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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師將軍、領尚書丞賈詡的府邸,就在驃騎將軍府隔壁,便於招喚議事,可見馬悍對賈詡的器重。
這一日,賈彩到乃弟府上,呈上一張吉貼,笑道:“此乃荀仲豫(荀悅)族侄之女合貼,穎川高門,與我賈氏聯姻,可喜可賀啊!”
賈詡手持吉貼,邊看邊捻鬚而笑,問下人:“三郎在何處?”
下人答:“回家主,少主往北邙去了,剛出城門。”
賈詡臉色沉了下來:“立即追他回來。”
這邊下人才匆匆出門,那邊又有僕人來報:“驃騎將軍遣家將來請家主過府議事。”
賈彩有些驚訝:“不是剛下朝麼,怎麼又……文和可知何事?”
賈詡伸指向東一指,說了兩個字:“下邳。”
賈彩恍然,旋即驚道:“主公要救呂布?這、怕是鞭長莫及吧?”
賈詡道:“應當說,主公絕不會讓曹操得手——或者,至少不會讓他盡收呂布之軍。”
賈彩若有所悟,緩緩點頭。
此前袁紹那裡也是一樣,趙雲不但收走了幽州軍數千俘虜,而且因解救白馬義從之事,幽州俘虜。人人感動。軍營裡每日都有逃兵,源源不斷逃往右北平,短短兩個月,就有兩個軍營跑空了。而且隨着冬去春來,天氣好轉。逃亡的軍兵日增,甚至因袁軍堵截、嚴懲逃兵而發生譁變,造成大規模叛逃。
袁紹甚至爲此派出牽招爲使,前往土垠,敦促趙雲拒收逃兵,並將逃亡士卒遣返——這當然是不可能的。袁紹也知道不可能,但做出這個姿態,也是爲了給遼東方面以壓力,警告對方吃相別太難看——天地良心,無論是馬悍還是趙雲。都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這隻能說,袁氏逼死公孫氏,此舉在幽州不得人心。
馬悍很早就對屬下文武發出警示:別的勢力可以不在乎,但袁紹與曹操必須予以重點關注。必須想盡辦法,儘可能削弱這兩個勢力。
易京之戰,遼東方面拿走了一半戰利品,加上大量幽州逃兵,可以說大半戰果都落入了馬悍手裡。袁紹家大業大。錢糧充足,兵多將廣,倒也不怎麼在乎那點兵糧。他更在乎的是顏面,逃兵太多,削了自家顏面。
而曹操就不一樣了,此人並不象袁紹那樣好大喜功,而是更爲看重實際,他若是滅了呂布。實力暴漲,其勢難遏。
賈彩猶存疑:“此前曹操曾與呂布交手經年。也未見能奈何得了對方……”
賈詡淡淡道:“袁本初與公孫伯珪彼此豈非互攻經年,誰能想到。一戰而亡?”
賈彩無語。
這時腳步急切,賈璣的聲音從外傳來:“阿翁何事急召?”
賈彩撫須仰笑:“三郎回來了,看這吉貼,不知多歡喜。”
賈彩猜錯了,當賈璣看到那吉貼之後,臉色變了,卻不是開心,而是忿然,向父親與伯父稽首道:“兒心目已有人選……”
話未說完,已被賈詡打斷:“君子好俅,本無關礙,但也要看所好何人。”
賈詡邊說邊讓僕役將一個木箱擡上來,打開,一一取示兒子。
“你常去北邙,觀蔡氏女教書,當知此間事物。”賈詡取出一塊漆黑上光的板子,道,“此物名爲黑板,取粉筆寫於板上,黑底白字,清晰可辨,可用軟布輕易塗去,以之爲蒙童學書,最好不過。”
賈詡放下黑板與粉筆,又取出幾樣事物,居然是後世小學常用的三角板、量角器、圓規等學習用具,冷聲道:“這些事物所做何用,想必你比爲父都清楚吧——莫要告訴爲父,你不知此物是何人發明,又送與何人!”
賈璣沉默一會,低聲道:“正如阿翁所言,窈窕淑女,君子好俅。”
賈詡冷冷注視着這個少子,一言不發,望得賈璣惶恐低頭。
賈詡起身,將三角板、量角器、圓規一一放在賈璣身前,拂袖而去。
賈璣愣愣地看着這三樣事物,不明覺厲。
少傾,賈彩起身,走到從子面前,沉聲道:“尚不知汝父之意麼?”
賈璣端端正正行了個拜禮:“望伯父解惑。”
賈彩彎下腰,伸出手,指尖從三樣事物表面拂過:“可測距、可量角、可畫圓——汝父是以此三物暗喻,知行止,懂規矩。”
……
“呂布不能死,幷州鐵騎與陷陣營不能落入曹操之手。”馬悍召來兩位謀主,開門見山劃出底線。
賈詡緩緩點頭:“曹孟德乃人傑,所謂一遇風雲即化龍,徐州如雲,鐵騎如風,二者入手,天下莫可能制。”
郭嘉頷首,隨即問道:“然則司隸與徐州相距數千裡,明公意欲何爲?”
這二位都是頂級謀士,看人極準,都認可同主公對曹操的警惕之心,但採取何種對策,卻頗感棘手。
“解救千里之危,無非遙相呼應、圍魏救趙、直接出兵三途。”馬悍用指揮棒在後壁上掛着的地形圖上一一指點,“先說遙相呼應,這一點,有人已先我們而做了——河內太守張楊,已親率大軍出現於東市,聲援呂布。其軍雖未曾過河,卻足以威脅濮陽,隨時可從遙相呼應變成圍魏救趙。”
“由於張楊的示範效應,兗州方面也對我們加強了防衛。徐公明來報,滎陽以東的封丘、浚儀,南面的尉氏。都出現大量曹軍遊哨,我軍但有半點出兵跡象,絕瞞不過。”馬悍放下指揮棒,目注二人,沉聲道。“除非我們決定與曹操撕破臉,直接派出大軍。”
郭嘉搖頭:“雒陽出兵幾乎不可能,曹操近年來不但貢奉甚厚,而且屢屢遣使,結交羣臣,朝中又多故舊。風評甚佳。而龍狼軍更被視爲鎮京虎賁,無天子令,難以正式出京。而無論天子還是朝臣,都不會同意參與羣雄之戰。”
郭嘉這裡提到了一個“正式”的概念。指的是龍狼軍做爲名義上的天子親軍,按制度。要調兵出征,須持有天子符節、詔書,加上驃騎將軍印綬方有效。
但無論是馬悍,還是賈詡、郭嘉都明白,平日這一套流程還算好使,一旦進入臨戰狀態,除開馬超、龐德的龍狼別部不好說,其餘龍狼軍將士。只認驃騎將軍印。天子……等你不用吃遼東的糧食再說吧。
馬悍默然,雖然他對龍狼軍有絕對控制權,但爲了這事。外與曹操結怨,內與君臣不和,從全局上看是不利的。除非能把曹操一棍子打死,囊括兗州,否則龍狼軍無法出擊。
“我的想法是這樣,遼東近來接收了大量幽州逃卒。整合一下,拉出三千人應該不難。然後用樓船運載南下。到鬱州山與管承合兵,可得五千兵力。”馬悍沉吟道。“這種直接發兵干預的法子最爲有效,只是如此混合作戰,能否擊退曹操,殊無把握。”
一支臨時拚湊的殘兵敗卒,不習水性,海上漂泊數十日,下船後別說參戰,光是恢復狀態,怕都要十幾天,搞不好水土不服趴下一批。這個計劃,說實話,馬悍也沒把握。
可惜遼東的兵力已達極限,短期內再抽不出一支數千大軍南下了。
賈詡眼瞼下垂,不斷捋須,過得一會,伸出三根手指:“三成。”
馬、郭都是精明之人,一聽就知道,賈詡是說,成功逼退曹軍的機率不超過三成。
馬悍對賈詡的謀略與決斷是相當信服的,知此人言出必中,他說三成,就真的只有三成。任何一場戰鬥都不可能有十成十的把握纔打,但若只有三成,還不如不打。
郭嘉目光直直盯着那巨形地圖,突然從案後站起,走到地圖前,伸出白暫的手指,順着一條河劃下來,一直劃到終點——下邳,然後輕輕一叩。
馬悍眼睛亮了,而賈詡卻是暗暗一嘆:“郭奉孝啊郭奉孝,如此弄險,豈不爲身家所慮乎?”
郭嘉所劃的線路,就是從雒陽南面進入穎川,往西南折向南陽,然後沿着葉城、舞陰、比陽一路南下,直到復陽。這裡是桐柏山脈、淮水源頭。由此溯流而下,可沿荊、豫、揚三州交界,直抵徐州。
這條線路,擦着荊州、豫州、揚州等三州交界而過,危險與機會並存。彼時曹操、劉表、袁術三大勢力,基本就以淮水爲界,這條河,算是軍事緩衝區。但緩衝區歸緩衝區,你總不可能帶一支軍隊招搖過市,不引起三大勢力羣起而攻之纔怪。
“主公可命一大將,率百餘扈從沿此線路南下,入徐救呂。”郭嘉手指分別朝三個地方點了點,“兵力來源有三處,一是鬱州島之兵,有二千之衆;二是丹陽精卒,可與陶氏兄弟共調之;三是朐縣糜氏僮客,調取千人,當無大礙。如此,可得五千銳士,水陸皆精,逼曹退兵,勝算可再添三分。”
一場戰爭,有六成勝算,完全可以放手一搏了。
但郭嘉隨後又搖搖頭:“可惜,要統合這三支軍隊,眼下恐怕無人能勝任。”
的確,徐晃能力夠,但威望不足,至少糜氏兄弟就不會買他的賬。樂進勉強夠格,但他出身曹營,若擔此重任,只怕會出變數。而除此二將,餘人根本不足以統合三軍。
“其實還有第四支軍隊。”馬悍忽然長笑着朝地圖某處一叩,“此軍一出,遠勝其餘三軍,可再添三分、不,五分勝算!”
這回輪到郭嘉的眼睛發亮了:“原來是他——有此人相助,必可予曹操致命一擊,曹操此番在劫難逃。”
馬悍笑顧賈詡:“文和之意如何”?
賈詡點點頭:“三管齊下,暗軍爆發,此戰曹操必敗。只有一樣……”
馬悍伸出大拇指朝自己一點:“我知道,只能由我出馬,才能統合三軍,更重要的是調此暗軍,非我親自出面不可——那好,我就三進徐州!”
賈詡暗歎,他所擔心的就是這個,有些話,郭嘉能說、敢說,但他賈詡卻不能說,而有些話,他又必須說,當下進言:“此行之險,猶勝前番,主公身負大任,不可不慎。”
“我知道,但若能重創曹操,這個險,就值得冒。”
“主公……”
賈詡還待再勸,卻被馬悍擡手止住,握拳擊案:“徐州起風雲,我就要把這風雲驅散,讓他曹操永遠化不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