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恤2014”又頂一發,謝了!還有“胖子王子”,一併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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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一團耀眼的火光,在黑暗中怒騰。
隨着火光騰起,一道道火矢,從四面八方齊射向一個個氈帳。火焰在狂舞,人影在狂奔,馬蹄聲碎夢,刀箭光奪魂。
白檀山下的烏丸骨力部,遭到毫無徵兆、迅猛兇狠地打擊。打擊主要集中在部族主帳,也就是頭人骨力、頭領烏麻及一干烏丸青壯,包括他們的家眷的聚集地。而環繞在主帳周圍的副帳,多爲奴隸及族中老弱。這些外圍氈帳,可以在遭到敵人襲擊時,對主帳起到一種緩衝及防護的作用。在正常情況下,首先遭殃的,應該是這些外圍副帳,但在今夜,所有常理都將逆轉。
當骨力的長子與次子推開身旁女奴,赤着身子衝出帳篷時,眼前的情景令他們驚怒如狂。
獸醫木吉、衛士唐努、銀匠於德、賬房陶良,以及一羣羣漢奴青壯……這其中有逃亡了十餘日的逃奴,也有一直忍辱含垢偷生的居於外圍副帳的奴隸。難怪這些卑賤的逃奴能悄無聲息殺入主帳,原來是得到內賊之助。
而更令骨力兩個兒子震驚的是,許多匆匆騎馬提弓趕來的烏丸青壯,還未來得及反擊,就遭到無情的射殺。
那是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漢人裝束的剽悍射手,騎着一匹罕見的神駿白馬,手持一張巨弓,在火焰中奔馳如風,每發一矢,必有烏丸青壯應聲而倒。挽弓之強、射速之快、箭矢之勁、命中之準,簡直像是從地獄裡殺出的魔騎。
而以唐努爲首的數十個漢奴,也不時將火矢利箭射向帳篷與四下逃命的烏丸人。
“該死的賤奴!我要將你們剝皮熬油點天燈!”
骨力兩個兒子大嚷大叫,怨毒無比地拔刀衝向木然站在主帳與副帳中間地帶的木吉老漢一羣人。
兩人剛衝到半途,咻一聲厲嘯,骨力次子腦門被一支鐵鏃箭射穿,鮮血與骨渣迸濺。骨力長子剛發出一聲嘶吼,就見一道白影從身旁閃過,然後一股大力襲來,整個人被掄飛半空。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與你父親兄弟做伴去吧,別讓他們在地下太冷。”
下一刻,身影手舞足蹈急墜,轟然摔入熊熊燃燒的帳篷之中,火焰蓬地一下騰高數尺。
骨力二子俱亡,加上過半烏丸青壯或被射殺,或被燒死,昭示了骨力部徹底消亡。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到白檀山頂時,燒了一夜的大火已經平息,到處可見焦黑的帳篷、殘破的屍體、離散的牛羊、以及惶恐不安的近千奴隸與烏丸俘虜、婦孺。
有了木吉老漢與唐努等人的解釋勸說,所有漢奴包括一些其他部族擄來的胡奴,都接受了馬悍這位新主人(首領)。而由主人轉換爲奴隸的數百烏丸人,則是個個一臉哀傷,在昔日的奴隸,而今翻身做主人的漢民虎視眈眈下,跪地伏首。
沒有人掙扎,也沒有人反抗,草原之上,強大的部落吞併弱小的部落,本就是常態。物競天擇,弱肉強食,是所有草原人遵循了千百年的至理。今日我爲刀俎,明日我爲魚肉,這是每一個草原人與生俱來的覺悟。
望着或坐或跪或站,黑壓壓一片的漢奴,接觸到的,是一張張麻木的臉,畏縮的眼神,佝僂的背……馬悍苦笑,這些人真能指望得上麼?他需要的,不是已被訓化成綿羊的漢奴,而是如烏丸人一樣兇狠如狼的漢子。
“符合條件的人有多少?”馬悍問替自己挑選戰士的唐努。
“回稟首領,能騎馬射箭的青壯漢民,連我在內,共有三十二人。”唐努很是慚愧,四百多漢民中,青壯不下百人,但符合要求的人卻不到三分之一,身爲其中一份子,真有些丟臉。
“三十二人啊……少是少了點,但就短期而言,也差不多夠了。”馬悍邊以馬鞭敲擊靴子邊沉吟道,“有精良的兵甲,再加上適當的訓練,可在短期內將戰鬥力提升一個檔次。這樣的話,對付烏丸精騎雖然不夠,但對付骨力部這樣的烏丸人應當足夠了。”
唐努眼睛一亮,立即道:“稟首領,這附近有四個烏丸及鮮卑部落,都是幾百人的小部落,其戰鬥力甚至不如骨力部,我們完全可以吃掉他們,解救漢民,壯大實力。”
馬悍微帶詫異地看了唐努一眼,讚許點頭:“不錯,跟我想到一塊了。好了,把所有人都召集過來,我要訓話。”
就在這一片焦土、屍骨累累的廢墟上,馬悍向他王霸之路的第一批班底拋出了一個問題:“你們最想要什麼?”
最想要什麼?所有人都在沉默。
馬悍皮鞭一指:“阿蘇,你說!”
人羣中站起一個矮小身影,畏縮地長鞠一禮:“回首領的話,阿蘇想……阿蘇想要……阿蘇不想死!”旁邊一個婦人緊緊擁住阿蘇,抽噎不已,這是他的母親,一個河北女人。
少年質樸的話語,在漢民中引起一片騷動,便是那羣烏丸俘虜,也有人在大聲叫嚷着什麼,隨即招來唐努等看押的騎馬青壯一陣喝斥,威嚇的皮鞭在空中抽得啪啪直響。
因爲說的是烏丸語(即匈奴語),馬悍聽不懂,一問唐努,才知道烏丸俘虜說他們這種以奴弒主的行徑,必定招來所有胡人部落的瘋狂反撲,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馬悍不動聲色,皮鞭再指:“木吉大叔,你最想要什麼?”
木吉老漢輕撫緊緊依偎在身邊的念奴秀髮,環目四顧,長嘆道:“木吉活到了這把年紀,已知足了。只餘最後兩個心願,一是祈望我的眼珠子念奴,能有個好歸宿;二是隻求能埋骨故土。這就是木吉拚死逃亡的緣故,不想卻陷大夥於險境,木吉百死不足贖罪……”
木吉老漢說到後面,潸然淚下,愧疚欲死。無論是隨他出逃的漢民,還是未逃亡的漢民都紛紛出言安慰。
馬悍眼睛向身旁的唐努一瞥:“唐努,你呢,想要什麼?”
唐努聞言長笑:“回稟首領,唐努生死無所謂,只求不要帶着‘漢奴’這樣恥辱的身份死去。”
啪!馬悍長鞭擊空,振聲高呼:“很好!不想死!活得像個人樣!死也要埋骨故土!這就是你們想要的!很好,只要你們想要,我就會給你們。”
“我們不會死,因爲死的是敵人!我們將會以戰士之姿站立,而敵人則會跪在我們面前!最後,我們會活着回到故園——不是乞求敵人放我們一條生路,而是殺出一條血路,以勝利者之姿,踏上回家的路!”
“我只要你們做一件事——跟隨着我的腳步,一切都將會實現!”
馬悍摘下豹弓,張弓搭箭,指向空中不斷盤旋的一隻飛隼:“若天意憐我漢民,便讓馬悍一箭穿隼。”
一箭射出,在近千雙驚駭目光下,疾勁的鐵鏃箭飛向天邊的紅日,幾乎消失在紅日裡時,一聲隼鳴,飛隼急墜。
轟!數百漢民,甚至包括烏丸人都紛紛舉手屈膝,望天而拜。他們叩拜的方向,是日出的東方、是以一輪紅日爲背景的,一個騎在雄健駿馬之上,彎弓射鵰的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