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斬和許念珍回去的時候,夜空繁星閃爍,明月高懸,現在還不是歇息的時候,因爲這一代時常有草寇,所以夜間行人更是少,若是沒有功夫底子或是官家人士有人護送,根本都不敢從這裡走。
大路雖然有草寇出沒,但是小路爬蟲走獸多,許念珍這兩天身上又有些紅疹子,所以高斬不願意帶着她走小路。
身邊的高斬走路有些慢,許念珍關切地問道:“高大哥,你是不是有些累了?”
“沒有。”高斬輕輕的搖頭。
晚風習習,路邊的樹葉沙沙作響,若不是前頭有一批人馬,她怎麼也不願意走大路。雖說被打劫的一般都是些商人,但是誰知道會不會出個什麼意外呢。
走在前頭不知道是什麼人物,簡約的轎子,擡轎的人雖步伐儘量一致,但是轎子還是不禁微微搖晃。前後摸約十幾個腰間佩刀的護衛,四人手裡頭舉着火把,照亮了路面,若不是達官貴人,怎麼能有這番場面。
許念珍和高斬就跟在他們後頭,但是也不敢離的太近。
轎子裡的縣尉閉目養神,從離開宛城到這時也有個把時辰了,想到那縣令老爺還在花天酒地,與那振威副尉飲酒作樂。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宛城外草寇猖狂多年,估計是惹到哪個大商戶了,有人上奏朝廷,上頭下了命令安定民心,要儘快解決這件事,所以要自己在副尉離開前抓些草寇,以便巡查交差。
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期,官爵強壓百姓,官官相護,哪裡還能做到“維辯使治天均”,如今就連他們這樣地位微小的人物都過的有些憋屈了。
本來縣尉想,不就是草寇嘛,抓幾個人來充當一下就成,但是縣令大的目的主要是——爲了盧新鎮上那個地痞剛買的一批使女,捉草寇只是順道而已。
那些穿着衙服的護衛,其實是自己花錢叫鏢局功夫底子好的人換上的,真正的護衛只有兩個人,自己要保命,兩個護衛怎麼能信的過。
夜幕中只聞烏鴉的叫聲,還有草叢間沙沙作響的爬物,高斬聽力比常人好,老遠的就聽到了草叢間的動靜,不由得朝叢林間望去,許念珍心想,定是有情況,有些緊張,她說:“高大哥,莫非是……”
“嗯。”高斬只是點頭,臉上鎮定自若,看不出一點慌亂。
許念珍這就納悶了,不禁問道:“高大哥你不怕麼?”
“草寇要動手也是挑人家的,無非是些商戶,但是前頭的明顯是官老爺,所以不會貿然動手。”高斬解釋,好歹他以前也親眼目睹過打劫的,但是對方都是挑有錢人家下手,尋常老百姓身上能有幾個錢,除非身旁有年輕貌美的姑娘,會被劫到山上去。
想到這裡,高斬看了看身邊的許念珍,從揹簍裡摸了摸許念珍一路上擇的幾朵野海棠,在手心裡搓了搓,然後有紅色的汁液流了出來,許念珍看着高斬的舉動,一臉好奇:“高大哥,你這是在做什麼呀?”
高斬沒有說話,拿着被搓的稀爛的花瓣在許念珍的臉上抹了抹,她的半張臉就紅彤彤的了,若是拿火一照,估計都能把人嚇哭了。
許念珍也瞬間明白了高斬的良苦用心,不再說話。
經過各個彎道的時候,沒有了前頭官老爺的燈光照亮,陷入黑暗的許念珍靠的更近了,高斬都能感覺到她那柔軟的胸在自己的胳膊蹭來蹭去,好在天黑,許念珍沒有看到高斬紅的冒煙的臉。
如高斬所料,很快草叢裡就有人走了下來,手裡的大刀閃着森寒的幽光,高斬連忙把許念珍護在身後,一臉鎮定地看着前頭的兩個人。那土匪舉着火把一看,對方是農人,撇了撇嘴,吐了一口唾沫罵道:“最近運氣真是差,不是官就是農,要麼就是窮酸秀才。”
“那三當家的,我們這就回去?”身後的人問道。
那土匪頭子也沒料到今天會遇到場面大的官老爺出城,帶的弟兄也不過十個,和那些護衛拼起來定會落個不好的下場,他們只想弄點錢財,不想和官府有恩怨。
看着站在不遠處一聲不吭的農家夫婦,那土匪頭子罵罵咧咧地走近兩人,那高斬鎮定自若,土匪不禁納悶了,粗着嗓子問:“你們是進城換糧食來的?”
“不是,是帶着我家娘子去看病的。”高斬淡淡的回答。
那土匪頭子聽了是個帶病的,立馬拿着火把湊近許念珍的臉,看到那駭人的紅色,立馬後退幾步,一臉嫌棄:“估計是醜病。”
“……那大哥,你看着天也不早了,我們還得趕路,你看能不能……”高斬說。
“三當家的,我看就放他們走吧,他們看病,我估計身上也沒錢了。”那小土匪倒是挺通情理的。
土匪頭子不爲所動,打量了一番,然後讓高斬交出揹簍來,站到一邊去,又叫那小土匪去搜身,但是什麼都沒有搜到。
看着一揹簍的小雞仔還有醋啊鹽啊之類的,那土匪頭子就將那揹簍抱住了,揚揚鬍子拉碴的下巴說道:“挺不賴啊,這些我就拿走了,你們走吧。”
“不行啊,咳咳……大哥你看我們兩口子,一年多進城買一次,你拿走了,我們可怎麼過日子啊……”許念珍站了出來,還拿出帕子在嘴邊捂着,時不時咳嗽一聲。
那小土匪聽了,同情十分,欲要說些什麼,那土匪頭子便問話:“你剛纔怎麼不咳?”
“咳咳……因爲剛纔我怕。一直都忍着……但是大哥看我們是農家人,沒有動手,而且這位小哥還兩次說放我們走,所以我想……大哥你就善人做到底吧。”許念珍斷斷續續地說道,咳嗽間還彎了腰。
那土匪頭子冷哼一聲:“我是土匪,可不是什麼善人,也是你們倒黴。大爺我沒有對你們動手你們就知足吧。”說完,瞪了那欲言又止的小土匪一眼,正準備走呢,許念珍便忽然撲到揹簍邊上,拽着揹簍不放。
嘴裡還苦苦哀求着,那土匪頭子沒想到一個婦人會敢撲上來,那揹簍愣是被拽到了地上,高斬在一旁看着,連忙上前扶着許念珍,心想這些東西沒了就沒了吧,若是這土匪頭子動真格的可就麻煩了,正想拖走許念珍呢,就聽見那小土匪驚叫一聲:“媽呀,血。”
原來是許念珍咳嗽出血了,那帕子都染紅了,臉揹簍上都染了些,高斬擔憂不已,那張臉也終於出現了焦躁的神情,若是那人還蠻來,只有動手了。
但是那土匪頭子一想到這是個病秧子,連忙收手,跺腳:“算了,我們走。”
兩個土匪終於是走了,在山林裡還隱約傳來悉悉索索的對話,顯然還有一幫土匪,但是現在看來,今晚他們估計要無功而返了。
皎潔的月光映着山的輪廓,非常清楚,映着山頂的樹木都如同發光了一般,微風拂過,空氣中透着一絲絲鐵鏽味。
“念珍,你還好麼?”高斬憂聲問道。
許念珍抹了抹嘴角的血,輕輕的搖頭,將那揹簍給高斬背上。
“我只是咬破了脣與舌,無礙。”許念珍解釋,高斬心中的石頭這才落下。
“這些東西他拿去就是了。”高斬心疼地用袖子擦乾淨她嘴角的血,由於用力過度,許念珍的下脣有些腫了,也真是能下的去口的。
許念珍挽着高斬的胳膊,笑道:“纔不給,爲了這些東西,我們花了多大的力氣啊。”
高斬不說話,這個時候,許念珍不緊不害怕,還一臉的輕鬆得意。
一路上果然順暢的多了,不再需要跟着那官老爺的轎子,但是路上的土匪可不止那些,所以兩人最終還是走了小路,在林間歇息,燃火旁,許念珍問起高斬將那些銀兩藏在那裡了,高斬只是脫下鞋子,爲了以防萬一,他將那碎銀子都藏在了鞋底上,難怪一路上他走路慢的很,這些硌人的碎銀子放在鞋底,背後還揹着那麼重的簍子,走路得多疼啊。
不由分說,許念珍看高斬的腳心都紅了,上前去給他揉了揉,高斬紅着臉收回腳,說:“髒。”
“不髒,快讓我給你揉揉,會減少你的疼痛,好的也快些。”許念珍一臉嚴肅,說完又走近一點,但是高斬不肯,走了一天的路,腳有汗氣,多髒。
沒穿的鞋的高斬很快被許念珍逼到了樹下,不能再退了。他望着許念珍,一臉的哀求之意,但是許念珍哼了一聲,蹲下身子來伸手去剛碰到高斬的腳,他就使勁收回,以致許念珍慣性朝前去,看她快跌倒了,高斬連忙抱住她,做了肉墊。
火星啪啪作響,火光搖曳,將緊緊相擁的兩人的畫面映在了地上,許念珍雙頰因羞澀而浮上紅暈,湊得近,高斬看的十分真切,還有女子的體香充滿鼻腔,那微微發紅的脣在夜色中異常惹眼,高斬覺得自己的視線移不開。
鬼使神差的,他湊上前去,輕輕觸碰那柔軟的脣,卻不敢有進一步的動作,許念珍沒想到高斬會親上來,也慌的不知該怎麼做,微微啓脣,就感覺到高斬的舌頭試探性地再她的下脣舔了舔。
燃火的柴火啪的一聲響了,兩人這才連忙分開,都不好意思看對方,許久,高斬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生氣了?”
“……沒有。”只是害羞罷了。
雖然許念珍這樣回答,但是高斬內心還是有些忐忑的,好在許念珍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他才確信許念珍的確沒有生氣,嘴角微揚,不再言語。
夜色深沉,山林好像都安靜了,只聽到那撲通撲通的心跳聲。