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興國九年秋,太宗改年號雍熙。三年,爲收復後晉“兒皇帝”石敬瑭割讓給蠻國的燕雲十六州,太宗派遣二十萬大軍分兵三路攻伐蠻國。
隨着西北路軍米信部新城會戰失利及東路軍曹彬在岐溝關被蠻國擊敗,太宗急令三路大軍撤退,並命潘美、楊業統率的西路軍護送百姓內遷。監軍王侁和主帥潘美指揮失誤,且怯陣先退,致使斷後的楊業陷入重圍。
自打王冕傷重來投,已有一年之多,隨着他的傷勢逐漸好轉,身體漸漸強壯起來,王冕也開始打算起來繼續遠遊。
太陽沿着東方的扶桑緩緩爬上來,掛在半空中。秋天的太陽帶着幾分毒辣,風中裹挾着幾絲涼爽。
一大早,千宗引着教書的先生走進院子,老先生鶴髮童顏,手中持着一把羽扇,頭上戴着綸巾。進了院內,下人端着茶水和糕點便走了上來,千將從側院走出來,對着老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先生連忙站起身來說道
“千老爺何必行此大禮,老朽萬萬承受不起啊。”言罷,雙手一拱,也彎腰行禮。
“陳先生不必拘禮,此次請先生來是有事相求的。”千將伸手做請的手勢,陳先生還禮坐在石椅上。
“千老爺,有事不妨直說,老朽一介書生,若有幫的上千老爺的地方,定當義不容辭。”
“陳先生,沒有您說的那麼嚴重,只是您也知道,賤內所生乃是女孩,如果是男孩的話,這也到了該讀書的年紀,所以某是想讓小女到先生的書院進修讀書。”聽見千將這麼一說,陳先生把手中的羽扇放在石桌上,端起茶杯小小地啜飲一口,緩緩說道
“千老爺,不是在下不想幫忙,只是這書院歷來都是男孩的地方,這古語有云,‘女子無才便是德’,千老爺不如讓小女學學女紅,練練彈琴,何必拘泥於書本呢?”說完,才大口的喝下一口茶水,清香的味道擴散在他的味蕾上,他不由得將笑容掛在臉上“好茶,好茶,真是好茶。”
“陳先生,我覺得古語有時候說的也不一定是正確的,而且古語不也有‘巾幗不讓鬚眉’嗎。”陳先生被他這麼一說,臉色很不自然的看着千將說
“千老爺,我這書院,本就是個小書院,如果收了女童,恐怕...恐怕會讓他人恥笑,並且以後也不太會有人願意將自己的孩子送到我這讀書。”陳先生面露難色的看着千將。
“陳先生可聽過樑山伯於祝英臺的故事?”陳先生的眼睛落在手中拿着茶杯上仔細的端詳着。
“流傳軼聞,不聽也罷,不聽也罷。”他連連擺手,露出一絲苦笑。
“書中所說,那祝英臺爲了讀書女扮男裝,進入學院...”陳先生聽到千將這麼一說,立馬打斷他
“千老爺,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也讓小女同那祝英臺一樣,女扮男裝進入學院。”
“是的,這樣一來,您的面子也保住了,也不會受到他人恥笑。而且我這女兒天生乖巧,是絕對不會暴露女兒身的身份。”
“千老爺,您還是另選他家吧。我這廟小,就靠那幾個學子來聊以度日,可萬萬不敢得這尊大佛的。”
“陳先生,您看您這話說的,沒有什麼問題是它解決不了的。”說着一招手,兩名丫鬟捧着一個蓋着紅布木託走了上來,站在千將身旁,他笑着轉身掀開紅布露出那十錠金燦燦的元寶,陳先生哪見過這麼多的金元寶,嚇的羽扇落在了地上,他緩緩站起來,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丫鬟手中端着的金元寶,他半站着,探着腦袋去看,吞了吞口水,隨後緩緩說道
“千老爺,傍晚時分,遣一名家丁去我那裡取衣服,書本什麼的就由老朽督辦,過幾日同其他學生一起入學。”他慢慢地走過去,手指觸碰到金元寶的身上,那極致的觸感使得陳先生的臉上露出貪婪的笑容。千將見他已經入迷,只是笑了笑,不好說什麼,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羽扇
“陳先生,這元寶您可盡數帶走,只是說到要做到啊。”千將重重的將羽扇拍在石桌上,便離開了庭院。一片羽毛被這一震,從扇上脫落,飄在地上,而陳先生則不停的把金元寶往懷中放,笑容堆積在他的臉上。
“千老爺,我辦事,您放心,令媛肯定不會被其他學子發現的。”事畢後,千宗引着他向府外走去。
千明伸着懶腰從房內走出來,看了看剛剛一杆的太陽,朝着後院走去。千將剛剛和教書的陳先生聊完,此刻正和千丹二人坐在側院中央的石桌上吃着早茶,千葉打着哈欠從偏房走出來,懷中抱着還在熟睡的白狐,手臂上畫着一行一行的符籙圖案。千明看到千葉,眼神不自覺的被她吸引過去,看着她的模樣他不禁多瞟了幾眼。
千明對着千將夫婦行禮,而後坐到千葉的對面,伸手去拿盤子中的糕點和果脯,但是他的眼睛卻時不時的偷偷瞄着一旁的千葉。睡在千葉懷中的白狐似乎嗅到了糕點的味道,起身將一對前爪扒在石桌上,睜開眼睛看着盤子中的食物,張開嘴巴奮力的去咬。百靈帶着三個孩子落在千葉頭上看着正在偷吃的白狐,羽翼輕輕拍打着千葉的小腦袋,而千葉只顧着將美味的糕點塞進嘴裡,絲毫不顧及一旁父親的眼神。
“小石頭,今日也該展示一下這幾個月的所學了吧,給爹爹展示一下符籙的操控情況。”千將坐下,從懷中摸出幾張符籙放在千葉面前,端起石桌上的茶杯看着她。
千葉將一塊桂花糕塞進嘴裡後,拿起石桌上的符籙,又把白狐放在石椅上,乖巧的走到千將面前,將符籙按着八卦的方位擺在地上,自己則面朝乾卦,雙手按着“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的順序依次結印。隨着一聲號令,八張符籙騰空而起,漂浮於半空,千葉左手結道君指,右手伸出中指和食指對着乾卦方位的符籙,在空中畫出九星神咒,八張符籙瞬間聚在一起合爲一張,一聲令下,直奔不遠處的一棵樹冠,只聽見砰的一聲,八張符籙在接觸到樹冠的瞬間爆炸,樹冠的枝葉跟隨着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四散落下。
千將取下落在頭上的樹葉,面帶笑容的看着這一幕,點了點頭
“不錯,看來符籙的繪畫和咒法擺放你都學會了,那麼接下來,爹爹就得把你送到學堂學習文字了。”千葉睜着大眼睛看了看千將,又轉過頭去望向母親。
“阿孃,我不想去學堂。”她撲在母親的懷中撒嬌。千丹一臉慈愛的看着懷中撒嬌的女兒輕聲說道
“小葉子,我們的文字中包含着很多文化,它不是祖先們一時興起便創造出來的,而是歷經了許久許久的歲月濃縮出來的。如果我們的文字不被我們學習,那就無法將我們的文化傳承下去,那我們的文化就會變成歷史中的一粒塵埃,終有一日會被後世忘記,所以你的學習,不僅僅是爲了自己,也是爲了更多的人瞭解我們的文化。”千葉有些不情願的撅起小嘴看着千丹,又看了看千將,將頭埋在了母親的懷中。
千明聽着母女間的對話,眼睛瞟了一下滿臉笑意的千將,隨後將一封信從袖口中抽出放在千將面前。同時抓起一塊糕點放進嘴裡,眼神也從千葉的身上離開落在千將的身上,只不過他的眼神有了幾分狡詐。
千將摸了摸那封信,又轉頭看向千明但並沒有說話,緩緩抽出信封內的紙張,展開放在面前。
“這是家中在前幾日傳過來的,信上面寫着阿爹每況愈下,已經開始有了吐血的症狀。”千明說完後,吊着眼睛看着千將的一舉一動。
“既然如此,應當儘快準備。我這邊有個還不錯的推薦,他是我的一個兄弟,叫王冕,一年前被妖獸所傷,此刻他正在此處養傷,最近幾日他也向我表述了想要離開的意思。我想,如果是你們二人聯手的話,對付一個妖還是很有把握的。”說完站起來向着王冕住的廂房走去。千明看着千將的背影,又轉頭看向那張信紙,隨後連忙跟了上去。
二人穿過側院,沿着走廊步行不過百步,便來到了王冕的住所,千將在門上輕叩幾下,屋內的王冕聽見敲門聲,果斷的迴應了一句,聽見聲音千將方纔推門進入,一進屋便見到王冕正在收拾自己的物品,王冕笑着起身迎接並說道
“千大哥,你來了,我正打算去找你呢。我在此叨擾一年有餘了,這身體也恢復如初了,打算這幾日便出發。”王冕邀請二人坐下,寒暄了幾句後,王冕打量起站在千將身旁的年輕人。“這位是?”
“這位是我堂弟的長子,名喚千明,也是個獵靈師,不過屬於分家一脈。啊,千明快叫王大哥。”千明抱拳行禮,嘴裡喊着王大哥。“王兄弟,我這次前來是有事相求的。”
“誒,千大哥見外了,有事不妨直說。你我過命的交情,豈能用一個求字,你只管說,若是小弟可以辦到的,冕定當義不容辭。”
“王兄弟,我這侄兒的父親也是妖師,但是數年前在與我一同捕獵時,受了些內傷,導致心神渙散,無法凝神施術,自那之後便一直呆在揚州的家中的養病。聽我這侄兒說,近來在熟睡時又被一個靈侵入身體,致使身體每況愈下。你也知道自打三年前我被妖獸所傷後,這獵靈的法子也漸漸的生疏了,所以我想讓王兄弟與我這侄兒攜手前去,捕了此靈,以救我這胞弟於水火。”
“好說好說,修養的這些日子只顧着耍拳腳了,也該活動活動我的技術了,而且捕了靈也正好可以用來煉藥。不過,千大哥,我這武器都在之前的逃跑中丟失了,目前也是囊中羞澀,還望千大哥予以幫助,弄上一把趁手的兵器。”說完王冕站起來,從包裹中取出一個羊皮卷軸交到千將手中。“千大哥,這是我食靈一族的秘術聚氣煉丹,以前都是貼在我胸口,寸步不離,現在我既無弟子,也無傳人索性就將此術贈與千大哥,權當救命之恩,而且也抵作購買武器用具的帳,他日有了銀子,一定來贖。”千將一把推開卷軸。
“萬萬不可,王兄弟。你我雖然不是同族同宗,也不是同門師兄弟,但是都源自一教,也算師承一脈。此爲你族秘術怎麼可以相贈於人,萬萬不可。更何況,你剛剛說了以你我之間的交情不可用求字,在我看來,那更不能用錢字。”千將將羊皮卷推回到王冕的手中,但被王冕攔下。
“千大哥,聽我說。你收下它,我這飄零了小半生,也沒留下個一兒半女,收了幾個徒弟也都被妖獸殺害。不是我烏鴉嘴,我是說萬一,萬一我死在了哪裡,也好有個傳承,別讓祖宗的東西丟了。”千將身體一震,握緊羊皮卷默默的點了點頭。
“王兄弟,我現在就去爲你籌備武器用具還有。我等你回來,等你來贖這卷軸,我就先告辭了。”說完將卷軸小心地塞進懷中起身離開,千明跟在千將的身後朝着王冕微笑一下,隨後出去。王冕看着二人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想着什麼,隨後看向千明的眼神逐漸深邃。
次日,千將安排家宴爲二人送行。四方的桌子擺在房間內的中央,美味佳餚盡數的端上來,千喜坐在面對門口的位置,此刻的他已經變得些許糊塗,正歪着腦袋打瞌睡。千將站在父親身旁,千丹則拉着懷中抱有白狐的千葉站在千喜左邊,千明則站在千將的右邊。不一會千宗引着王冕跨過門檻,來到房間內。見到老太爺千喜,王冕抱拳行禮,而千喜也只是笑笑,並沒有做其他的動作,一旁的千將立即揮手示意他落坐,等候在一邊的丫鬟立刻走上來給他們添上酒水。
“王兄弟,”千將端起酒杯開口說道“此次除靈的事情拜託你了。”說完一飲而盡,千明見狀對着王冕說道
“王大哥,家父的事情就全拜託你了。”說完飲盡杯中酒水,千葉看着大人們推杯換盞,只是自顧自的吃着母親夾給她的雞腿,白狐趴在她懷中盯着她手中的雞腿眨着眼睛,小爪子不停的向前勾着,想把面前的食物拉到嘴邊,可小爪子卻壓根夠不到。
王冕暢快的飲下幾杯酒,面色也開始紅潤起來,從口中呼出的氣裡也帶着幾分酒氣,他看向一旁大口大口吃雞腿的千葉笑道
“千大哥真是好福氣,得了這麼個寶貝千金。不像我,飄搖了這麼多年,也只是孤身一人,到如今弟子也都命喪黃泉,只留下我這形單影隻的孤人啊。”談到自己的過往,王冕不乏一陣唏噓,長嘆一口氣後又飲下一杯酒水。
“王兄弟,人不能總是一帆風順的,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本無法讓我們做到盡善盡美,但我們也只能努力的去將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做好,以求無愧於心。”王冕的眼神變的黯淡了些,一旁坐着的千將則在小口的啜飲着,細細地品味着美酒的滋味,同時眼睛看向不斷給女兒夾菜的妻子。
兩人低落的情緒被酒水衝開,逐漸開始閒聊起來,二人的酒杯也逐漸由小杯換成了碗,越發的喝的興起,一旁倒酒的丫鬟則不停的爲二人倒酒。
千將喝的興起,揮手吩咐丫鬟們下去休息,自己提着一罈酒開始喝起來,一旁的千喜上了年紀,早已經開始昏昏欲睡,幾個丫鬟連忙將他扶回房間。
千丹見到千將已經開始豪飲,桌下的腳便踢了過去,千將看向她時一個飽含殺意的眼神便遞了過去,看的千將身體一震,半醉的神經瞬間清醒過來,立刻放下手中的酒罈,他連忙端起酒杯,尷尬的看着王冕苦笑了幾下。
“這個千大哥,”王冕準備化解一下尷尬的局面“還記得我那秘術嗎?”千將被他這麼一問,撓了撓頭,半晌才反應過來說道
“啊!記得記得,叫聚氣煉丹。”
“對,本派的這個秘術,由於本派的創始人是幾名女性,而這個術在當時也是那幾個女人修煉用來永葆青春的,可是在傳承的時候,被歷代的掌門逐漸修改,才變成了現在的聚氣煉丹。也就是說,令媛可以修煉我這秘術,雖然修爲提升的不是很高,但是卻可以保持青春的模樣,可別浪費我這一番美意啊,千大哥。”王冕將眼神遞給千將,千將連忙偷偷瞄了一眼還有些許慍氣的千丹,立刻明白了王冕的意思。
王冕伸出筷子夾起一塊菜品放入嘴中細細地咀嚼,菜品的味道在口腔瀰漫,舒緩了酒水剛剛給口腔帶來的麻痹感,讓他緊鎖的眉頭逐漸展開。千將愣神的看着一旁正在吃東西的千葉,擺弄着手中的酒杯。千明雖然多喝了幾杯,但腦子還是清醒,他偷瞄着一旁吃東西的千葉,嘴角勾起一抹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