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腦震盪比較嚴重,需要開顱手術來清除顱內淤血,你就是他的家屬?”
四周先是一陣嘈雜的聲音,隨後便是兩個人的對話。
“我……是他的家屬吧……”一個男人說着,猶豫了一下。
“是就去一樓把費用交一下,手術已經在安排了。”
“好、我這就去……”男人的聲音有些顫抖,隨後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楊楓的眼前一片漆黑,但他能感覺到自己腦袋上的痛感,他僅剩的有效感官,也就剩下了這些。
“氧氣、血壓、心跳都準備好,即將開始開顱手術。”一個沉穩的男聲傳來。
楊楓彷彿置身於一個虛無的空間一樣,他不能獲取自己身體的控制權,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似乎連自己的大腦也被什麼東西壓制,根本無法從外界獲取更多的信息。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這些人要對自己做什麼。
如果他沒聽錯,自己可能將要面臨一場開顱手術,難不成,自己在獵那兩隻山雞的時候,被那個突然衝過來的東西撞壞了腦袋?
隨後他聽到了自己被推走的聲音,關門聲傳來,四周的嘈雜也瞬間消失,只剩下了一些不知名儀器的運作聲和工具的碰撞聲。
真是該死……都怪自己當初輕信了腦袋裡那個聲音的話,當時哪怕他再晚零點零一秒起跳的話,可能就不會跟那東西撞在一起了,當時他就是聽着腦袋裡那個聲音倒計時起跳,可是他哪能想到,那個聲音差點就成了他生命的倒計時……
那只是他腦袋裡存在的一個聲音啊,他居然以一個神秘的聲音作爲自己的行事準則,他有些難以相信,這樣愚蠢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還有,那個撞在他臉上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既然能夠出現“獵殺率”這一屬性,應該就說明那是個生物,到底是什麼樣的生物能有如此快的速度?或者是說,那獵殺率什麼的都是虛假並不存在的,但當時他剛起跳後的那陣詭異狂風是怎麼回事?
到現在,他也沒弄明白這些東西,自己就被迷迷糊糊地送到了這裡進行開顱手術。
“靜脈滴注麻藥。”一個人說道。
但楊楓沒有任何感覺,除了腦袋上的痛感,而且他也不能控制自己身體的任何部位。
按理說,進行全身麻醉後他是不應該還存有意識的,但他當前的這一抹意識始終沒有消失,他不知道這樣一會會不會讓他感到痛。
過了沒一會,楊楓的意識中突然出現了一絲光明,這束光在他漆黑的意識中逐漸放大,最後將他的所有感官代入其中。
但那束所謂的光,不是應有的手術室裡的燈光,而是一抹被鮮血浸染了的夕陽。
他看到自己站在一灘黑紅色的血液當中,他的身邊滿是廝殺和哀嚎,魔法的轟鳴聲、兵器的碰撞聲還有鮮血的噴濺聲成了這個世界的主調。
他看到各種變異的巨獸正在將他眼前這個世界破壞,撐天的龍柱倒塌,高聳的宮殿崩碎,彷彿末日將臨。
視線盡頭,那被鮮血浸染的天邊,黑色的滔天巨浪摧枯拉朽,不遠處的空中豎着很多巨大的金色屏障,這些屏障就是用來阻擋那些黑色巨浪用的,只不過那巨浪的勢頭實在是太猛,屏障在巨浪面前一觸即破。
對楊楓來說,這些畫面像是一些突然植入到了大腦裡的記憶一樣,雖然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但他心裡卻是莫名的清楚,這是一場天災,一場毀滅了一個文明的天災。
“無上的獵神,偉大的刺客之皇,求求你救救我們吧!”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聲嘶力竭的呼喊聲,楊楓回過頭去,看到了幾個臉上沾着神秘黑色物質和血液的難民正跪在自己身後。
“你們快去皇城裡躲着,那裡沒有被攻陷!”他指着身後不遠處那片高聳入雲的宮殿羣說道。
在他們身邊,一羣看起來像是喪屍一樣的怪物正對眼前的一切進行着破壞,他們的肢體變異成了各種危險的武器,有的甚至都已經看不出來原有的模樣。
但是這些喪屍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身上都帶着一層斑駁的黑色泥狀物,這些泥狀物似乎是跟天邊那黑色的巨浪是同一物質。
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哀嚎聲,才這短短几秒鐘的時間裡,他再次回過頭去時,那個剛纔被他扶起來的難民眼睛裡已經沒有了一絲生機,跟其他喪屍一樣,他們瞳孔泛白,牙齒和雙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突變着。
他的手摸向腰間的刀鞘,剎那間刀起刀落,那個喪屍難民的腦袋便和身體分了家。
與此同時,在他身後不遠處,那片偌大的宮殿羣轟然倒塌,天邊那象徵毀滅的黑色巨浪還未襲來,黑浪感染的喪屍就已經攻佔下了這片皇宮,這是一個文明的覆滅,而罪魁禍首,就是那些黑色的斑駁泥狀物。
這段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神秘記憶,正從楊楓的意識中像是幻燈片一樣緩緩放映,在這段記憶中,他是人們所侍奉的獵神,也是他們口中的刺客之皇。
“刺皇快走!最後一道防線即將崩塌!”
不遠處,一個身披戰甲、手持巨劍的大塊頭朝他喊道。
“你先走!我馬上過去!”他說着,揮刀斬過一個想要偷襲他的喪屍,那喪屍的身子立即攔腰斬斷,但可怕的是,喪屍像是感覺不到任何痛感一樣,仍舊用殘破的上半身朝他爬了過來。
面對着這末日般的景象,楊楓心中並沒有感到很多恐懼,不知什麼原因他心裡很清楚,從他看到眼前此景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有什麼東西融入到了他的身體裡,那東西告訴他,眼前的這一切曾經是再真切不過的現實,也是他在那個年代中最後的記憶。
不遠處的破敗王宮附近,天空中飛翔着巨大的喪屍翼龍,地面上還有巨人一樣的喪屍巨獸在攻陷着一座又一座魔法鑄成的城牆;身下的的黑紅色血液倒映着天邊的夕陽,他低下頭,通過模糊的反光,他看到了血液中的自己,身着一身修長的白底金紋長袍,手持青灰色的鎏金裝飾獵刀,血瞳中升騰着無盡的殺意……
這便是昨天他從杯中的倒影中看到的那對眼睛……
他開始選擇性地略過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直到他看到自己倒在血泊當中,胸口上赫然是一個巨大的血窟窿,他的身旁,便是那些喪屍怪物的屍體組成的小山。
但最終,他還是從這場災難中倖存了下來,半昏迷的他被人丟進了一扇傳送門當中,那扇傳送門的盡頭,在遙遠的外太空。
在這段記憶的盡頭,他和從這場災厄中的倖存者們一同在外太空看着那兩顆相生相繞的星球,這便是他們的文明,現在卻已經被那黑色的巨浪吞噬。
最終,爆炸的火光吞沒了兩顆星球,將他們的文明連同那些致命的黑色物質付之一炬,那場劇烈的爆炸像是把鑰匙般打開了宇宙新文明的起源,瀕死的他,也就成了那些倖存者餘孽獵殺的目標,因爲他的體內流淌着神的血液,他的血和力量,能爲那些餘孽們續命。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早已殘破,那黑色的病毒也已經入侵到了他的體內,在未來的某一天他也可能會變成那樣可怕的喪屍,唯有不斷吞噬外界能源,強化自己的力量,他才能在病毒的侵蝕下活的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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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一聲輕微的破裂聲,他的回憶場景被強制打斷,全身又只剩下了聽力和思考能力,甚至他都感覺不到自己是否在呼吸。
“幸虧及時發現了,要是當時立即縫上,這孩子可能以後就有兩個獨立人格了,萬幸萬幸……”
“是啊,不是以前就有過這樣的例子嘛,做完開顱手術,結果腦袋裡總有另一個聲音,說來倒也蹊蹺,一個思想受控,另一個不受控,哈哈,平時沒事還能自己一個人聊會天。”
“對啊,這種事要是出在咱手上那可就真壞了,現在萬幸,病人手術成功,手術圓滿完成,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吧……”
隨即,開門聲、交談聲、詢問聲和嘈雜的聲音,又一股腦地衝進了他的腦袋裡。
而在他的腦海中,似乎也是放下了一塊石頭一樣,他的精神稍微放鬆了些,頭上的痛感也都消失不見了。
通過這場手術後,他的腦袋裡似乎被植入了一段記憶一樣,那段記憶殘酷而又血腥,像是一部史書般記載了一段文明的消亡,在那段記憶中,他是人們口中敬仰的獵神,同時也是舊文明中殘存下來的亡魂。
興許這就是人們口中的宿命,從他第一次聽到腦海裡那個聲音的時候,他就已經步入了這段不可避免的宿命當中,獵神的存在讓他從此脫離了“普通人”的行列,也就此將他帶入到了一個嶄新的領域當中……
在這段記憶的盡頭,他將最後的畫面定格在了那幾個跟他同樣通過傳送門逃過爆炸的源代餘孽,他們同樣也是身染那致命的病毒,那些餘孽甚至在逃亡之際還想要將他殺死後吸收他的力量來爲自己續命。
宇宙間能給他們提供足夠能量續命的東西並不多,人類文明對於那些餘孽來說,便是不可多得的目標之一。
“這場漫漫長夢醒來之時,便是吾之歸來……”他的心中迴盪着那太古轟鳴的聲音,隨後意識逐漸淡去,世界歸爲永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