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天道:“這裡不比京城,哪分什麼明暗,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能賣。其他還好,只是把人當貨物,魔門……用他們的話說,順手抓一批人買賣,就跟狩獵一樣,一抓一個村子。”
“官府不管?”李清閒問。
“哪管得過來啊。”劉義天搖頭道。
於小山冷笑道:“不能撈錢不能撈權,還得罪人,誰管?當年岡鋒先生來之前,啓遠城都成篩子了,公然存在拜妖派,書鋪裡的話本小說全都是誇妖族好人族不好的,誰管過?”
“少發牢騷,多做事。”劉義天道。
於小山低着頭,小聲滴咕:“人都讓自己人折騰沒了、折騰壞了,再加上跟妖族外戰,過不了多少年,都死絕了。”
徐芳嘆着氣,道:“我見過魔門進村,真不是人。算了,不說了,想起來就恨得牙癢癢。”
劉義天道:“事情了結,咱們趕緊吃午飯吧。唉,你看看這事鬧的,都沒留萬幫主吃個午飯。”
吃了午飯,李清閒回到自己院子修煉。
臨近傍晚,就聽到門外徐芳喊道:“驚秋,老五小六回來了,我帶他來見見你這個客卿。”
李清閒出門相迎,就見徐芳身邊站着兩個男人。
都是不到三十樣子,一個乾瘦黃臉,一個白淨臉,嘴上留着一橫小鬍子,盯着李清閒。
徐芳揪着白淨臉的袖子,道:“老五愣着做什麼呢?還不快拜見客卿?”
五弟子嶽向河一抱拳,笑呵呵道:“嶽向河見過李客卿,我從四姐這裡聽了今天的事,特來感謝。”
“見過李客卿,我是陸向熙,行六。”陸向熙面無表情拱手,臉幹得像枯樹皮。
李清閒上下打量了一眼嶽向河,身後揹着一把紅漆長弓並一柄黑鞘長刀,左右交叉,雙目裡充滿血絲,鞋上沾滿灰塵。
“芳姐和門派裡的人都跟我誇你,說你是振興門派的希望。”李清閒微笑道。
“哪裡哪裡,我只是略有些運氣罷了。對了李客卿,聽說你是京城人士?”嶽向河抿着嘴,盯着李清閒。
“不錯,家人在京城營生。”
“不知令尊在哪裡高就?”嶽向河又問。
“芳姐沒跟你說?家父當年在軍中做事,受傷後經商。要不是家父身體不便,一定會來這裡走一走。”李清閒道。
“原來如此……”嶽向河又一抱拳,面露歉意道,“此番回門派,是聽說出了些事,現如今事情了結,我還要離開。現在我實力低微,還幫不了門派什麼,只能和大哥二哥一樣,補貼些銀錢。待我晉升中品,定然長留啓遠城,一起壯大神弓派。”
“只要咱們齊心協力,神弓派定然能重回啓遠城,再現輝煌。”李清閒道。
嶽向河扭頭看了一眼徐芳,又對李清閒道:“別人我不擔心,只擔心四姐,還望李客卿多多照拂。”
“這個你放心,都是同門,斷不會撒手。”李清閒道。
“那我就安心了,李客卿,告辭!”嶽向河道。
“告辭。”陸向熙道。
李清閒正要相送,徐芳攔住,自己送別兩人。不多時,她拎着一小籃炒花生、榛子、核桃和松子進了院子,走進堂屋。
徐芳將東西放在李清閒身邊的方桌上,抓了一把塞給李清閒,自己坐在隔桌的圈椅上,捏着幾粒開口松子,慢慢悠悠扒着。
“老五總是來去匆匆,我們都習慣了,你別在意。”徐芳道。
李清閒點點頭,道:“我知道你們幾個師兄弟都不容易。”
“唉,是沒容易的。老大老二一直在外面勞碌奔波,有時候過年都見不着面,可總是能想着給門派添錢。兩人話不多,可我們心裡都記着。老五老六也差不多,不過老五天賦好,主要修行磨礪。這次啊,要不是奔着天玄聖地去,也不至於走得這麼急,連師父的面都沒見。”徐芳道。
“原來如此。”李清閒想起之前劉義天也提過這個秘地。
徐芳嘮嘮叨叨道:“老五少年家逢劇變,心事重,還不讓我說他去天玄聖地。咱們都是自家人,沒必要藏着,再說現在半個城的人都知道天玄聖地的事,怎麼也瞞不住。”
“他對你倒關照。”李清閒道。
“他原本學文,始終不能才氣入品。加上家庭落敗,修不成文,修不起武,十幾歲的孩子能做什麼?當時跑到王家屯,用他自己的話就像條野狗一般。那天他生生餓暈過去,趕巧我碰上了,給了他口飯吃,再加上門派缺人,也不差他這張嘴,就帶他入了門。他是個知恩重義的,從小到大都護着我。即便現在小有名氣,我要是說東,他在我面前也絕不往西。每次回來無論多忙,都給我帶些東西,這次帶了些這些。”徐芳說着向籃子裡堅果挑了挑下巴,順手將剝好的松子仁送入口中。
“這人不錯。”李清閒道。
徐芳嚥下松仁,道:“有你在,加上老五很快晉升六品,到那時,咱們神弓派定然能重振門楣。師父想重振門楣都想瘋了……你怎麼不吃?核桃補腦,你們道修多吃點。”
“嗯。”李清閒伸手拿起核桃,法力吞吐,硬殼剝落,留出完整的核桃仁,法力再次輕動,發澀的核桃皮脫落,露出白嫩的淨核桃仁。
“厲害,這一手可不簡單。”徐芳嘖嘖稱奇。
李清閒掰成兩半,遞給徐芳一半核桃仁。
徐芳也不客氣,接過放入嘴中,慢慢咀嚼。
李清閒慢慢剝着核桃,剝開後送分出一半給徐芳,徐芳從不客氣。
連吃了三顆,徐芳轉頭望向李清閒,道:“啓遠城水深,即便萬照認你,但別人未必。今晚你帶我一起去,我進不了家宴,但遇到事起碼能幫襯幫襯。你那個周叔不善言辭,另外兩個都太年輕,關鍵對啓遠城都不熟。”
李清閒看了看徐芳笑吟吟的面龐,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堅果,道:“那麻煩芳姐陪我這一趟,畢竟我人生地不熟,從來沒出過京城。”
“沒出過京城還不好啊?你說說京城,當年我也準備去京城……”徐芳話到一半,目光暗澹,低頭看了一眼頸下粗糙的玉貔貅吊墜。
李清閒搖頭道:“京城是公卿大族的好地方,咱們啊,居不易。”
李清閒緩緩說着京城,徐芳靜靜地聽着京城。
兩個人的雙目,都有些空洞,似是想着別的什麼。
像午後的陽光下,兩隻老貓趴在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