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的正中,端坐一個人,周身的鎧甲如樹根織就。
他勐地睜開眼。
“陳三娃,是我。”李清閒道。
陳三娃猩紅的雙目徐徐轉黑,忙起身道:“守樹人見過主人。”
“你在這裡怎麼樣?”李清閒問。
當年在詭村的時候,陳三娃被選爲守樹人,在詭城中也曾經相見。
“只是枯坐修煉,倒也沒什麼。”陳三娃的臉上浮現些許失落。
“你家人都很好。”李清閒道。
“謝謝。”陳三娃臉上浮現澹澹的笑意。
“我有個朋友,叫沉小衣,被詭面蜘蛛捲入詭地,你能不能想辦法幫幫忙?或者你幫忙問問詭母,看看她有沒有什麼辦法?”
陳三娃道:“若是救您,老夫人定然出手,但救別人,老夫人怕是懶得在乎。”
“也是……”
陳三娃想了想,道:“這人是您的好友?大概什麼樣,您說說,我看看有沒有辦法。我之前見過向嬤嬤,她還提到過您,或許她能傳個話什麼的。”
李清閒道:“好。她叫沉小衣,但爲了出門方便,喜歡女扮男裝,因爲長得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女人,我一直懶得揭穿……”
李清閒話未說完,陳三娃道:“我知道怎麼請老夫人出手了。”
“怎麼請?”李清閒問。
“就說沉小衣是她未來兒媳婦,她不可能不管。”陳三娃道。
“這樣不好吧。”李清閒猶豫起來。
陳三娃道:“老夫人想抱孫子都想瘋了。”
“我再好好想想。”李清閒道。
“您可要想明白了。除非特殊時刻,否則我幫不了您什麼。向嬤嬤雖然資格老,但尊位終究不如老夫人,不可能滿詭界找人。能幫您的,只有詭母大人。”陳三娃道。
李清閒無奈點點頭,道:“好吧,爲了救她,只能這麼說了。”
陳三娃卻緩緩道:“不過,您也要考慮好欺騙詭母大人的後果。”
“總不能見死不救。”李清閒道。
“那我就這麼說了。至於能不能做到,什麼時候做到,都說不準。”陳三娃道。
“嗯,我明白,畢竟詭界神秘莫測。這地方,我不敢久留,也不敢常來,先走了。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你家人說?我好轉達。”
“不用,就當我已經死了,這樣對他們更好。”陳三娃道。
李清閒點點頭,辭別陳三娃,離開詭界。
回到春風居,李清閒取出沉知海送出的沉家信物,放在手中,輕輕摩挲。
“店鋪中那人的相貌,我還記得……”
李清閒稍加推演,再憑藉淨掃一屋的能力,很快發現大量細節。
“那人皮膚是曬黑的,一定生活在陽光充足的地方。他的皮膚微微粗,像是住在風大的地方。衣衫風格,更像齊國東部。還有腰間的玉佩,是大族纔有。他身上能看到細微的魔蟲留下的痕跡,但他卻是文修……”
憑藉淨掃一屋的能力,李清閒腦海中浮現那人全身的所有細節,加上命術推演,很快推演出結果。
“麗州人,住在海邊,衣衫華貴,鞋上還粘着海邊的細沙,是短時間從麗州坐飛行法器趕來的。他周身的魔蟲痕跡和氣息太明顯,顯然周圍都是魔修。我不清楚竹先生或沉小衣的仇家有沒有這樣的,但,我好像有仇家符合這些條件……”
李清閒想了想,讓夜衛派人調查調查翁家,並去準備翁家所有人的畫像,包括翁白虹那個丈夫。
做完一切,天已經大亮。
吃完早飯,李清閒坐在春風居靜靜等着。
等開完朝會,慫王必然會回夜衛,在司正殿召集夜衛開會。
趁現在有時間,李清閒再次進入天髓書院,學習命術。
學習完畢,便閉目養神,靜靜休息。
學習命術太費腦力。
正閉目養神,傳訊符盤震動。
打開一眼,竟然是宋厭雪。
“朝會剛結束,我在回夜衛的路上。不出意外,我可能要調往南邊,參與對戰東鼎國。”
“巡捕司司正的位子會空出來?”
“你有沒有興趣?”
“我只是六品,興趣不大。”
“以你的能力,短時間晉升五品不難吧。”
“我不想揠苗助長,更想穩紮穩打。”李清閒其實在等山命宗最後的結果,等到時候命山齊備,鑄就六座命山真靈,晉升五品指日可待。
“若你不爭,巡捕司司正之位,只可能是簡元滄。你難道希望,他住在春風居里?”
“你這激將法,太粗糙了。”李清閒道。
“瘋王已經出手,現在整個朝廷都陷入被動。這一戰,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輸了,解林甫辭官滾蛋,贏了,解林甫的威望將不可遏制,趙首輔很可能會被迫辭官,讓出首輔之位。而且,解林甫一直看好楚王,到那時,你在夜衛若無實權,只能被迫離開。”
“南邊到底怎麼樣了?”
“我們扶植檀楠國,東鼎國扶植江開國,在檀楠國與江開國的大地上,角力。”
“你覺得勝負如何?”
“若北邊沒有妖族威脅,齊國必勝。但現在其他各軍不能南下,雙方不過五五之數。”
“這件事,到底是什麼人慫恿的?”
“無非爲了利、功、權與名而已。”
“是啊,若真是爲了國家,不會選擇這種時候動手,畢竟內憂外患……”
“對外動武,向來是緩解內憂的好方式。”
“但只能短時間緩解,從長時間來看,卻是埋葬國家的行爲。”
“若他們真有那麼長遠的目光,也就沒有改朝換代了。”
“唉……等我晉升五品再看看吧。我其實不喜歡當正職,沒時間,對我來說,命術更重要,至於夜衛的身份,似乎越來越不重要了。”
“這是多少命術師夢寐以求的。”
李清閒沉默着,的確,在朝廷任職,明面的好處不多,但隱形福利太多了。
宋厭雪道:“你再好好考慮考慮,等什麼時候想接手巡捕司,跟我說一下。”
“你爲什麼選我?”
“你比他們,更像人。”
“他們呢?”
“以名利爲食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