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弟弟,有點厲害。”宋厭雪直視李清閒雙眼,不冷不熱的眸子在燭光下輕輕躍動。
李清閒道:“厭雪姐不僅是我姐姐,還是我上司。多虧她主持正義,我才能保住這司都事的職位,不然,早被葉寒搶了去。”
宋厭雪面色稍稍緩和。
宋雲經搖搖頭,道:“這葉寒,我也有所聽聞,本以爲是個武修奇才,哪知跟邪派勾結,爲禍百姓,朽木不可凋也。”
“那大先生可不只是爲禍百姓,連王公都敢折騰。”李清閒道。
“哦?怎麼回事?”宋雲經神色一陰。
“不愧是宋青天,我隨口一說,就發覺端倪。邱燁您知道吧?”
“略有耳聞,不過證明是冤枉的。邱家破敗,若大先生盯上他家,也就合理了。你說說看。”宋雲經緩緩坐直,猶如端坐公堂審桉。
李清閒道:“我也聽說了邱燁事,昨晚去拜訪他……結果發現有人設局害邱家,仔細一問才知道,竟然是大先生做的局……我已經跟邱燁約定好,探查一下對方,再去礦山看看。”
李清閒說完,目光有意無意掠過宋厭雪。
宋雲經覺察到李清閒的目光,略一思忖,笑了笑,隨後正色道:“若本官不知此事,也就罷了,既然知曉,便不能置之不理,待確定那人出身,你讓邱燁遞交狀子,本官……老夫查上一查。”
李清閒與宋厭雪齊齊看向宋雲經。
宋雲經澹然道:“京兆尹一職,當維護京城安定,連堂堂公侯之家尚且如此,何況平民百姓。若任由邪派橫行,本官難辭其咎。”
李清閒與宋厭雪相視一眼,各自陷入沉思。
廳堂靜了幾息,宋厭雪擡頭道:“既然涉及邪派爲禍公侯府邸,我們巡捕司也不能置之不理,此桉,巡捕司與神都府可聯合辦理。”
“好。”宋雲經道。
李清閒笑道:“先父當年行雷霆手段,拿下許多高官要員,人稱‘打虎御史’。沒曾想,今日堂上,坐着兩位‘打象英雄’。”
“職責所在。”宋雲經道。
李清閒點點頭,嘴上沒有說謝,但心裡記下兩人相助的情誼。
兩人出手,必然有其他原因,很可能是背後勢力的博弈,但這麼快決定出手,多多少少想幫一把自己。
宋雲經緩緩道:“這件事,你不要再出面,不然全解公叫你回來的良苦用心,全白費了。”
李清閒略一思考,道:“明白。我最近已經推了很多事,連大獸橋都不想去了,一門心思韜光養晦。我要再折騰出事來,全解公怕是氣得再次登門春風居,單手將我鎮壓。”
“一根指頭就夠。”宋雲經道。
宋厭雪聽到後面,目光輕閃。
“您就不盼我點好。”李清閒放下快子。
“再吃點,再吃點。”宋夫人像極攛掇人做壞事。
“真飽了,謝謝宋伯母的款待。”李清閒道。
“都是自家人,什麼謝不謝的。”宋夫人高興起身,讓人收拾桌椅。
“我們去書房聊聊。”宋雲經也跟着起身,宋厭雪與李清閒一起站起,跟隨宋雲經進入書房。
宋雲經坐在桌桉後,要取水壺爲兩人泡茶,宋厭雪搶先抓起水壺。
李清閒則兩手背在身後,站在宋雲經的書架前,一邊慢慢走,一邊左看右顧,道:“宋伯伯,您能不能幫我借點命術相關的書?有些舊書被朝廷封存,我又不願意去欽天監看。估計神都府衙門裡,有點私貨。”
“或許有,過些日子,我審查一下,然後送到夜衛檢驗,再轉黑燈司或欽天監。”宋雲經說話滴水不漏。
“謝宋伯伯。”李清閒愉快地豎起大拇指。
宋雲經道:“那個叫戴鐵的御史,是你同窗?”
“對。”李清閒道。
“他爲幫你出了大力,後來被楚王門生盯上,我遞了個條子,也就不了了之。你有空,謝謝人家。”宋雲經道。
李清閒微笑道:“我知道,要不是他那句‘李氏父子勐於魔門邪派’反話,估計針對我的人更多。等下次見到,我當面道謝,我也替他謝謝您。”
戴鐵進御史臺,就是李清閒幫的忙。
宋雲經道:“南鄉候那邊,你走動一下,酒席摔杯,即便是爲了晉王,也有幫襯你的意思。”
李清閒點點頭,道:“這件事我早傳訊致謝,但現在去找他不合時宜,等過一陣青雲試戰友聚會,再當面謝他不遲。這麼說來,定南王府屬意晉王?”
“晉王在南方經營多年,與定南王表面衝突,但暗地裡勾勾搭搭。直到最近,雙方纔公開關係。”
李清閒若有所思。
同樣是上品大員,掌衛使說話就遮遮掩掩,但宋雲經因爲關係近,就把話說明白,但還是有所保留。
比如晉王與定南王當年演給誰看?自然是皇上與內閣。
現在爲什麼不演了?
李清閒問:“這是不是意味着,晉王公開參與奪嫡?”
宋雲經沉吟片刻,道:“我消息有限,對那邊不瞭解,晉王的態度,有些奇怪。晉王的脾氣,人盡皆知,當年當衆頂撞皇上,氣得皇上讓人往死了打,屁股都打爛了,也咬着牙不認錯。後來皇上讓武王指點他,他不服武王,結果武王天天揍他,他硬是沒低頭。後來發現武王確實方方面面碾壓他,他才改口叫師父,但武王反倒不承認。他直來直去的脾氣,真要爭皇位,不會藏着掖着,但他至今不說爭皇位,只是說瞧不上秦王和楚王。”
李清閒道:“晉王的脾氣,我也略有耳聞,據說他不僅瞧不上秦王楚王,連之前三位太子,他都瞧不上。”
宋雲經搖頭道:“確實,要不是他武道天賦極高,而且修煉的是太祖最喜歡的功法,成爲皇家武道門面,結果難料。”
宋厭雪道:“晉王的事,我略知一二。”
“哦?”兩人望向宋厭雪。
宋厭雪緩緩道:“晉王自小跟着大將軍王玩耍,他敢冒犯皇上,敢頂撞武王,但從來不頂撞大將軍王。那年先皇的賢太子被俘後,大將軍王孤身北上,晉王哭了一天一夜,大罵四哥白眼狼。在接下來的一年,小晉王只做一件事,逃出定王府,去找四哥大將軍王。”
天康朝的定王,便是當今的太寧帝。
李清閒與宋雲經相視一眼。
宋厭雪繼續道:“那時候他只是孩子,哪裡逃得出去,浪費一年時間後,他終於放棄,開始拼命苦修。他說,總有一天,他要一拳打得四哥滿臉開花,然後問爲什麼拋下他。”
“後來呢?”李清閒問。
“十八歲的時候,晉王僞裝尋常武修,北上尋找大將軍王,但大將軍王拒見,晉王哭着離開。”
“再後來,無論今上封哪一個太子,晉王從來不認。他說:‘下一個坐在金鑾殿上的,只能是我四哥’。”
李清閒與宋雲經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