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長河市重犯監獄的大門緩緩開啓,一輛運送囚犯的裝甲車緩緩駛出,前後各一輛護衛警車。
裝甲車內,宗巖仰躺在一張擔架車上,手腕處插着針頭,連着旁邊的點滴。
從昨晚開始,他持續發高燒,還出現了嘔吐症狀,拖了一晚後,從市裡趕來的醫生才斷定他是吃某種劇毒性的東西,必須立刻送到醫院救治。
按照規定,重犯監獄的囚犯只能送到市裡的武警醫院救治,那裡的醫療水平高,而且有嚴密的防衛,可以防止囚犯被劫。此時,三輛車正是朝武警醫院駛去。
車輛穿過繞城高速後,領頭的護衛車忽然一個急剎,停了下來。
前方一輛超過二十米長的大貨車橫在路中間,幾個交警正和司機交涉,後者不斷向交警們指點一處後輪,看樣子是車子出了問題。
護衛車內的武警用無線電向上級請求後,才重新開動車子,調頭朝另一條路駛去。
原定路線被斷,囚犯又不能在路上多待,只好更改既定路線了。
十多分鐘後,車隊轉到一個比較偏僻的小路上,眼看再走一截就到了三環,忽然一聲槍響響起!
砰!
......
“你確定當時第一槍打中了第一輛車右前輪?”
四個小時後,在武警醫院的一間病房內,一個穿着武警警服的英偉男子拿着紙筆,詢問病牀上腦袋被紗布纏了一大圈的傷者。
“我確定。”傷者肯定地道,“我當時是在囚車副駕上,可以清楚看到前面車子的狀況。”
“很好,請繼續。”英偉男子拿筆邊記邊道。
“然後前面那輛車衝進了路邊的荒田裡,”傷者繼續道,“我立刻判斷出有人想要劫人,要是停下來,肯定會遭到對方的圍堵,所以讓同伴加大油門,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那裡。”
“然後呢?”英偉男子頭也不擡地繼續邊記邊道。
“然後在快要駛出那條小路時,前面突然一輛小貨車衝了出來,”傷者無奈地道,“囚車被撞翻了,我當時頭被撞了一下,昏迷過去。後來在醫院裡醒來後,才知道人已經被劫走了。”
英偉男子筆一停,微擡眼皮:“後面的護衛車呢?”
“聽說被另一輛貨車給撞翻了。”傷者說道。
“你是‘聽說’,還是‘親眼’看到了車被撞翻?”英偉男子加重語氣問道。
“報告長官,是聽說,我沒有親眼看到。”
同一時間,病房外的走道上,杜陌和幾個身穿警服的人一同從另一邊走過來,邊走邊問旁邊的人:“被劫的人是誰?”
“是……是宗巖。”旁邊和他並肩而行的是個國字臉的男人,年約四十,額頭上微見汗漬。
這人是長河市警察局的局長杜成鈞,這次劫囚事件突如其來,現在又正值換屆的時候,他這個警察局長哪敢不事事小心?尤其是這位年輕的警察廳廳長秘書,要是被他挑了眼,自己這局長職位恐怕就有點懸了。
杜陌突然停步。
旁邊的人趕緊停下來。
杜陌轉頭看着衆人,冷然道:“宗巖是一個社會影響極其惡劣的犯罪份子,杜局長,事關重大,我要你立刻成立專案組,協助監獄方和武警單位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抓回來!”
“是!是!”杜成鈞趕緊應聲,心裡微微一沉。
完了,杜秘書對這次的事件這麼在意,這次要是抓不回宗巖,恐怕自己官位不保!
杜陌轉過身,脣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假如這些傢伙知道批准宗巖出外就醫,是自己使了暗力的緣故,他們會是什麼表情?
不過可惜的是,他也知道,這些傢伙是永遠都不可能知道的。
當然,他們更不會知道,護送囚車所有的人員,都是相關的知情者,而整場劫車案,不過是做過外界看的一場演出而已。
......
平原市,楊柳街,火鍋店。
溫言、方一刀、錢薇、龍聆宗四人同時起身,看着從小門處走進來的男子。
門外的小弟識趣地關上了門。
溫言上下打量了來者一番,點頭道:“還行,看來監獄生活沒把你的志氣磨光。”
那人正是宗巖,苦笑道:“我現在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覺,因爲不知道你們哪個混蛋想出的毒藥,居然讓我現在腿都還在發軟!”
錢薇抿嘴一笑:“我找的藥,巖哥是不是要報復我?”
宗巖哈哈一笑:“假如是在我進監獄前,看到刀嫂我只會想把你搞上牀去,但現在,宗巖這條命都是你們救的,要是真想報復,我還是人嗎?”
錢薇一聲嬌笑,讚道:“巖哥果然是條漢子,來,這邊坐!”
宗巖欣然走到沙發邊坐下,看向旁邊的龍聆宗:“這位是?”
幾個人隨他坐下,龍聆宗聳聳肩:“無名之輩,巖哥肯定沒聽過,龍聆宗。”
宗巖一震,失聲道:“你就是葬生會的老大龍聆宗?!”
一旁的溫言詫異道:“葬生會名氣有這麼大?”
“也就溫言你不把人放在眼裡。”錢薇白了他一眼,“葬生會這組織在道上赫赫有名,一般黑幫組織都不敢輕易招惹,在國內,就算是洛水幫那種全國性的大幫會,都對葬生會敬而遠之,你說厲不厲害?”
溫言第一次發覺自己小瞧了龍聆宗和葬生會,因爲迴心一想,龍聆宗私底下是和Z國的超級豪族郭家交往,要是實力不行,人家郭家能看得上?
一旁的方一刀冷哼道:“再厲害又怎樣,在我的地盤上,誰都得聽我的!”
宗巖一笑,說道:“這次我能出來,多虧了大家幫忙,等我重新奪回社團,以後大家有任何事,只要我宗某力所能及,絕不推辭!”
溫言心中一動。
宗巖這份豪邁大方,確實值得人佩服,難怪他能這麼年輕就掌控整個長河市的地下世界。而且和之前在獄裡相比,他現在宛如脫困的蛟龍,那股懾人氣勢不是誰都能有的。
看來這傢伙確有兩下子。
龍聆宗卻訝道:“聽溫言說你現在身上還有傷,怎麼奪回社團?”
宗巖轉頭看向溫言:“我不夠,但我有兄弟幫忙。”
衆人無不明白他的意思,是想再借助溫言的力量來行事,這確實是當前最可行的辦法,因爲在坐的人沒一個不清楚溫言的身手。
宗巖沉聲再道:“等我宰了那兩個狗男女,奪回社團,長河就是我和我兄弟溫言的天下!”
哪知道溫言卻慢條斯理地道:“讓我們先來搞清楚兩件事。”
宗巖愕道:“什麼?”
“第一,我救你,是因爲我想救你,不是因爲你和我是什麼‘兄弟’。”溫言淡淡道,“第二,我不會走黑道,這一點宗巖你給我牢牢地記清了。”
在場衆人無不愕然。
宗巖現在雖然落魄,但再怎麼說也是一方霸主,這傢伙居然像老大訓小弟一樣跟他說話,膽子也太大了吧?
哪怕是方一刀也心裡清楚,他雖然也是一方霸主,但平原市和長河市這個正被國家重點發展的大城市截然不同,宗巖手下兄弟的規模,絕對遠勝他方一刀。這種情況下,溫言還敢這麼說話,是該說他不知好歹呢,還是該說他腦袋燒了?
果然,宗巖臉色一沉:“你是說,你不當我是兄弟?”
溫言斜着眼看他:“想當我兄弟,你還不夠格。”
“你!”宗巖大怒。
“怎麼?你還想對我發火?”溫言冷冷道。
“爲什麼!”宗巖從牙縫裡呲出聲來,“我宗巖哪點不夠資格做你兄弟!”
“很簡單,我不喜歡你。”溫言乾脆地道,“從你那次把我踩在腳底下開始,我就討厭你,這理由夠充分了嗎?”
龍聆宗等人無不皺眉。
他們都已經聽溫言說過他和宗巖小時候的事,但現在都是成年人了,哪能把那時的兒戲當理由?
不料宗巖一愣,怒氣竟然消了下來:“你果然還在記恨我……”
溫言扶了扶眼鏡:“我從來不是心胸寬廣的人,你不會不清楚。”
“我知道。”宗巖嘆道,“否則那時我也不會揍你揍那麼狠了,因爲我特別鄙視男人沒氣魄,你那時候的小氣樣兒,現在想起來,我還想揍你一回!”
溫言一臉黑線地看着他:“你最好把這想法抹掉,就憑你現在?十個也不是我對手!”
宗巖嘆了口氣,無奈道:“好吧,我尊重你的決定。但我得說明,就算你不把我當兄弟,我也會把你當成自己兄弟!”
旁邊的人無不鬆了口氣,儘管對這兩人的關係有點莫名其妙,但只要不起衝突,那就是最好的。
“我要回去了,刀哥會安排你的住宿。”溫言站起身,“記着,沒恢復之前,別那麼衝動。”
“等等,還有件事。”宗巖卻叫住了他,“你回平原有沒有去找溫媽?”
“嗯?”溫言看着他,“什麼意思?”
“我離開孤兒院後,走了黑道,所以一直沒臉回來見她。”宗巖悵然道,“有幾次我到平原來辦事,都去過孤兒院,看到她現在過得那麼苦,有心幫她,可是卻不敢。你知道的,溫媽有多痛恨混黑的人……”
溫言當然明白,淡淡道:“你放心吧,現在她由我來照顧。”
宗巖精神一振:“你們住在哪?我也想回去看看她,嘿!當然要瞞着我的身份。”
溫言想了想,點頭道:“行,不過你的腿傷還沒好,我一會兒會叫人給你送點藥膏過來,等你傷好後再去吧。”
宗巖知道他是怕溫媽看到自己的腿傷會心疼,咧嘴一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