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灰的月光籠罩着宛城, 模模糊糊能看到酒肆樓林的輪廓。許念珍和高斬一路十指相扣回到家中,一路無言。
家裡沒有了孩子的哭鬧聲,顯得寂靜無比, 院子裡還沒有收拾, 籮筐柴火滿地都是。高斬把擋在門口的簍子扶了起來, 把見裡屋已經亂成一通, 被褥枕頭什麼的都落在地上, 就連摺疊在衣櫥裡的衣服都被翻了出來……
看着亂成一通的房間,高斬默默動手收拾,房間裡只聽到高斬收拾的聲響。他首先把牀鋪好, 從櫥子裡抱出還未使用過的新被子,緩緩走到牀邊, 明明手都快擡不起來了……
許念珍一把從身後抱住了他, 眼淚溼了他單薄的衣裳。
“高大哥……”所以都話都卡在喉嚨裡, 他的身軀還是熱的,他的心跳還是有力的, 這就夠了。
抱了一會兒,許念珍就開始忙碌起來,強行讓高斬坐在椅子上。她去燒了熱水,又把牀鋪好,從櫃子裡找到被翻倒的藥瓶, 給高斬擦身子抹藥。
當高斬褪去身上的衣物時, 許念珍看着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 手顫顫地給他用熱水擦拭、上藥。
高斬皺着眉頭, 許念珍的淚水偶爾滴在傷口上, 很疼。
許念珍忙完了,整個人也累的氣喘吁吁, 畢竟她生完孩子不到七日,沒能好好休息,又淋着雨奔波,這會兒當高斬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身體的疲倦痠痛才都侵襲而來。
見許念珍臉色有些異樣,高斬連忙把人抱上/牀,一臉的擔憂。
“高大哥,能夠再回到你身邊真好……我只是累了,你在牢獄吃了不少苦頭,也快歇息吧。”
兩人躺在牀上,許念珍窩在高斬的懷中,興許是累了,她睡的格外沉。高斬呼吸着屬於許念珍特有的味道,把她又摟緊了幾分。
梅雨時節,天空又飄起來濛濛的小雨。
一大早,方妙妙便差人把姝慧送了回來,還一併送回來一對銀鐲。抱着孩子的奶孃把孩子交給許念珍,孩子也不哭鬧,還張着嘴巴笑了。
許念珍接過孩子抱在懷中,溫柔似水,手指輕輕觸碰孩子粉嫩的臉蛋,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些。
“多謝大娘,還望大娘您給方小姐稍個話,改天我一定登門道謝。”許念珍說道。
奶孃輕輕搖頭,笑道:“許姑娘,方小姐特意叫我帶話給你,說你有那份心就行了,方小姐還說了,既然許姑娘在宛城的是非多,不如考慮離開宛城,去過許姑娘你該過的日子。”
聞言,許念珍疑惑道:“……什麼是我該過的日子?”
“許姑娘是聰明人,自然明白方小姐話裡的道理。”奶孃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留的許念珍一臉迷茫。
送奶孃離開了許久,許念珍恍然大悟,正欲和高斬商量,卻忽然想起高斬已經不能說話了,便在一旁逗起了孩子。
“高大哥,你看姝慧比之前胖了些許。”
高斬只是淡淡一笑,慈愛地看着孩子。
許念珍忽然正色道:“高大哥,你的喉嚨是因藥物關係纔不能說話的,我去找大夫給你看看,孩子若是哭了,你就拿米湯喂她。”
高斬搖搖頭,拿出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了一段話。原來灌藥給高斬的獄卒之前受到過高斬的恩,他把藥量減少了部分,高斬要想說話,估計也要個半個月左右。
得知這個事實,許念珍懸着的心也終於放下了,彎起了眉眼開始做飯。
就在許念珍和高斬渡過難關過着幸福平淡的日子,另一邊的許家人卻是另一番現狀。牢獄之中的他們受盡折磨,在牢獄中,刑罰是避免不了的。而一向就知道享受的懶人一家哪裡遭受過這樣的折磨,在行最輕的杖刑之後便很快招供了殺林芝的經過。
許來福被丟到牢房的時候只剩下半條命了,他的背部囚服被血浸透,許多血跡已經乾涸的開始發黑,上面還爬着螞蟻。李桂花蹲在牆角,聲音沙啞。她從關進來之後不停的嘶吼,又哭的太久,早就發不出聲來了,只是在角落一個勁的發抖。她受過鞭刑,身上臉上的深深的傷痕清晰可見。
“爹爹,若是當時我們下手把二姐殺死,就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狀況了。”許有才坐在許來福旁邊,虛弱地說道。
許來福趴在雜草上,若不是身子微微起伏,乍一看還以爲是具死屍。
許來福睜開眼睛,想要坐起來,背後卻疼的他不敢再動了,他惡狠狠地說:“哼,當時時間緊迫,而且她那時候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了,誰知道她會那麼命大。”
許有才冷笑:“若不是你急着完成咱們的計劃,一心想着二姐家的財產,不多方面考慮,我們也不會在這種地方,在這裡還沒我當乞丐舒服。”
說完,許有才一把抓住許來福的手,帶着哭腔道:“我才13,我不想死……”
許來福沒有回答,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想着兩日後便要審案了,許來福做夢都夢見儈子手手持大刀森森地看着自己,驚起一身汗。
牢房外的獄卒已經換班了,他巡視了下沒有什麼動靜便坐下飲茶和另一個獄卒聊天。
“你說那一家兩日後會怎樣?”年紀較輕的獄卒給對面的人倒茶,順口聊起了近日的案件。
許來福知道他們在聊關於他的這件案子,便朝那邊挪了挪,豎起耳朵聽。
另一個身材有些臃腫的獄卒回答:“還能怎麼樣,之前被放走的人可是和巡撫大人認識,有巡撫大人撐腰,依照咱知府大人的作風,那一家子不死纔怪。”
“說的是,不過那一家子那般對自己的女兒,還殺人,也是該死。”年輕的獄卒附和,兩人絮絮叨叨又聊到青樓上了。
許來福木然地靠在牆上,背部的疼痛襲來才讓他回過神來。是的,他殺人了,所以後果顯而易見不是嗎?
看着緊緊相依的母子倆,許來福忽然鼻子一酸,真真實實地落了淚,他做出了最後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