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中頓時寂靜。
一些人皺眉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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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人恍然大悟,沉默不語。
一個粗壯漢子怒道:“胡說八道!我知道宋大人乃當世大儒,晉升三品,爲京兆尹。但他在北晨城有何安民良策?論爲政,比得過一年添丁十萬戶?論軍功,可能一戰全殲魔甲妖軍?論詩詞,能聚化山河?相差可不是一點半點。”
“不錯,若高位就會當官,這天下早就太平。當然,高位者會做人是真的。”
“李大人,就是當今無愧的西北第一!甚至有機會爭一爭天下第一好官!”
一位老人撫須笑道:“老夫在北晨城與啓遠城都曾住過,非常仰慕雲經先生。雲經先生更通經義,文修一道,修爲深厚。但,也聽人討論過雲經先生,多人得出一致結論,先生更像閒雲野鶴,並不喜權位。若只論人,這點雲經先生實乃楷模,我等無人可置喙。但,若論做官,所謂閒雲野鶴也好,不喜權位也罷,只能說是‘惜身’,再多的評價,可能對雲經先生不敬,老夫便不妄言。至於李大人,成事不惜身,爲官不慮私,單憑這一點,便足以與岡鋒先生並列。老夫試問一句,論西北爲官,雲經先生與岡鋒先生,誰更勝一籌?”
許多知道宋雲經身份的人紛紛點頭。
“老人家點評到位。”
俊俏公子仔細打量了一眼老人,怎麼看都是普通人,微笑道:“我承認你說的都對,但在我眼裡,宋雲經永遠是最好的官。”
“或許這位公子,能成爲更好的官。”老人笑道。
俊俏公子愣了一下,拱手道:“多謝老丈指點,學生受益良多。”
“你快走吧,啓遠城不適合你!”一些人起鬨。
俊俏公子微笑,一言不發。
一個乾瘦的中年漢子放下手中菸袋鍋子,道:“年輕人啊,建議你在城裡多走走,多看看。走多了,看多了,見識到啓遠城與北晨城的差距,自己心裡就有數了。”
“對,你要是不熟悉,我帶你去熘達熘達,吃穿住我全包!”
“我這兩天有時間帶你看看,讓你心服口服!”
“我一個逃難出啓遠城的,現在又回來住,不比你更懂誰是好官壞官?我這暴脾氣,走,坐我的馬車,爺今天就帶你看看什麼叫李大人治下的啓遠城!”
一幫人站起來,俊俏公子身後的中年人上前一步,看向俊俏公子。
俊俏公子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這啓遠城有多了不起。另外,君子動口不動手,打人不打臉,你們若是急了,給我留個面子。”
衆人哈哈大笑,一些原本生氣的人收斂怒容。
“放心,咱們啓遠城人不隨便打人,說不定就被哪位中品甚至上品教訓了。走,帶你瞧瞧!”
一些好事者起身,簇擁着俊俏公子說說笑笑離開茶樓。
剛走出幾步,勸說俊俏公子的老人突然起身,邁步到二樓窗前,向街上望去。
就見一個衣衫破爛鬚髮皆白的老人緩緩前行,那老人全身髒兮兮,臉上附着泥土,指甲漆黑,但鬍鬚與頭髮整潔乾淨,一塵不染。
俊俏公子見那人直直向自己走過來,不得不與其他人讓開路。
那老人雙目渾濁,平視前方,只是喃喃自語:“金瓦金鑾殿,皇帝看得見……”
俊俏公子詫異看了一眼這老人,這童謠有點耳熟,但記不得哪裡聽過。
那乾瘦漢子半舉着菸袋鍋子,道:“不用管他,前不久的一個老瘋子,整天瘋瘋癲癲,據說一天只有不到一刻鐘清醒,清醒後逢人就問神都怎麼走,人家告訴他後,他拼命往前走,等一刻鐘一過,又開始唱着童謠,滿城亂轉。不過這人不傷人,大家也不理會他。”
俊俏公子點點頭,與衆人遠離。
夜晚,縣衙。
李清閒翻看夜衛送來的情報,搖搖頭,隨後命令夜衛去酒樓將喝得酩酊大醉的宋白歌找來縣衙。
深夜。
“浪裡個浪,浪裡個浪,小哥我今兒個浪裡個浪……嗝……”
吱呀……
書房門推開,李清閒擡頭望去。
一身白衣的宋白歌笑嘻嘻走進來,白麪粉紅,雙眼朦朧。
“幼,這不是李大縣令嗎?小民見過李大縣令!”
李清閒白了他一眼,道:“你不在翰林院,跑這裡做什麼?”
說完之後,李清閒面露疑色,認真打量宋白歌。
神都與啓遠城,相隔萬里。
“猜到了?”宋白歌笑眯眯拖過椅子,隔着書桉,坐在李清閒對面。
“不會吧。”李清閒微微皺眉又平復。
“嗝……”宋白歌向後一靠,像破棉襖一樣掛在椅子上道,“你以爲我想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歡玩,在北晨城,那是被老爹逼着纔去殺妖,不然鬥雞走馬多好?”
李清閒想了想,道:“到底誰想調走我?宋伯伯做不到,那隻能是趙首輔了,他做事一向周密,不到最後不會說,倒也可能。他要調我去哪裡?”
“回神都。”宋白歌笑了笑,依舊軟軟癱着,但雙目清明。
李清閒神色一震,道:“真要出大事?”
“我哪裡知道,既然趙首輔判斷神都需要你,那就說明神都的確需要你。”
“這次吏部考評後,我隱隱知道自己要挪窩,所以正着手準備。不過,沒想到是你。”
“怎麼,不願意?”
“相反,看到你來,我反而放心。不是因爲你會照我的做,而是你至少不會亂來。只要下一任不亂來,啓遠城就不會有事。”
宋白歌撇撇嘴,道:“別忘了我可比你早上七品。”
李清閒沉思片刻,道:“既然你人都來了,趙首輔定然不會再改變主意,有你在,我放心,接下來,我會陸續交接。不過,我仍然不明白趙首輔讓我回神都的目的。神都現在亂成那個樣子,讓我回去,這不是折騰我嗎?”
“你來啓遠縣的時候,不也是這麼想嗎?”宋白歌笑道。
李清閒愣了一下,點點頭。
“他不會害你,父親也不會害你,我也不會害你。”宋白歌緩緩道,酒氣噴薄。
李清閒道:“有人想摘桃子?”
宋白歌點了一下頭。
李清閒輕笑道:“趙首輔真小看我了,敢摘我桃的……我不太惹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