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門位置站立着傀儡與身穿魔教服飾的護衛,那幾個護衛與傀儡一動不動,早就被雨青塵制住。
李清閒向拱門望去,裡面的佈局像極監牢,通道的兩側,佇立着一座座大門。
“你們先等在這裡。”
雨青塵說完,身體一晃,化作三個青影,分別進入三處拱門的通道,不一會兒回返。
“此地沒什麼危險,有一些魔崽子,已經被制住。這裡……確實是魔室。”雨青塵竭力保持平靜,但語調細微波動。
衆人沉着臉,閻十霄指揮人分頭查看,自己和周春風前往正前方的拱門。
李清閒跟上去,進入拱門,在通道里前行,抵達第一扇門。
黑色木門的表面,貼着十二張黃符,中間留有孔洞。
李清閒眯着眼向裡面望去,就見一個個披頭散髮的人被釘在牆壁上,圍成一圈。
細細的鮮血順着他們的身體流下牆壁,沿着奇特的路徑,流入房間中心的血池。
血池咕嘟嘟冒着泡。
冒泡的地方,赫然是一個人的鼻子。
血池之中,一個人仰面平躺。
血池之下,一對慘白眼球徐徐轉動,望過來。
李清閒急忙離開孔洞。
李清閒繼續向前,走到第二個房門,順着孔洞看去,只一眼,全身發麻,急忙移開。
裡面佈滿數不清的蛇鼠蟲豸,瘋狂鑽來鑽去,一個個人縮在角落,無數蟲豸在他們的七竅和身體各處進進出出。
李清閒輕輕搖頭,但怎麼也忘不掉密密麻麻的蟲子從人的雙眼和鼻孔進進出出的畫面。
李清閒繼續向前走,猶豫片刻,望向第三道大門的孔洞。
一個個孕婦躺在牀上,仰面朝天,身上蓋着白底紅條被。
被子下隆起的腹部,徐徐蠕動,彷彿盤着一條大蛇。
每個孕婦都在輕輕哼唱不知名的兒歌。
李清閒毛骨悚然。
“清閒,你退出去吧。”周春風站在第四道大門前,右拳緊握,指甲扎進掌心。
“是啊,別嚇着孩子。”閻十霄也道。
兩個人面色青黑,目光幽幽。
井觀忙道:“我陪清閒離開。”說完不由分說,抓着李清閒的袖子向外走。
李清閒神色恍惚,腦海裡不斷浮現地牢裡的一幕幕,等出了書房,見到陽光,暖意升起,長長鬆了一口氣。
井觀低聲道:“以前也有傳聞,我不怎麼信,今兒親眼看到,終於明白大人們爲何說起魔室、死魔地與魔門,往往失了體面,咬牙切齒。我原以爲,那些腐儒只是純粹的排除異己,現在才明白,爲什麼那麼多人,跟不要命似的,一波接着一波殺魔門修士。”
“我不懂。”李清閒低聲道。
“不懂就對了。你還年輕,見多就懂了,有些人,看着像人,但不是人。”井觀道。
“我能理解修煉,我能理解毒藥,我能理解許多事,我甚至能理解個別人做出個別的事,但我不懂,爲什麼這種大範圍、長時間、高頻次和多人蔘與的事,各大勢力都裝聾作啞?那些大人們,不知道讓魔門繼續做下去,萬一養出無法控制的魔毒,萬一誕生無敵的魔物,整個人族都可能毀滅嗎?”
“我們這些只會勾心鬥角的小宦官,哪裡懂這些。”井觀道。
“爲什麼不能掀開蓋子,挖開傷疤,抽乾膿瘡,避免人族毀滅?”李清閒問。
“孩子們的想法,永遠都這麼直接。”
“難道,我們只能眼睜睜看着?”李清閒問。
井觀沉默着。
韓安博走過來,低聲問:“清閒,沒事吧?”
“韓哥,伱一定知道魔室,對吧?”李清閒問。
韓安博愣了一下,輕輕點頭。
“那爲什麼滿朝文武、袞袞諸公明知道魔室的存在,卻不聞不問?”
韓安博張了張嘴,嘆息道:“我也不懂。”
“我以爲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李清閒茫然望着遠方。
韓安博喉結滾動,沒有開口。
直到傍晚,閻十霄與周春風才走出來,兩人面色白裡透着黑,眼睛裡佈滿細密的血絲,宛若赤紅蛛網。
周春風道:“清閒,你帶隊回返,剩下的事,交給我們。”
他的聲音,比平時沙啞十倍。
“周叔,這個蓋子,不能掀開嗎?”李清閒問。
周春風與閻十霄齊齊望過來。
“慢慢來,有些事,不是這麼簡單。”周春風道。
“我覺得,這件事可以很簡單。”李清閒道。
周春風指着書房道:“魔門的人,也覺得這件事很簡單。”
“我不懂。”李清閒道。
“那就好好學習。”周春風道。
閻十霄道:“走吧,內廠接管此地,我們還要給皇上寫奏章。”
李清閒隨隊回返,沒有再參與對魔門的行動,一邊修煉,一邊關注事態發展。
整個神都成爲暴風眼,而暴風的源頭,是死而復生的江城王。
李清閒不斷探聽,但無論是誰,都沒有提及魔門的魔室。
好像全天下人都認爲,江城王比魔室重要。
或許,很多人並不知道魔室的存在。
三天後,被刑部抓捕的夜衛陸續回返。何磊知道是李清閒出了力,十分感激,要宴請感謝,被李清閒推後,說最近沒時間。
又過了幾日,一道聖旨驚動天下。
刑部左侍郎勾結妖族,毒害江城王,斬立決。
自魔門入朝,第一個被直接處決的三品大員。
滿堂夜衛歡呼,韓安博、於平和鄭高爵急匆匆衝進甲九房,告訴李清閒。
李清閒似是滿不在乎笑了笑,問:“有魔室的消息嗎?”
三人搖搖頭。
“大人們,還在齊心協力捂着啊。”李清閒緩緩道。
“萬事需得慢慢來。”韓安博道。
李清閒點點頭。
“刑部服軟了?”李清閒問。
“暫時是,但暗地裡做什麼,不一定。魔門,一向喜歡在暗地裡下手,就如同,邪派在明面上裝的很好。”韓安博道。
“不管了,”李清閒望着窗外道,“韓哥,於平,高爵,我準備離開神都,去江南,你們呢?”
“啊?”於平和鄭高爵一臉茫然。
韓安博面露覆雜之色,最後輕嘆一聲,道:“避一避風頭也好,你這些天做的事,一旦被人盯上,太危險了。等你品級高一些,再回神都。這神都,水太深。”
“江南好吃的似乎很多……”於平滿面憧憬。
鄭高爵嘴脣輕動,道:“我爹身子骨不如以前,我不太想離開神都。不過,我爹怕是希望我跟着大人,即便是去江南。”
“時間很多,大抵是在青雲試前後,你們慢慢想。”李清閒道。
“我去。”於平下定決心。
三人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