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雨滴逐漸減小,淅淅瀝瀝的落在身上,樹林中也逐漸泛起層層雲霧,天邊也開始嶄露新生的朝氣,黑夜與白晝相交的天際線處泛着白顏色的亮光,樹木上葉片殘存的水滴開始不停的落下,滋潤養育它們的土地。
那妖靈從樹冠上一躍而下打算殊死一搏,卻不想這一舉動卻將自身的弱點完全暴露出來。半空中的身體沒有一個着力點,使得它在面對白狐刺過來的尾巴無法躲閃,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白狐的尾尖直插腹部,剎那間雪白的尾巴被染成了綠色。
千葉看準機會打算衝過去,卻被白狐攔下,只聽見那妖靈慘叫一聲後,四肢順勢以白狐的尾巴爲着力點抽身後撤,硬生生的從白狐的尾巴上掙脫出來,躍向一邊,但這種後撤的辦法也讓它壓倒了一片樹木。它晃了幾下身子勉強站起來,綠色的血液不斷的從它嘴裡流出來,落在地上混合着溼潤的泥土。它雙目齜裂的看向白狐,陰森的牙齒裸漏在外面,而白狐則神情鎮定盯着它,並且還甩動着尾巴,打算將上面沾有的綠色血液甩下去。
拂曉天際泯滅黑暗,空氣中蘊含的靈力漸漸增強,那妖靈似乎也有察覺,它轉頭看向天邊,東方的夜空已經開始泛着魚肚白,漆黑的天空也開始向着藍色漸變。如果還未成功肉化的妖靈出現在靈氣巨大的白天時,會因身體肉化的不完全而導致靈氣大量涌入,從而反噬自身將靈體撐破。
它偷偷的瞄了一眼千葉的位置,又看了看右邊的樹林深處,開始在心裡盤算是捨命換掉那名妖師,還是保命要緊爲上。
略微思索了一陣後,它下定決心,咬緊牙關提身便準備向着樹林深處逃去,不料對面的白狐卻彷彿看穿了它的心思,先它一步擋在樹林深處的入口,同時白狐的九根尾巴沿着不同的方向朝着它襲來,不過它瞬間改變了思路,抽身向着千葉衝了過來。
白狐見到這一情景,連忙將尾巴伸向千葉打算將她拉開。
千葉想躲,但妖靈的速度出奇的快,碩大的身影已經覆蓋了她逃跑的位置,無奈之下她只好拿起短槍打算施法抵抗。
“巽字...”話只說了一半出來,巨大的爪子已經朝着她的身體砸了過來,她急忙抽槍來擋。雖然這妖靈受了嚴重的傷,但是那一掌砸下來的重量卻沒有絲毫的改變。厚重的爪子不偏不倚的貼在千葉的胸口上,她整個人如同一直離弦的箭,在飛出去足有幾十米後,她被撞到了一棵樹上,嬌柔的身體結結實實的砸在了樹幹上,而後又重重地摔在地面。
千葉趴在地上,鮮血從她口中不斷流出,意識也逐漸有些模糊,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人用盡全力揮舞的大錘擊中,而體內的各個器官也像是被人用一根竹竿用力的攪拌,渾身上下每一塊皮膚在此刻似乎都被刺入了銀針。她想站起來,但她的身體卻無法動彈,無奈的她只能無力的閉上眼睛,似乎是向命運做出了妥協。
那妖靈見到千葉倒在地上,恐怖的笑聲從它喉嚨深處發出來,但同樣也伴隨着幾口綠色血液的涌出,它挪動着身體打算再補上一掌,但一根尾巴卻扯住它的一條後腿,一把甩向樹林深處,落下的時候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溝。
白狐以極快的速度閃到她的身邊,小爪子先是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推動,見到她沒有任何反應後,又把鼻子湊到她的臉旁努力的嗅着她殘存的氣味,以確信她還活着,但雨後的樹林,只有大量的泥土味漂浮在空氣中。
它的身子一顫,僵硬的將腦袋轉過去,雙眼通紅的看向那隻被扔到很遠的妖靈,抽動的嘴角處露出的是鋒利的牙齒。
那妖靈腹部被刺穿,自己又從高處墜落滑行幾十米,它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再與白狐對戰,而且太陽也露出了一絲通紅的圓弧,他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逃跑的想法再一次萌生。但就當他強忍着劇痛打算站起來的時候,卻忽然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傳來,它朝着白狐的方向望去只覺得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逐漸逼近。
白狐將分散出去的尾巴全部收回,憤怒,讓四周的樹林內也泛起了陣陣殺氣,它一步一步地朝着妖靈墜落的方向走去,而它自己的身形也在不斷膨脹變大。
妖靈的身體已經開始吸收太陽散發出來的靈氣,部分的軀體逐漸開始承受不住大量靈氣的涌入已經開始膨脹。它知道自己已經無法逃離了,只得拼死換掉那個奄奄一息的妖師,它大聲吼叫了一聲,猛地站了起來,發瘋般的朝着千葉的方向衝了過去,想在最後一刻將那個妖師帶走,也對得起那位大人的提攜。
一交,一錯,一陣劇烈的震動,一聲慘烈的嘶吼,一片樹木的傾倒。
開封府的城樓上,換崗的士兵打着哈欠扛着自己的武器正要準備走下城牆,卻遠遠的看見十幾裡外的樹林中突然冒出一個勃然大物,那巨大的生物舉起一隻巨大的爪子砸向地面,一瞬間整個大地感到一陣強烈的震動。一些站在城頭上看熱鬧的士兵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動差點跌落城牆,正在下樓的幾個士兵受到震動的影響順着臺階滾了下去,有的人摔斷了手臂,有的人摔斷了肋骨,而城內一些還未起牀的人家被震動驚醒,紛紛披上衣服跑出房屋,一些年久失修的房子則在震動中轟然坍塌。
千將夫婦在睡夢中也感到了震動,急忙和夫人披上一件衣服便從房內跑了出來,站在院中驚魂未定的看着一衆茫然不知所措的下人。直到震動停止,千宗這一邊穿着衣服一邊跑到各個院內查看有無房屋倒塌的情況,他花白的頭髮有些雜亂。千將站在西廂房前的院內大聲叫着女兒的小名,韓玥按着頭從西院的一間偏房的走廊內探出頭來,她躲在撐樑柱的後面,用手扶着,若隱若現間顯露出她只穿着一件顏色鮮豔的抹胸,面色微紅的看着院內諸多的男子顯得十分害羞。
千將在院內喊叫了幾聲並沒有聽見女兒的應答,這讓他不免有些疑惑,他看向躲在柱子後面的韓玥,但她也只是搖了搖頭並沒有給出有用的信息,隨後便羞答答的跑回屋去穿衣服。他吩咐幾個侍女來安頓夫人防止夫人舊疾復發,又讓那些男性家丁都回去穿好衣服,隨後他獨自一人朝着千葉居住的西廂房走去。
他來到西廂房的門前,見到虛掩着的房門,他有些生氣的將眉毛擰在了一起,他寬厚的手掌在門上用力的拍了幾下,見到還是無人應答,心中不免生疑,一把推開房門,走進房中,轉過頭看向女兒所臥的牀榻,紅色的羅幃中若隱若現的透露着一個人形,他快步走上前去拉開羅幃,只見牀上的棉被下面是一個隆起的小包,千將滿心疑惑的走過去一把掀開,露出的卻是用衣服擺成的一個人形。
“這、這、這……”他一把抓起衣服,不可置信的又低下頭找了找,嘴脣上的鬍鬚一抖一抖的,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將衣服扔在牀上後,火急火燎的走出去,一溜小跑的尋到千宗後嘴巴也只是張了張,他想說什麼,但卻好像又有什麼東西頂在他喉嚨上。
“老爺,您要說什麼?出什麼事情了?”千宗眯着眼睛看着面前不斷手舞足蹈的千將,臉上寫滿了疑惑。
“快...快找小姐,小姐不見了!”在一番肢體語言無果後他終於說出一句話來。聽見千將這麼一說,千宗也慌了手腳,連忙叫出了府內的所有下人,開始在府內和府外尋找小姐。
聽到女兒不見的消息後,千丹嚇的昏了過去,韓玥扶着昏死的千丹一步一步地走回屋裡,同時千宗也做好了報官的準備,千將則坐在院內思考着女兒的大致去向。
此時的太陽已經完全掛在了天空,樹林中突然出現的巨大生物已經消失不見,留下的只有一灘正在一點一點消失的殘渣和大量被折斷的樹木,以及地上留有的巨大爪印和幾道滑行的痕跡,還有一顆紅色的珠子滾落一旁。
白狐焦急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千葉,此刻千葉的臉色已經雪白,鼻息中只有出的氣,而沒有進的氣。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她的嘴脣,同時也浸透了她的衣服。白狐用嘴巴不停的拱着千葉的腦袋,期待着她能站起來,一滴淚順着它的眼角落下,滴在千葉的臉上。
忽然它好像想起了什麼,而後又搖了搖頭,但是溫柔的目光始終離不開千葉的身體,在地上轉了幾個圈後,一段聲音迴響在它的腦中,它看向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千葉,下定決心一試。伸出尾巴將她的身體從地面上拉起來,尾巴沿着千葉的腋下形成一個圈,將她撐起來浮在半空中,些許凝固的血液附着在她臉上,其中還混雜着些許泥土。
白狐的眼睛泛出藍色的光,隨後它的身體也緩緩升起來,當與千葉達到平行的時候白狐將她拉近,一狐一人面對面的漂浮在空中,它緩緩張開嘴巴,一顆淡藍色的珠子緩緩從它口中飄浮出來,一條尾巴扶住千葉下垂的腦袋,一條尾巴扒開她緊鎖的牙關,隨後白狐朝着那顆淡藍色的珠子輕輕一吹,那珠子便緩緩地落入了千葉的嘴裡,落下去的一瞬間像是將水倒入口中一樣順着她的喉嚨滑落到了她的體內,而那淡藍色的光芒也隨着珠子的滑落逐漸消散。
白狐伸出尾巴將她與自己包裹在一起,做完這一切,它自己也睏倦的閉上了眼睛,趴伏在千葉的胸前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