叫說笑呢?鎮長和你們,不是口口聲聲說爲了鎮子和鎮民嗎?我心甘情願把財富用以鎮民與鎮子,怎麼就不行了?”
“在福鎮,只有鎮長有資格決定與分配。”福先生身體微微前傾。
“我是朝廷命官,是護民衛國的巡捕司司正,是皇上的刀。我只聽皇上的,只遵循國法,不管你是福鎮還是詭鎮,都只有大齊太寧帝才能決定與分配!”李清閒說着,雙手抱拳高舉。
許長仁一臉茫然,難道這位是一個愚忠的大官?
周恨耷拉下眼皮。
福先生盯着李清閒,許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