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七章

天上的谷月汐正舉着望遠鏡, 給下面的同事提供實時路線指導:“西南出口附近有三……四個人正躲在一個密室裡……對,距離出口大概兩三米,有木板?好的, 小心埋伏——王總, 我可能看見本真教的窩點了, 他們供奉的是個奇怪的龍頭獸像對吧?在地下黑市中間那條路上, 你們右手邊, 從南數第二個隔間,不要碰那扇門,門上有一種未知的強力攻擊性法陣, 人都在裡面沒出去,可能是有恃無恐……花狐也在其中, 我看見她了。”

王澤和宣璣撥開人羣, 走到小隔間前。

張昭正對裡面的人喊話:“裡面的不法分子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放下武器,不要做無謂的抵抗, 坦白從寬,抗拒……哎,不行我嗓門不夠大,幹喊不夠威風,去上隔壁派出所給我借個大喇叭。”

王澤隔着老遠就感覺到了那隔間門上有讓人不舒服的氣息, 怕張昭沒分寸, 連忙上前捏着他脖頸子, 把張昭往後一扔:“借你個屁, 一邊去, 熊孩子——宣主任,你快來看看, 這門上是什麼玩意?這像古法陣啊……至少是清平司時代的了。”

“毒疽。”宣璣不動聲色地打開了左眼裡的《千妖圖鑑》,圖鑑上關於這玩意的記載倒還算詳盡,“這門只能從裡面開,不然開門者必死,是‘規則型法陣’。門上這幾個蜘蛛叫‘化髓蛛’,蛛網毒性很大,碰到就得截肢,觸怒了它們還會噴毒液……不過不重要了,看門的這兩排哥們兒好像已經作古了。”

他話音沒落,隔間裡就傳來一聲嬌笑:“哎喲,聽聲音就是個帥哥,見多識廣的男人最有魅力了——哈哈,包圍我們的人聽着,我們就不開門,你們唱‘小兔子乖乖’也不開門,有本事你們進來呀。”

宣璣發揮特長,好商好量地勸道:“你代號‘花狐’是吧?花狐姑娘,我們進不去,你們也出不來,關在這地下小黑屋裡,跟蹲大牢有什麼區別?要不您幾位移駕,去我們分局坐坐唄,那比這條件好多了,含免費三餐的。”

谷月汐的聲音從耳機裡傳出來:“宣主任,他們屋裡有個‘空間傳送法陣’。”

“空間傳送法陣”是個既逆天又雞肋的存在,它是成對出現的。一對空間傳送法陣分別位於A地和B地,人和物就能通過法陣在兩點之間穿梭。

然而雞肋的是,這玩意跟科幻電影裡的“量子傳輸”完全不是一回事,傳送過程極其漫長,速度大概也就是每小時二十公里左右,而且耗能巨大——去趟郊區就能把法陣開啓者榨乾。

萬一法陣開啓者本身能力不足,傳到一半沒力氣了,裡頭的人還會被卡在傳送陣中間。

綜上所述,不管是從安全還是經濟角度來說,都還不如在路邊掃個共享單車實用,所以非常小衆,正經人很少有用得着它的。只有一些不憋好屁、隨時準備跑路的逃犯會備着。

谷月汐:“空間傳送法陣開始啓動了,預備大概需要五分鐘,諸位,他們是在拖延時間。”

宣璣輕輕一點頭,表示明白。接着,他又用聽着很好脾氣的語氣說:“花狐姑娘,我看你們好好考慮一下,還是出來吧,也別考慮太久,這潮乎乎的地方待時間長了要長溼疹的。這樣吧,我給你們倒數十下——十……”

花狐靠在門邊,看着正在啓動法陣的同伴,有恃無恐地“咯咯”笑:“小哥哥,你想把我們怎麼樣?”

她話音沒落,眼前突然一道熾烈的白光閃過,花狐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佈滿毒疽的門已經着了火。

這門分明做過防火,可那近乎白色的火焰不知道有什麼邪門之處,焚燒一切、無視一切,剎那間透過門板,燎到花狐身上,還撲不滅!

外面的風神外勤也被這猝不及防的操作驚呆了,齊刷刷地往後退了一步,張昭震驚瞪着宣璣:“你……您不是說倒數十下嗎?”

宣璣順手把菸頭扔進了火裡:“是啊,十下數完,他們就該烤過火了,所以才勸他們快點出……哎,真出來了,乖。”

風神們齊刷刷地被他“乖”出了個寒噤。

一句話的工夫,那扇佈滿毒疽的門已經給他燒得七零八落,花狐捂着臉,火球似的從裡面滾了出來,一邊嚎一邊在地上滾,逼人的灼熱讓每個離她三步以內的外勤都有了灼痛感,可他們很快發現,火勢竟不蔓延,只燒那小隔間和隔間裡的人,精準打擊。

花狐尖叫着滾到了宣璣腳下:“救命!救命!求求你……”

宣璣打了個指響,小屋和幾個嫌疑人身上的火苗倏地消失了,如果不是他們身上留下的燒傷,方纔那把火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王澤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宣璣身上溜了一趟,疑慮又重了一層——他們在森林公園被阿洛津追殺得屁滾尿流時,宣璣對火的控制分明沒有這麼隨心所欲。當時生怕燎着森林,他們還抽空了汽車水箱!這才幾天,就算他私下報了八個業務水平速成班,也沒有這麼速的……所以宣璣當時是藏拙了嗎?

可……要命的時候藏拙,沒事的時候秀特能?

這什麼毛病?

風神外勤們迅速上前,七手八腳地把幾個嫌疑人逮捕。天上監控戰局的谷月汐沒想那麼多,見主犯落網,就鬆了口氣,準備收回透視眼。這時,她突然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谷月汐心裡一跳,猛地舉起望遠鏡朝那邊望過去。不等她看清,正好一道陽光穿透雲層晃了她的眼,谷月汐偏頭一躲,再一看,方纔那熟悉的氣息已經搜不到了。

“二隊長,”旁邊同事問,“怎麼了?”

谷月汐不甘心地舉着望遠鏡,將附近區域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連老鼠洞都窺探了一番,直到眼球開始刺痛:“我剛纔好像看見個金屬系特能……”

同事緊張地問:“漏網之魚嗎?”

谷月汐抿了抿嘴,片刻後,她放下望遠鏡:“沒,可能是我眼花了。”

同事也跟着端起望遠鏡,朝她方纔看的方向望了一眼,見那是一片錯綜複雜的民居小巷,除了懶洋洋趿着拖鞋走過的居民,什麼都沒有。

小巷裡透着股溼漉漉的苔蘚氣息,到處都是死衚衕,陌生人進來很容易走錯,年先生看着橫在眼前的灰白石牆,在死路盡頭停住了腳步。

一隻手插在兜裡,他頭也不回地說:“朋友,跟了我一路,出來見一面吧。”

盛靈淵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這人的手錶不知什麼時候翻過來戴了,錶盤朝裡,背面羅盤朝外,古老的黃銅羅盤指針不敢指他,卻狡猾地在原地“滴溜溜”地亂轉,那賊兮兮的樣子,讓盛靈淵忽然想起了一個不太招人喜歡的故人。

怪不得那玩意上沾着熟悉的氣息,他想起來了——那是當年煉器高手,“高山”一族做的老物件。

一團黑霧憑空而起,年先生聽見一個溫和的男人聲音說:“你是高山人餘……後人?”

“高山人”三個字,盛靈淵用了雅音,年先生沒聽懂,然而他看見那團黑霧的瞬間,整個後背就不由自主地繃緊了,心裡忽然涌起強烈的危機感。

這年先生在地下世界裡遊刃有餘,很是個人物,太知道什麼時候不該好奇了。不等看清黑霧裡的是何方神聖,他就當機立斷,直接從兜裡甩出了已經啓動完畢的空間傳送法陣,一步跨了進去。

“這就要走?”盛靈淵哪容他跑,人沒動,他周身黑霧已經化作利爪,狠狠抓向那法陣,法陣邊緣立刻被腐蝕,巨大的能量鼓起狂風,周圍所有打開的窗戶剎那全碎。小巷盡頭,一輛電動三輪踉蹌着翻滾了出去——可是不等碎片落地,一道雷劈了下來,攔腰打斷了黑霧的利爪,盛靈淵驀地後退半步,空間傳送法陣發出一聲悽慘的蜂鳴,不見了,年先生也跟着一起消失。

一間被方纔的妖風颳碎玻璃的民居里傳來動靜,片刻後,探出個罵罵咧咧的腦袋,腦袋一眼看見了小巷盡頭的長髮男人,和對方目光一碰,忽然啞巴了,愣了幾秒,他心驚肉跳地鑽回屋裡,再也不敢出聲了。

盛靈淵收回視線,掃了一眼自己焦黑一片的指尖。

赤淵歸根到底是他自己封的,現在這樣也算自作自受。不過眼下四方雲起,有人在暗中以祭召魔,阿洛津還算了,畢竟要論巫人咒,盛靈淵比那不學無術的正牌少族長精通多了,阿洛津本身就是他封印的。而且喚醒他的陰沉祭獻祭人只是個僞劣品,沒有正經巫人血統,阿洛津這“人魔”的實力是打了折扣的。

可將來萬一有別的人魔,恐怕就沒那麼容易對付了。

這面目全非的人間,時常讓盛靈淵無所適從,如果還要加上被天道束手束腳,多少有些不方便,想個什麼辦法……盛靈淵沉吟片刻,忽然擡頭望向西南方向。

對了,赤淵是用三十六根朱雀骨封印的。先前赤淵動盪時,朱雀骨碎,應該有殘渣,或許能暫時可以借來當個遮蔽。

盛靈淵心念一動,形如清風,化在了壓抑的雷聲裡,雷雲罵罵咧咧地嚎了一會,發現自己要劈的人不見了,於是沒意思地偃旗息鼓。

東川下起了雨。

潮氣泛起,地下黑市裡立刻腥臊得讓人難以忍受起來,王澤捏住鼻子一揮手:“撤——這以後的天氣預報是不是得往反方向聽了,我……”

他話音沒落,宣璣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一把推開他,王澤踉蹌了一下才站穩,發現自己方纔站的地方多了一行血跡。

“什……”順着血跡,王澤看見花狐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眉楞眼地注視着前方,血從她佈滿燒傷痕跡的額頭上往外呲,漏水的水管似的。

“閃開!”

宣璣當機立斷,擡手攘起一把硬幣,“叮叮噹噹”的硬幣在半空中化爲大大小小的盾牌,擋在周圍幾個風神外勤面前,纔剛成型,花狐和那幾個斗篷就像充多了氣的球一樣炸開了,血肉碎末到處都是,落在石頭上,石頭竟然被腐蝕得黑了一角。

外勤們驚疑不定地保持着各種躲閃的姿勢僵在原地,一時間,潮溼腥臭的地下世界只有幾具殘屍和人們急促的喘息聲。

這是滅口。

宣璣倏地放開神識,看不見的風似的捲過周圍所有活物,一時間,附近幾十米內,地道里老鼠的微弱生命反應都被他全部捕捉,他聽見雜亂的心跳,感覺到一羣應激狀態中的特能比平時略低的體溫……沒有異狀。

他擡起頭,正看見一個外勤懷裡抱着從本真教窩點繳獲的獸神像,龍頭的怪物臉上似乎掛着詭秘的笑意,從黑暗深窺視着他。

之前東川森林公園裡那通神秘電話也是……風神真有老肖以爲的那麼幹淨嗎?

“你是說,陰沉祭文的始作俑者可能和本真教有關?”肖徵一邊快速瀏覽中咒昏迷人員名單,一邊在電話裡問王澤,“關於這個本真教,我們知道什麼?”

宣璣他們徹查東川黑市的時候,肖徵秘密坐飛機回了永安總部,剛落地,就接到這邊行動失敗的電話。

“好多通緝犯都是這個邪教的,風神一直在全國各地追蹤他們,我懷疑這個組織可能有什麼先進的內部培訓——不少能量水平都夠不上外勤最低要求的特能人進去,能變成詭異的高手,特別難抓。今天好不容易抓住幾個,還當場自爆了。”王澤憂愁地看了一眼旁邊修剪多餘綠蘿枝的羅翠翠,嘆了口氣,“老肖,關於這個內培問題,你說咱們是不是也需要反省一下。”

肖徵:“說重點!”

“還有,”王澤正色下來,“本真教的教義是,特能人應該另成一族,凌駕於普通人上,關於這點,你要小心……特別是內查的時候。”

周圍閒雜人等太多,王澤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但肖徵瞬間心領神會——不管加沒加入這個邪教,對於很多特能來說,確實是有“自己高人一等”這個想法的,看蓬萊會議桌上黃局遭到的冷遇就知道。

而異控局作爲特能官方機構,正門口大牌子下面掛的是“爲人民服務”,當然嚴格禁止這種思想。異控局還會爲了保護普通人,在一定程度上打壓特能人,比如殘酷的“十五人紅線”,比如對特能人的監控……哪怕絕大多數的特能人並沒有飛天遁地的本事,他們中的很多可能也就比普通人力氣大一點。

特能也是人,不是神聖,也不是工具,久而久之,誰能毫無怨氣?

蓬萊會議,不,甚至異控局本部,會不會已經被本真教滲透了?

“哦,對了,”王澤又補充說,“這個本真教崇拜一種長着龍頭的四不像獸像,看着呲牙咧嘴,陰森森的……”

“那個挑起了九州混戰的妖王圖騰,古修科有史料。”楊潮在旁邊插嘴道,見衆人都看他,他還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咳……那什麼,我不是備考歷史系研究生麼,沒事拿普通人的歷史跟咱們內部記載對照着看,挺有意思的,有助於加深印象。”

“就怕反派有文化啊,”王澤嘆了口氣,“行吧,這邊線索斷了,我們掃個尾,這就把月德公那一幫涉案徒子徒孫押回總部。”

風神們風風火火地行動了起來,宣璣沒什麼事了,想起自己“老媽子科科長”的崗位職責,自掏腰包買了一堆咖啡飲料,慰勞辛勤加班的同事們。

羅翠翠發芽發得體力透支,先去休息了,楊潮和平倩如兩個小青年都很懂事,主動跑來幫忙。忙活了半天,宣璣請他倆出去喝茶,喝茶閒聊,三下五除二把風神各骨幹八卦了個乾淨。

從八卦中,宣璣得知王澤是一朵普通人家裡生出來的奇葩,張昭是異控局外勤的烈士子女,谷月汐來歷成謎,跟誰關係都不遠不近的。特種外勤選拔時除了考覈自身素質,還有嚴格的背景審查,上下三代人裡出過反人類分子的肯定進不去。

“烈士子女,來歷成謎……”宣璣默默留心着那幾位風神的小道消息,一邊往咖啡裡攪和糖,一邊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帶開,隨口關心了下楊潮的複習進度。

“主任……阿、阿嚏!”楊潮打了個噴嚏,有些緊張地搓了搓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筆試我覺得問題不大,這兩天看上一個研究齊史的導師,正在提前套磁。國內搞齊史的人不多,競爭壓力沒那麼大。”

齊史……

宣璣攪咖啡的手一頓,忽然問:“那你瞭解齊武帝這個人嗎?”

“不敢說了解,不過齊史圈的話題,一多半都在圍着盛瀟轉,誰也避不開他。”楊潮說起感興趣的事,也不鼻炎了,興奮地把兩隻手搓成了浣熊,“武帝這個人一生留下了好多謎,可是個超級寶藏皇帝。”

宣璣強行把腦子裡閃現的人影壓下去:“怎麼說?”

“您比如說這個人最大的爭議點吧,是他前半生和後半生的劇烈反差,彷彿不是一個人。當年不還有個電視劇,根據民間傳說改編的,說皇帝被掉包了,記得吧?”

“反差在哪?”宣璣沒明白,“他不是前半生搞軍事,後半生搞軍事獨/裁麼?”

“不不不,他不是傳統意義上‘打天下’的皇帝,人皇在戰爭裡扮演的角色沒有那麼簡單。您要知道,他生在一個特別黑暗的年代,他出生的時候,人族的朝廷……也就是政府,已經散了——或者說人族已經散了。因爲敵人太強大,沒有戰勝的可能性,我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那會兒的人,就跟現在的野生動物差不多。棲息地被侵佔、被殘殺,淪爲奴隸,甚至食物,咱現在好歹還有野生動物保護法吧,那時候可沒有‘人類保護法’。”

楊潮說着,從茶館小桌上拿起鉛筆和餐巾紙,簡單幾筆,在上面徒手勾出了大齊版圖,基本功還挺紮實,可見筆試準備得差不多不是吹牛。

指點着地圖,楊潮接着說:“那年代不幸託生成人的,就兩條活路,要麼北上,要麼南下。北上的逃進‘北原地區’,這地方西邊是大沙漠,南邊是不周山,東邊有北絕冰川,作爲天然屏障,易守難攻,是塊不好啃的硬骨頭。‘硬骨頭’天寒地凍,物資又匱乏,沒什麼油水,所以敵人不稀罕這塊地方,懶得過去,於是北原就成了人族最大的聚居區。還有一部分人南下過海,下到‘高嶺’島——哦,也就是現在的俞州島和南海羣島。這些南下的人被當地一支非人族排擠,靠苦力活着,也都過得很慘。至於那些跑不了留在中原地區的,那就跟野外流浪的貓狗似的,東躲西藏,一茬一茬地死,還死無葬身之地。您可以想象,在這種情況下,短短二十幾年把人族凝聚起來的這位武帝,肯定是個有相當人格魅力的人。他一定能給人某種希望,讓人心甘情願地相信,跟着他能堂堂正正地活在地面上。”

宣璣垂下眼,看了看那巨大的版圖和零落的人族聚居點,心裡忽然浮起了什麼,不等他弄清楚,那奇異的感覺又消失了。

定了定神,他說:“武帝復國時候才二十來歲吧,一個到處流浪的半大孩子有什麼人格魅力?我聽說現在你圈主流理論,是說他前期就是個聚流量的傀儡,真正把人族凝聚起來的高人站在他身後。”

楊潮:“您是說帝師丹離吧。對,丹離是大齊復國背後的男人,這說法流傳挺廣,也正好能解釋武帝前期後期爲什麼執政風格不一樣,盛瀟性情大變,也差不多正好是在殺了丹離之後。”

丹離這話茬明明是宣璣自己提的,可是聽楊潮這麼一附和,他心裡無端生出一把火,要不是理智尚存,一聲“放屁”險些脫口而出。

楊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沒注意領導臉色,還在“叭叭”地說:“丹離這人很有意思啊,不過我感覺盛瀟這人肯定不僅僅是‘旗’——畢竟要按當時約定俗成的繼承規則看,他不是人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嗯?”

“寧王,您知道吧?寧王盛唯,武帝同父同母的親哥,比他還大三歲。據說武帝后期六親不認,連親媽都軟禁到死,跟這大哥的關係倒一直還不錯,最後還把皇位禪給了寧王的遺腹子——主任您想,這哥倆奇不奇怪?血緣上,寧王和武帝是平等的,一個爹一個媽,沒有嫡庶區別,那按理就應該長幼有序吧?爲什麼當時丹離他們選擇了弟弟,而不是哥哥?”

“據說是寧王‘體弱多病’……”

“嗐,活到成年,後來還結婚生娃了,能弱到哪去?古時候的小孩就跟沒檢疫過的雞仔似的,今天看着挺壯實的,可能明天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死了。大一歲,能養活的機會就多不少——史料還說盛瀟終身與偏頭痛不離不棄呢,也不一定身強體健到哪去啊。所以我想,有沒有一種可能,是這位武帝有某種特殊的資質。”

宣璣若有所思地摸出根菸——偏頭痛這個是真的,非但生前不離不棄,“死後”好像都沒好:“你是指?”

“某種特能。”楊潮說,“我套磁那導師是個盛瀟腦殘粉,堅決認爲他們家陛下後期人格變化,是戰爭年間落下的某種罕見傷病引起的。”

宣璣脫口說:“扯淡。”

什麼就“他們家陛下”了?

“普通人視角嘛,”楊潮跟他雞同鴨講,“我從咱們特能人的視角看,覺得他後期的精神問題不是傷病造成的,而是某種特殊的修煉方法。”

宣璣震驚地看着這不靠譜的研究生預備役,心說:猜得好像還真沾邊。

死後成魔,魔氣不滅,這種“特殊的修煉方法”,文藝作品中一般還有個學名,叫“走火入魔”。

“我史料閱讀量不夠,”楊潮誤以爲領導震驚的表情是覺得自己滿嘴跑火車,連忙謙虛地找補道,“我一說,您一聽就得了……都是我自己胡思亂想的……咳。那個……首先,歷史上不是說,當時禍亂中原的‘少數民族首領’是武帝親手殺的麼?咱們都知道,這個所謂‘少數民族首領’其實不是人,屬於真正的外族——外種族。民間叫法是‘妖王’。古修科考證,這個‘妖王’至少活了幾百年,征服了所有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怪物。您想,一個二十多歲的小青年,就算他是特能人,就算他從出生開始不吃飯也不睡覺,一直魔鬼式訓練,徒手打死這麼個大boss,也有點匪夷所思吧?如果相關史料沒錯,那他這就是逆天的戰鬥力——所謂‘逆天’的戰鬥力,就不是常規手段能弄到的。”

“第二,衆所周知,盛瀟自己沒有後代,收養了侄子當繼承人。武帝陵是衣冠冢,他自己屍體找不着就算了,老婆死後也不能合葬嗎?但史料裡也找不到武帝皇后的記載,推斷他生前應該沒有冊封過高級嬪妃。可是一個國家皇室重要成員,結婚和生繼承人屬於‘國事’,是政治任務,這麼光榮而艱鉅的任務沒完成,一幫大臣也不催婚……至少沒有過催婚的相關記載,好像大家都把這事忙忘了,這不合常理吧?綜上所述,我認爲盛瀟的身體很可能因爲特殊的力量被異化了,不能留下後代。而這種異化很可能是從小就開始的。”

傳說中的人皇是個魔物。

宣璣出了神,夾在指尖的煙忘了點……很可能從小就是,從人族選中他的時候,就命中註定。

他稍微一代入,不由得不寒而慄。

這是什麼樣的人生?這會是他後半輩子瘋狂暴虐的根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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